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寧是暫居宛如宮璽悅殿的。
洛陽不比云州,此時的云州是銀裝素裹,而洛陽雖冷卻并未下雪。
洛熙寧此時正坐在銅鏡前,她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少女的臉圓圓的,尚有幾分稚氣未褪,一雙杏眼炯炯有神,可眼眸中盡是冷漠,沒有絲毫屬于少女的靈動。鼻頭略尖,頰中帶有微微粉色,嘴巴小小的,唇瓣卻十分紅潤。
“公主,奴婢來為你梳妝?!遍_口的是洛熙寧的丫鬟楉沅。她和桃兮是洛熙寧的貼身丫鬟。本次和洛熙寧一同來到洛陽,可她們和芷沫不同。
她們是服侍洛熙寧生活起居的,而芷沫更像是洛熙寧的下屬。
洛熙寧從鼻子里“嗯”了聲。
楉沅從桌子上拿起梳子開始給洛熙寧梳頭。
洛熙寧的頭發(fā)順滑又有光澤,太陽光照上顯得熠熠生輝。
楉沅很快為洛熙寧梳好發(fā)髻,梳的是凌云髻,帶著紅寶石頭面,斜插著一支白玉海棠嵌珠翠玉簪,顯得富貴卻又不粗俗。楉沅又為洛熙寧挑了件玫紅海棠金絲襖裙,披上一件云絲邊金狐裘。
洛熙寧這一身看上去極為喜慶,若不是洛熙寧的眸中十分冷漠,旁人還以為這是哪家剛過門的新媳婦。
她從書案上的匣子里取出一個鎏金球,這個鎏金球的做工十分精巧,球中放有香料。洛熙寧將鎏金球掛在腰間。
“出去看看吧?!彼f。
宛如宮算得上皇宮之中比較偏僻的宮殿了。
少女站在一棵海棠樹下,此時的海棠花并未開花,樹上只是一些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帶你來洛陽了,只是時機(jī)不好,并未趕上海棠花開。實(shí)在是對不住了?!甭逦鯇幍穆曇艉苄?,小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宛如宮是洛熙寧自己挑的,皇宮中有她的人,在皇后何蓉姝給三洲之人籌備宮殿時,洛熙寧的人便在其中周轉(zhuǎn),讓洛熙寧住進(jìn)了宛如宮。
洛熙寧住在這里有三個原因:其一,此宮是各宮之中唯一一座帶有海棠樹的。其二,此處偏僻,極少有人路過。其三,此處離宮門較近,方便行事。
洛熙寧抬頭望著那棵海棠樹,眼眸中的冷漠盡數(sh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涼和惋惜。沒有人看見她的眼眶中早已濕潤,一行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劃過臉頰。
許是天氣寒冷讓臉頰上的淚痕帶有微微刺痛感,這才時洛熙寧的思緒回來。她從袖子中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淚痕。
洛熙寧轉(zhuǎn)過身垂眸,等在抬眼時,眼中的悲涼不復(fù)存在,依舊是冷漠。
“走吧,去找‘蛇’。”
......
將軍府中,顧屹宸正坐在書房中看著兵書。
“將軍,婧安公主去了長樂宮?!睗沙赖?。
“哦?”顧屹宸輕笑了聲。“這么快就露出馬腳了?”
顧屹宸沒有抬頭看澤忱,而是繼續(xù)看著書。
“會不會是湊巧?”澤忱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可是位公主?”
“或許吧,但這位云州來的小公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單純,或許說她比宮中的所有人都有城府?!?p> “可......”澤忱猶豫著。
顧屹宸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般:“可別小瞧女子,有話說仙鶴頂上紅,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鳖櫼馘氛f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那接下來如何?”
“繼續(xù)盯著,這次主要盯著這位婧安公主?!?p> 澤忱稱是后離開了書房。
顧屹宸放下手中的兵書,只見說上赫然寫著幾個字“引蛇出洞”。
洛熙寧來到長樂宮。
她站在長樂宮的大門外,桃兮上前告訴門口的侍女,洛熙寧來給皇后請安。
侍女抬頭看了一眼洛熙寧,只見少女帶著笑,面如春風(fēng)般看了她一眼,只因這一眼,侍女便慌了神,連忙低下頭向洛熙寧行了一禮:“公主稍等,奴婢這就去稟報(bào)。”
洛熙寧頷首。
長樂宮的涼亭中,何蓉姝正坐在涼亭中喝著茶。她今日穿著橙黃墨絨如意云紋緞拖尾裙,頭戴鎏金鳳冠,鳳冠之下還斜插著一支吉祥如意簪。
何蓉姝的身旁還有位少女,看著也就豆蔻之年。少女一雙鳳眼玲瓏,膚色白皙,唇色紅潤。少女身著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還披著一件金絲云煙柳明披風(fēng),披風(fēng)略大了些,顯得她整個人都嬌小了。這便是弘韻公主。
何蓉姝和弘韻公主正笑著喝茶聊天。此時剛才在門外的侍女稟報(bào):“皇后娘娘,弘韻公主?!笔膛瘍扇诵辛硕Y,兩人的目光也聞聲投來。“婧安公主來了?!?p> 何蓉姝嘴角的笑容淡了些,隨后對侍女說道:“去請?!?p> 侍女聽到此話便退下了。沒過多久,何蓉姝便看見侍女回來了,身后跟著一位紅衣女子,女子行為舉止,氣度不凡。她的每一步都邁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這不是洛熙寧,還能是誰?
何蓉姝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剛從洛熙寧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仇恨和冷漠??墒撬髅魇堑谝淮我姷铰逦鯇帲趺磿谐鸷??
洛熙寧走到?jīng)鐾?,看著何蓉姝不解的眼神,她就知道了,成了?p> 她剛來的時候抬眼與何蓉姝對視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故意將眼中的恨意流露出,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就是要這么做,這叫打草驚蛇。
不過,她是故意的。
“婧安,給皇后娘娘請安?!甭逦鯇幵诮语L(fēng)宴上被皇上賜下尊號“婧安”,所以她不必在報(bào)自己的名諱。
“免禮吧。”何蓉姝從疑惑中緩過神來,但她并不認(rèn)為是自己看錯了,她能坐上皇后這個位子,這種眼神并不少見,眼中充滿恨意和敵意,她不會看錯,可這怎么會出現(xiàn)洛熙寧這種十幾歲的孩子身上。
何蓉姝仔細(xì)打量著洛熙寧,身旁的弘韻公主也在打量著她。
弘韻自詡樣貌不凡,放眼洛陽城中,也沒有幾個能比的上她的,可眼前這位來自云州的公主,樣貌卻是比她好太多了,和他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這使她看洛熙寧的眼神帶了不少的敵意。
“婧安來了,快坐吧。”
洛熙寧看了眼那個空位,對何蓉姝笑了笑后,走到空位坐了下來。
弘韻看洛熙寧的眼神更暗了些,因?yàn)槁逦鯇庨L得好也就罷了,為何就連身姿都這般輕柔。她暗自絞了絞手中繡有蘭花的帕子。
洛熙寧甫一坐下,何蓉姝便對她說:“婧安,這位是弘韻,按年紀(jì)算是你的妹妹?!?p> 洛熙寧聞言看了眼弘韻,又將視線轉(zhuǎn)回何蓉姝身上:“皇后娘娘說笑了,我父王和母后只有我這一個女兒,何來的什么妹妹?!?p> 何蓉姝聞言臉色一沉,看著洛熙寧的目光不似先前般柔和。
弘韻絞帕子的動作更重了些。她本不想認(rèn)洛熙寧做什么姐妹,可是這不代表洛熙寧可以這般說她,好似她配不上云州一樣。
洛熙寧見何蓉姝面色如土,心情便好了大半,她也不繼續(xù)糾纏那個話題,改口道:“婧安此次是特意來瞧皇后娘娘的,上次宴會人多,瞧得不大真切?!?p> 何蓉姝聞此話有些詫異,她不明白洛熙寧為何要開瞧自己?
但她還是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是么,那以后要多開長樂宮坐坐。”
洛熙寧輕輕一笑,并沒有回應(yīng)她的話。
這使一旁的弘韻心中更加不爽,洛熙寧多來長樂宮自己怎么辦?
她好不容易才和皇后娘娘熟絡(luò),怎能被洛熙寧輕易搶去風(fēng)頭。
隨后她想起自己是洛陽第一才女的稱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洛熙寧在那偏遠(yuǎn)的云州之地,自是才藝不佳。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婧安姐姐,弘韻曾聽聞姐姐琴藝高超,妹妹想趁著今日請教一二?!?p> 洛熙寧本不想搭理她,可此時不宜多樹敵,可這弘韻實(shí)在是煩人的緊,她想先將著小魚小蝦收拾了,隨后再來釣大魚。
“弘韻公主,本宮不曾走過妹妹,還請慎言。”
弘韻聞這話一下子便惱了起來,還未等她說什么,就聽洛熙寧又開口道:“弘韻公主剛說的請教琴藝,可惜本宮只同琴藝好的人論教,公主若是有雅興,不如到樂坊中去,那里自是會有人和公主請教?!?p> 洛熙寧這話是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弘韻留。
弘韻聽到洛熙寧說的話,臉是青了白,白了青的,很是精彩。
“你!你竟敢羞辱我!”弘韻一下子便坐不住了,站起來沖洛熙寧吼著。
“弘韻!坐下!”說話的是何蓉姝,她嚴(yán)厲訓(xùn)斥著弘韻。
弘韻聽到這話,心中很是委屈,但她只能乖乖地坐下,她將一切都?xì)w結(jié)于洛熙寧,憤怒瞪著她。
可洛熙寧正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對弘韻的怒視視若無睹。
何蓉姝也詫異地看向洛熙寧,她的樣子使何蓉姝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這般對一切仿佛都不甚在意。
不會!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是她親手下的蠱毒,絕不會活著。
洛熙寧用余光瞥了眼她,將她眼中的陰鷙盡收眼底。
洛熙寧的嘴角微揚(yáng)了起來,可她正喝著茶,茶杯遮住了她的嘴角。
她站起身來,緩緩地看向何蓉姝:“皇后娘娘,婧安想起初到洛陽還有些行李尚未收整,便不再討擾了,先行告退?!?p> 何蓉姝收回思緒:“退下吧?!?p> 洛熙寧向她微微屈身,算是行禮,準(zhǔn)備離開涼亭。
洛熙寧從何蓉姝身旁走過是,何蓉姝瞧見了洛熙寧腰間中的鎏金球,她猛地一驚,那是那個人的鎏金球,她不會認(rèn)錯的。
可當(dāng)她回頭叫洛熙寧時,洛熙寧已經(jīng)走出涼亭,少女一身紅衣如火,步伐雖快卻輕若蜉蝣。
她像極了那個人,不,就是那個人,是她回來了!
何蓉姝胸口一陣悶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溢出口中。
旁邊的弘韻和侍女驚慌著:“來人!快來人!快傳御醫(yī)!”
弘韻的呼喊聲落在洛熙寧耳中,她沒有回頭,徑直往外走。
此刻她心中高興極了,嘴角也不在壓著,彎彎地?fù)P起。
這只是開始便已經(jīng)招架不住了嗎?
但還不夠,她要讓這些人全都付出該有的代價,傷害了“她”的人一個也別想逃過,動手的,沒動手的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