第36章 孫思遠絕筆！
為了避人耳目，顧行儼關(guān)上手電筒，與小女孩在井底等到天黑才行動。
小靈通取來一根粗長的麻繩，并順道叫來了石頭。
石頭將繩索的一端綁在井口的橫梁上，另一端順勢拋入深井中。
小女孩已經(jīng)懂事地蜷縮在木桶里，眼中不再有最初的驚恐，只剩下些許的期盼。
顧行儼拉緊繩索，將另一端牢牢地系在木桶上，確認結(jié)實后，拉了拉繩索，木桶便隨著石頭的拉扯，緩緩上升。
見木桶穩(wěn)穩(wěn)地到達井邊，莫然立即俯身將小女孩抱了出來，用披風緊緊地裹住她的身體，安撫道：“不用怕，安全了?！?p> 之后，石頭又將繩索扔回井底。
顧行儼單手握住繩索，輕身一躍，腳尖在井壁上輕踏，只幾秒鐘的功夫，已到達井口。
一行人護著小女孩回到了院中。
王嬤嬤到底是帶過好幾個孩子，三言兩語，就把小女孩哄得乖乖地去洗澡了。
等她洗干凈出來，已經(jīng)換上了小靈通的衣服，寬大的袖口幾乎遮住了她的手，褲腳也拖在地上。
她的手上還緊緊地拽著換下來的臟衣服，說什么也不肯放下。
桌上擺著幾個熱騰騰的小菜，王嬤嬤招呼著：“餓了吧？先吃飯?！?p> 小女孩一見飯菜，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沖到桌前，伸出瘦小的手，飛快地抓起一塊饅頭，大口地啃起來。
“慢點吃，小心別噎著。”王嬤嬤貼心地給她遞上一碗熱湯。
屋內(nèi)的眾人靜靜地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良久，小女孩打了一個飽嗝，終于抬起頭，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
“謝謝你們，我吃飽了?！?p> 莫然拿起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漬。
王嬤嬤心疼地望著她，眼角泛紅，“小妮子，明日嬤嬤便去集市上，給你尋一身合身的衣裳。”
“嬤嬤，她身份特殊，眼下打扮成男孩反而更安全些。”顧行儼輕聲提醒。
王嬤嬤嘆了口氣：“既是如此，那就聽儼哥兒的?！?p> 她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發(fā)，溫柔地說：“你且安心住下，嬤嬤會照顧你。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磕磕絆絆地向眾人解釋著。
她叫孫晏晏，是孫家最年幼的孫女。
那日天還沒亮，她就被濃煙嗆醒了，睜開眼時，屋里已火光四起。
爺爺抱著她，踉蹌地沖出火海，可就在他們快要跑出屋子時，爺爺為了保護她，腿被掉下來的橫梁壓斷了。
火勢洶涌，偏偏小院的門不知被什么堵住了，怎么都推不開。
情急之下，爺爺一瘸一拐地帶著她走到枯井邊，用木桶將她放下去，并叮囑她千萬不要出聲。
孫晏晏在井底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亮，又等到天黑，依舊不見爺爺?shù)纳碛啊?p> 這幾天，她渴了就喝井底的積水，餓了就拔些野草充饑，實在是感到害怕了，也只有等天黑以后，才敢輕聲地啜泣。
“我知道爺爺沒了，爸爸媽媽也沒了。要是他們還在的話，絕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井底的。”
淚水順著孫晏晏的小臉滑落，她用力地咬著下唇，可是無論怎么努力，那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下。
“沒事，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小靈通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拍著胸脯安慰道。
“我也是！以后你跟著小靈通，喊我石頭叔叔，我也會保護你！”石頭哽咽道。
孫晏晏抬起頭，淚眼婆娑中帶著一絲迷茫。
顧行儼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身軀上。她的每一分無助、每一滴眼淚，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刺在他心頭。
突然，孫晏晏從臟衣服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雙手顫抖著遞到王嬤嬤的面前。
“嬤嬤，你年紀最大，一定懂得最多，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傻孩子，只要嬤嬤能做到，一定幫?！?p> 孫晏晏仰起那張沾滿淚痕的小臉，眼中流露出一股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爺爺說，要把這個交給晉王，不然他就會死掉的。嬤嬤，晏晏知道晉王是個好人，你能不能把這個交給他？”
此話一出，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抓住了命運的轉(zhuǎn)機。
“這...”王嬤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顧行儼語氣堅定道：“此事關(guān)乎重大，我們一定會替你交到晉王手中的?！?p> 他隨即給了王嬤嬤一個眼神，王嬤嬤明白其中深意，這才將信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待王嬤嬤把孫晏晏哄睡后，顧行儼戴上斗笠，將那封信揣入懷中，朝著城西的藥鋪走去。
來到藥鋪門前，他謹慎地叩了三下門。
片刻后，門內(nèi)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位老者探出頭來。
看到是顧行儼，老者迅速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才將門開了條縫，示意他進入。
聽罷顧行儼的來意，老者也沒有多問，當著他的面，打開了信封。
信封內(nèi)，整齊地疊放著三張紙。
油燈的微光照在紙上，字跡蒼勁有力，竟全是晉王的筆跡！
第一張紙上的內(nèi)容，是晉王與刺客之間的往來通信。信中提到的計劃、暗號、時間節(jié)點，無不表明，刺殺太子一事，晉王早有預(yù)謀。
第二張紙上的內(nèi)容，是晉王與東海平將軍之間的密謀。信中提及的正是私運武器與沿?？拜泩D的交易。
最后一張，是一封自白信。
“我本是汴京城中一介教書匠，粗通筆墨，善于臨仿他人字跡。一日，一位陌生男子尋至寒舍，授予幾封書帖，令我根據(jù)其筆跡書寫幾封密信。
我本不愿答應(yīng)，奈何幼子因賭債纏身，債主屢次上門威逼，甚至扣押了我僅六歲的小孫女。為了保全家人，無奈之下，只得應(yīng)承此事。
然不想，太子遇刺之日，方知我臨的竟是晉王的筆跡。
我惶恐不已。大梁皆知晉王乃忠勇之將，保國愛民，聲名卓著，我怎能做如此糊涂之事？
此事牽連于此，我心中難安，寢食難繼。
今留此一書，以證晉王殿下清白。若我所為有誤，甘愿以死謝罪，以免世人冤枉忠良。
——孫思遠絕筆?！?p> 信紙末尾，“絕筆”二字力透紙背，顯然孫思遠已然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