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公子最有可能是在自己房間里。我用最快速度來到公子房間所在的走廊外,剛接近走廊拐角,我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背對著我,躲在拐角的陰影里,向公子房間那邊探著頭,緊緊盯著那邊的動靜。此人一身制服很是古板,但十分陌生,我在莊園里待到現(xiàn)在,也未見過這身行頭,顯然,這不是莊園的人,而是某個外人的“私兵”,我甚至看到了他藏在腰后寒光閃閃的利刃。
這個走廊只有公子一人的住房,此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悄無聲息欺進(jìn)這個刺客,打算趁他不備,從后將之擊昏。但我還未近身,就聽刺客一聲冷笑,突然從腰后抽出利刃,沖出了拐角!
糟糕。我心中一驚,腳步驟然加速,我顧不上留手,也來不及找家伙,徒手之間,下一秒指鉗就插進(jìn)了刺客的后頸,掐斷了他的頸椎。
用力過猛,鮮血砰然濺出,差點濺到我身上。我拽住他前沖的慣性,反手將尸體扳回拐角后面,全程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悄悄向走廊那邊看,公子和一名保鏢正一邊說著什么,一邊走進(jìn)房間中,公子并未發(fā)現(xiàn)我。
萬幸。
我悄悄藏好尸體,一邊擦干凈自己的手,我心中泛起一個疑惑:看剛才那個刺客的樣子,顯然是某人派來的,目的性極其明確。
是誰要殺公子?我暫時猜不到答案,但無論是誰,此次被我干擾掉,很難說沒有下次。
我必須想個辦法,讓自己和公子都全身而退!
我耐心等在公子房間附近,很快就等來了第二個人,衣裝打扮和第一個人類似,料想是一伙的。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第二個人那里,公子應(yīng)邀和第二個人見面時,我才發(fā)覺公子已經(jīng)離開房間了。
第二個人和公子說了什么就離開了,公子沿著走廊獨自向樓梯間走去。
這次是邀約陷阱嗎?我不敢冒昧出現(xiàn),一路尾隨公子后面,離開走廊。
長街窄巷,公子越走越偏,我不敢怠慢,一邊耐心跟隨,一邊留心周圍的動靜,但出乎我的意料:一路上安靜得可怕,完全不像是有陷阱的樣子。
我心中越發(fā)疑惑:這陷阱未免太完美了,完全看不破,還有,就算是陷阱,這位置選得未免也太偏僻了?
而且,公子好像很不對勁,他走得很慢,好像生怕我跟不上似的……
一個念頭猛地閃過腦海,我仔細(xì)看去,雖然衣裝相同,走路的背影也十分神似,但這個人……
我心中不安,迅速沖上前去,猛地扳過前面的公子,當(dāng)看到對方正臉時,我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
我一把掐住此人的脖頸:“偵探去哪了?說!”
“什么偵探?”此人還在嘴硬,“我不知道。”
“快說!”我心中焦慮,手上力度沒收住,對方眼球凸出,面色青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掐斷了喉嚨。
可惡。我顧不上藏起尸體,轉(zhuǎn)身就向原地返回,調(diào)虎離山,公子危險了!
我一路飛速狂奔,從公子房間到這個偏僻處,中途只有一條岔路,對方是有意引開了我,換句話說,真正公子走的路,一定是另一條!
在岔路口換路前進(jìn),我腳步一刻不停,這條路直通酒莊大廳和樓梯間,在第二個岔路口,我遇到了一名酒莊保鏢,保鏢認(rèn)識我,看到我,脫口而出:“羅老板?您這是?”
“公……偵探去哪了?”我顧不上優(yōu)雅,一把抓起他,幾乎將他提起來。
“……龍,龍偵探,剛才上樓去了?!北gS目光驚慌。
“有沒有人和他同行?”我問。
“有……有……有一個?!北gS說,“那人我不認(rèn)識,穿得很古板……”
該死的!我心里咒罵,扔下保鏢就沖上了樓。他們果然是同一伙人!
樓梯上面有二層和三層,公子去了哪一層?我沒法判斷。
正犯愁時,突然聽到二層向三層的中間平臺,似乎有人聲。
我屏息靜氣,悄無聲息上了樓梯,聽清樓上人聲的位置后,我猛地沖出,眨眼之間就閃到對方身后,一擊后頸,對方?jīng)]來得及發(fā)出任何聲音,就昏倒過去。
此人古板的衣裝和前兩個人一模一樣,公子果然在樓上!
我再不遲疑,沖上三樓,三樓走廊里躺著兩個穿著一樣衣裝的刺客,不知死活。
三樓走廊盡頭正是許航被殺的那個房間,那個房間的門向外敞著,隱隱能聽到里面有人在爭吵。我心中焦急,風(fēng)一般飛過走廊,剛想沖進(jìn)眼前的房間,我忽然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
“我有一個提議。你讓我殺了他?!币疗降穆曇魝鞒鲩T外,“我不用你幫我動手,你已經(jīng)金盆洗手了吧。你只需要幫我保密,或者不保密也無所謂,我會對你的事守口如瓶,你安心做你的偵探,我也去坐我的牢,我只想要他的命,你也只想要他閉嘴,眼下沒有他的保鏢在旁,機(jī)會難得,我來動手,與你無關(guān),怎么樣?”
我猛地剎車,停在了門外。
“不行?!惫拥穆曇繇懫稹?p> “為什么?”伊平的聲音很困惑。
“不為什么,我是偵探?!惫踊卮?。
伊平怎么會在這里?我心生困惑。
“我不需要你保護(hù)?!崩捉鹩畹暮鹇晜鱽恚澳憬o我滾!”
“閉嘴。是我害死了她?!惫右埠鹌饋?,“我不能再害死她丈夫?!?p> 我看了一眼走廊里躺著的幾個刺客,原來他們是雷金宇的人。
“我說了不用你管!”雷金宇的聲音響起。
“我也不想管你?!惫诱f,“我需要找到殺手F,保護(hù)你安全,我如果找不到F,你就會有危險,你要是送了自己的命,你的妻子才是真的白死了,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屋里沉默下來,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沖進(jìn)去,此時,雷金宇打破了安靜:“你想讓我做什么?”
公子回答:“離開這里,找連……不,別接近任何人,讓你最優(yōu)秀的保鏢護(hù)你出莊,再也別回!”
雷金宇說,“別以為我會感激你,你給我記住,最好給我找到那個刺客,否則,我饒不了你!”
沉重的腳步聲向門口傳來,我心中一動,雷金宇要出到門外了!
仔細(xì)聽,他的腳步聲只有一人,身邊沒有任何保鏢。
這是殺他的絕好機(jī)會!
但是……想到公子和伊平還在屋內(nèi),我只考慮了一秒鐘,就迅速閃到門后,讓過了雷金宇。
伊平的水平我心知肚明,公子的水平我大抵也能猜出,這兩人一旦全力火并,一死一傷是必然的結(jié)果。
我決定優(yōu)先保護(hù)公子安全。
屋內(nèi)兩人似乎過了幾招,伊平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焦慮:“你知不知道雷金宇當(dāng)年都干過什么惡事?這種惡人你為何救他?”
“曾經(jīng)的惡人也有改正的機(jī)會,你如果一定要追究他的過去,就請連我一起殺了,我的惡不比他少。”公子的聲音,“我不想與你動手,你去自首吧,別妄造更多殺戮?!?p> 我仔細(xì)聆聽,伊平?jīng)]有答話,但我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響:咔咔咔……
我心中大凜,別人可能不知,但我對這聲音太熟悉了。
這是記憶金屬伸展的聲音!
不再保留,不再思考,我立刻沖進(jìn)了屋內(nèi),公子是背對門口的,我從他背后接近,同時,我摸出一顆隨身的微型閃光彈,扔在屋子中間。
噼噼啪啪!
閃光彈閃出耀眼眩暈前,我閉上眼,抱住公子后腰,提起他反身沖出了門。
“誰?”公子短暫失去了視覺,問我。
我不敢回答,風(fēng)一般飛掠過走廊、樓梯、岔路……
一路上的保鏢居然都不見了,我來不及困惑,徑直返回公子房間,將公子扔在地上。
閃光彈的效果還在,公子盲著眼問我:“你是誰?”
我沒回答,放輕腳步離開了公子房間。短短十幾分鐘,我動了太多次手,善后已經(jīng)不可能了,不過殺了這么多刺客,至少公子暫時安全了。
此時此刻,我更擔(dān)心伊平的安危,我非常在意,他怎會和公子動了手?雷金宇和公子之間又是怎么回事?
在走廊里,我看到好幾批酒莊的保鏢,他們成群結(jié)隊,神色嚴(yán)峻,匆匆跑過,看到我,甚至沒有人理我。我也懶得理睬他們,直接返回樓梯間去找伊平,但路過二樓到三樓中間平臺時,旁邊儲物室里突然有人聲:“喂。”
聲音正是伊平。我迅速進(jìn)入屋內(nèi),下意識抬頭看,上面的那枚攝像頭早就破毀了,是被人直接暴力打碎的。
我突然沒法面對伊平,伊平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知道他想說什么。
在他去突破公子時,我毫無猶豫地阻止了他;在他深陷困境時,我毫無責(zé)任地放棄了伊敏;在此時此刻,我更是毫無理由,沒法給他任何解釋。
我似乎隱隱約約明白了,為什么首領(lǐng)不同意收入芙琳。為什么公子會離去。
為什么殺手不得自掌。
我以為他會怒罵我。
伊平卻突然笑了,笑得很涼:“誰都有故事,是我強人所難了。對不起?!?p> 他居然在向我道歉,錯的明明是我,我太過自信,太過樂觀,面對兩難,我卻難以兼顧兩面,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赤裸裸地害了相信我的人。
我覺得我總應(yīng)該說點什么,但又發(fā)現(xiàn),說什么都是不合適的。
伊平說:“雷金宇我自己來搞定,女兒我自己救。你去做你的事,祝你成功?!?p> “你有什么辦法嗎?”我開口問。
伊平許久才回答:“我盡力。但請別牽掛我,我已經(jīng)連累妻子,連累女兒了,我不想再連累你,別讓我在多一份歉疚了?!?p> 我愣了,我總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可千言萬語洶涌在胸腔,到了嘴邊,沒一字可言。既然做不到,何必再多言呢?罷了。我對伊平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謝謝你。”伊平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頭,他在陰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似乎在感謝我。
我再也沒法待下去,默默離開了那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