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俱樂部聚會的打算只是暫時中止了,但這次對我生活的新嘗試使事情的面貌略有不同。這事情想起來很無聊。
當(dāng)然,一方面,這使我更想遠離那群人。遠離那些箭頭、長矛尖、火和死亡,但這也使沒有米托斯這樣的人在我身邊的生活變得不那么吸引人了。寧愿選擇痛苦而短暫。沒有他,我就會像一只蠟燭一樣被別人掐滅,而且不是特別明亮的蠟燭。在一個需要絕對沉默的時刻,把十字弩的弩箭撒在地上,這舉動并不是太聰明。但他干嘛不用刀而選擇他平時并不用的我放在一邊的弩呢?也不能全怪我。米托斯在追擊失敗后沒有親自殺了我,這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仁慈。從空蕩蕩的街道回來時,他怒目而視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最后變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嘀咕著說:“這樣的事可能發(fā)生在任何人身上。”也許是這樣,但這種事一般都發(fā)生在我身上。至少在我看來,通常都是這樣。從俱樂部的行動組逃跑的想法,雖然在我內(nèi)心時刻蕩漾著。但對于像我這樣沒有戰(zhàn)斗技能的人來說,大致相當(dāng)于把三四塊大石頭拴在腿上去游泳。我心不在焉地想,是不是俱樂部成員們把我當(dāng)成了拴在他們腿上的大石頭。我在心里記著要對他們好一點,以防他們覺得這種拖石頭的事不值得花這么大力氣。如果我此刻被趕出這個俱樂部派對,我會沉到水底下去的。而且很快。
“我不知道,”米托斯用一個以前被追捕過的人的聲音說,“這是誰的主意。”
“顯然是劫掠者的主意。”我說。
“你這樣認為嗎?”他若有所思地問道?!耙心己臀溲b一個深紅色披風(fēng)的掠食者,光靠提供幾根紅色羽毛弩箭顯然是不夠的。直到現(xiàn)在,他們知道我們在調(diào)查他們,但他們似乎不急于消滅我們。還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讓我們這樣活下去?!?p> 米托斯讓我考慮一下,我拿出了我們之前看過的地圖。
“嗨!”加內(nèi)特?zé)崆榈卣f?!拔衣犝f了襲擊的事。我們肯定取得了什么進展吧?!?p> 這就是加內(nèi)特邏輯,簡單幼稚。
“我看你把地圖拿在那兒了,”他說,敏銳得像芥末?!把芯恳幌聭?zhàn)術(shù)?”
“嗯,是啊,”我回答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隱隱約約地震驚地意識到,他說得有點對。我又有了那些冒險家的想法。在這種情況下,這很奇怪。
“那么,”他說著,坐了下來。
“所以?”
“你們在那,”他說,又高興起來,“去一家酒吧里了?”
“沒錯,”我回答,意識到他再次讓我警惕起來。
“兩個哥們兒出去喝啤酒,”他總結(jié)道。
我覺得“哥們兒”這個詞有點濃,但我還是不提了。停頓了一下,我靠在椅背上,他滿懷希望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又轉(zhuǎn)向我。
“加內(nèi)特,你有什么心事嗎?”
“沒有,”他斷然回答?!安??!?p> “你想談?wù)勀莻€朝我們射箭的人嗎?”。我不情愿地猜測著。
“不,”他做了個蔑視的小手勢說。“我們暫時別談工作了。”
所以,我想,當(dāng)有人想用弩箭刺穿你的頸靜脈時,這就是工作。
“我只是想,”他繼續(xù)說,“我們可以,你知道,做點普通人做的事?!?p> “我是這方面的專家,”我說。
“我想你的確是的。那他們一般怎么玩呢?我是說普通人?!?p> “他們喝酒、聊天、玩游戲、泡妞……”我說。
“游戲?”他問道。
“你知道,撲克牌、飛鏢、多米諾骨牌之類的?!?p> “我們玩牌吧,”他熱情地說,這說明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你會玩什么?”
“不會,”他說,現(xiàn)在有點發(fā)狂了,“但你可以教我,對吧?”
這真是太奇怪了。但我看著他四處張望的那種略帶被追捕的樣子,那種躲躲閃閃的緊張,就像一個要故意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這對我來說有點道理。加內(nèi)特加入這個俱樂部已經(jīng)很多年了。在這段時間里,他已經(jīng)從一個孩子變成了擁有斧頭和榮譽準(zhǔn)則的威嚴戰(zhàn)士,他從來沒有一秒鐘坐下來做一個普通的孩子。出丑,撒野野,瘋狂地玩樂,不用擔(dān)心自己是高尚還是正義?,F(xiàn)在我在這里,代表著他錯過的一切,平凡世界里他所不知道的一切,他現(xiàn)在要小心翼翼地準(zhǔn)備試一試普通人的生活。
我想,這很公平。很可愛的,真的。
是時候教會他一些簡單的生活樂趣了。我們點了啤酒,確切地說,是我為他點的。他沒有什么偏好。
我們有六品脫啤酒:各種啤酒,啤酒,小麥和牛奶黑啤。他一口氣喝下一杯麥芽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警覺起來,他以前從來沒有喝過啤酒。即使在那些聚會上,我也不確定我是否見過他在祝酒時喝了不止一小口。事實是,他已經(jīng)喝完了一種麥芽酒,拉格啤酒,而且在這種想法完全形成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黑啤上取得了長足的進展,這證實了我的懷疑和我的恐慌。
“讓我們放松點,好嗎?”我一邊說,一邊抓住他手里的啤酒,把它推回到桌上。
“這太棒了,”他說,顯然不為所動。“我們再來點吧。我不知道會這么有趣,只是坐在酒吧里?!?p> 我咧嘴一笑,坐了下來,他開始喝另一杯啤酒。我想我是反應(yīng)過度了。事情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嚴峻。我去了外屋,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倫瑟麗特。她對我相當(dāng)熱情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又一次差點被殺,不知怎的獲得了男性冒險家的分數(shù)。她穿著一件輕薄的夏裝,披頭散發(fā)。大約過了三十秒,事情才變得嚴峻起來。
“我聽說你和加內(nèi)特在一起,就想和你一起去。她微笑著,目光與我對視著。這種突如其來的善意是一種名副其實的流行病?!拔蚁M阍谡疹櫵彼t腆地說。
我咯咯地笑著說:“他完了——”
我剛開始指指我們的桌子,她背對著我們的桌子,就在這時,我看到加內(nèi)特趴在桌子對面,直挺挺地倒在一灘灑出來的啤酒里。在我尿掉一品脫的時間里,他至少喝了兩品脫。
“呃,我想他剛剛已經(jīng)走了。”我急促地說。“是的。如果你走得快,也許能追上他?!?p> “那么,你可以跟我走?!?p> “是的。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這么做,”我說,絕望地思考著?!暗?,。但我得結(jié)賬?!?p> “我會等的,”她說,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親切——該死的她。
“好吧,可能得等一會兒。我們有一些,呃……復(fù)雜的飲料和——“
“復(fù)雜?”
“是的?!?p> “如何復(fù)雜?
“嗯,你知道的。復(fù)雜。復(fù)雜的?!?p> 她茫然地看了我一眼。
“混合!”我叫道。“它們是混合飲料,酒??偸且ㄒ欢螘r間才能算出它們的價格?!?p> “哦,”她說。“那我就坐下吧。”
她轉(zhuǎn)過身來,朝桌子走了幾步,這時加內(nèi)特突然踉蹌地拖著身子站了起來,眼神茫然,懵懵懂懂。
然后,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了我非常熟悉的表情:冷漠、憤世嫉俗、殺氣騰騰,完全是為我保留的表情。
“他喝得太快了……“我開始辯解。
“這都是你的錯,”她嘀咕著,聲音像滴著酸。
“倫瑟麗特?”加內(nèi)特冷淡地說?!拔矣X得不舒服?!?p> 當(dāng)妹妹轉(zhuǎn)向他時,他似乎重新考慮了這句話,修改了一下。
“我感覺真的很糟糕,”他說,顯然很驚訝。
我撒腿就跑,走的時候往吧臺上摔了幾個硬幣。我能對付很多人,但我顯然無法對付一個發(fā)瘋了要保護胞兄不受邪惡的霍桑先生傷害的倫瑟麗特。她是我的克星。我剛跑到門口,就聽到了加內(nèi)特的喉嚨的鼓脹聲和嘔吐物的飛濺聲,接著是倫瑟瑞特專橫的大喊:
“威廉·霍桑,給我回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