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我揍暈了自己那名保鏢,換上了他的衣服,帶著那封刺殺委托信,來到張鑫的房間門口。
“張老板沒有亂走吧?”我換了個腔調(diào),模仿保鏢的語氣,官里官氣地問。
張鑫門口的保鏢挺了挺身板:“當(dāng)然?!?p> “我可以看一眼嗎?”我板著臉問。
保鏢似乎有點狐疑,但還是敲了敲門:“張老板,您方便嗎?”
門內(nèi)沒人應(yīng)答。
“咦?”張鑫的保鏢一愣,緊接著就冒冷汗了。
我示意保鏢讓一邊去,我打開門,門內(nèi)空無一人。
天助我也。
“你怎么搞的?人哪去了?這我怎么和連總交代?”我佯裝不滿,滿面怒容,一邊將刺殺信偷偷塞進張鑫留在房中的外套里。
“這……這……我……”張鑫的保鏢愁眉苦臉,“我立刻去找!”
“不用了。”我編了個離開的借口,“我正好要去巡查,看到張老板,我讓他回來吧?!?p> “謝謝你了,謝謝你!”保鏢連忙說,“那連總那邊?”
“這次就算了?!蔽依湫?,“但你記住,下不為例!”
“謝謝!謝謝!”保鏢連聲,擦著汗。
離開那名保鏢,我獨自返回,走廊的路上,我回想起公子全神貫注認(rèn)真查案的神情,內(nèi)心百感交集。
公子那副樣子,顯然是鐵了心要當(dāng)偵探。
我真的要勸他做回殺手嗎?
我悄悄拿出首領(lǐng)給我的照片,看著上面公子和少年陽光的笑靨,暗自感嘆:首領(lǐng),你的愿望終歸是要落空了,我沒法一邊隱藏身份,一邊勸公子回頭。
我將照片丟棄在走廊垃圾桶,回到自己的房間,換回自己的衣服,安頓好那個倒霉的保鏢。
既然知道公子要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添把火。
我抽出一張玫瑰密信的復(fù)印件,偷偷藏在了房間中一張畫框的背面。尋常人也許想不到,但偵探一定可以。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門口,遇到一個來找我的陌生保鏢,只叮囑了我一句話:
“連總讓我告知各位賓客,莊園里有第二個殺手,據(jù)龍偵探說殺手名為F,莊園的保鏢會負(fù)責(zé)各位的安全,也請先生務(wù)必小心為上?!?p> “謝謝了。”我禮貌地道謝。
陌生保鏢點點頭,就離開了。
原來公子一直在找我。
現(xiàn)在想來,也許從我扮演他的樣子刺殺沈偉明父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追蹤我的痕跡。
所有人對我的追尋,我都可以不在意,但公子不同。他曾是組織核心殺手之一,對殺手的身份十分敏感,現(xiàn)在,他是偵探,聽他所言,他大概已經(jīng)偵破兇手是誰了,從這個偵查速度來看,公子的偵查技術(shù)也差不到哪里去。
首領(lǐng)安排的事不能忤逆,難道我要一邊和公子保持足夠距離,一邊保護他嗎?我關(guān)上自己房間門,掃視一圈,所有東西都在原位,但我還是能看出來,好多地方都被動過。
公子果然來過了。
我悄悄檢查畫框后面,出乎意料,那封密信竟然沒被動過,公子居然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是什么心事影響了他的判斷嗎?我將那封密信抽出,直接扔在桌上,這么明顯的位置,公子下次來搜,定能直接看到,只要他不是睜眼瞎。
想到這里,我心中忽然有點擔(dān)憂,公子按說不應(yīng)該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不會是出了什么事?
擔(dān)憂的閘門一旦開啟,就怎么也停不下來,我迅速來到公子房間,想刺探一下他是否無恙,路上,我從衣懷里悄悄又抽出一張復(fù)印密信,來都來了,索性從門縫里直接扔進去,我有把握不被公子捉到。
來到公子房間附近,我正巧看到公子從房間出來,不知為何,公子竟然將他的保鏢反鎖在了房間里面。
我連忙躲進死角,偷眼去看,公子沿著走廊匆匆離去,中途還看了一眼手表,似乎急著見誰。
他要去見誰?我隨手將密信塞進附近一個噴泉下面,悄悄跟住了公子,公子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行蹤,因為他在用我們組織殺手獨有的行進方式,躲避著走廊前后所有人的視線。
我回憶著之前看到的建筑圖紙,公子的路線似乎是要去藏酒室,藏酒室在酒莊一樓的角落里,從位置上說,是個密會的好地方。
公子面前,我不敢大意,我潛伏在藏酒室走廊拐角的另一側(cè),偃息聆聽,這個位置不會被公子目擊,同時還能聽到公子那邊的動靜。
公子的腳步聲走到了藏酒室門口,我聽到他敲了敲門,然后擰開了門把手,打開了門。
緊接著是刀劃過空氣的破空聲,錚——!
我心中一緊,差點破音!
我趕緊捂住自己的嘴,藏酒室門口猛地響起了打斗聲,但僅僅兩三招后,打斗聲便戛然而止,一切安靜下來。
伊平不會是要殺公子滅口吧?我剛想探頭去看,就聽到公子開口講道:“你這種招數(shù)不是個好習(xí)慣,早晚會害死你?!?p> “我最好的習(xí)慣就是不聽死人說教?!币粋€我未曾想到的女聲響起,冰冷清脆,是伊多蘭。
兩人交談了幾句,伊多蘭的聲音咄咄逼人,這樣下去公子會有危險。
我定了定神,故意大大咧咧地往拐角走去,這么唐突的腳步聲,我猜那兩人一定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來了!”公子說。隨即,動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只一招后就安靜下來,我心中祈禱,希望是公子制住了對方。
我拐過拐角,看到了這樣一幕:公子的確控制住了伊多蘭,但他正緊緊摟著伊多蘭的身體,兩人挨得非常近,我現(xiàn)身時,公子還在孟浪地說:“這里不會有人的,放心吧。這里怎么會有人來,這里……”
說著,公子往我這邊看了一眼,頑皮地?fù)狭藫项^:“真沒想到,這里還真會有人來。”
我萬萬沒想到公子居然會用這種方法掩飾,我甚至在猜,假如自己再晚一點現(xiàn)身,公子會不會真逼伊平的女兒假戲真做了。我驚愕的目光在公子和伊多蘭之間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旋即趕緊提醒自己:你現(xiàn)在是羅天明,趕快進入狀態(tài),別被公子識破了!
一絲玩味的笑容露在我嘴角:“誒呀,郎才女貌,我真是……我真是不解風(fēng)情,你們就當(dāng)沒見過我,你們繼續(xù),你們繼續(xù),千萬別停,我走,我走!”
公子松開了伊多蘭,讓出了藏酒室的門口:“羅老板,想拿就拿吧,來都來了,我們走便是?!?p> 他可能以為我是來偷酒的,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給自己找臺階:“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路過,散散步而已。你們當(dāng)沒見到過我,我也沒看到過你們。我這就走?!?p> 看到公子已經(jīng)無恙,我最好趕緊離開,此時的公子一定萬分警覺,暴露的每一秒都很危險,但我也不敢就這么放著公子不管,伊多蘭似乎有備而來,我更擔(dān)心公子會再度受襲。我表面大搖大擺離去,私下悄悄繞回到最開始的走廊拐角,偷偷探頭去看,門外已經(jīng)沒有人影,他們應(yīng)該是進了藏酒室里面。我躡手躡腳摸到藏酒室門口,即便隔著門,里面的話語聲也躲不過我的耳朵。
兩人又聊了幾句后,公子突然提高了語調(diào):“這張照片哪來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你殺的嗎?”伊多蘭問。
“你認(rèn)識沈平嗎?!惫臃磫?,“沈平的事,我確實有慚愧之處,但殺他的不是我?!?p> 沈平?我心中閃電般想起,公子和伊多蘭是在討論沈偉明父子的事,他們是我殺的,換句話說,伊多蘭大概是將殺人兇手錯認(rèn)成了公子。
“你去過我房間了?”公子問,“留下匿名消息的也是你?”
“這封信是不是寫給你的?”伊多蘭反問。
我又聽到了一陣沉默。
“你果然不是一般偵探,你的真實身份是殺手?!币炼嗵m的聲音十分兇戾,“你接受委托,接近沈平,你身手非凡,殺了他們父子。感謝你,不辭萬里跑到我面前,免了我再去天涯海角尋你!”
伊多蘭聽上去像是要再次動手,我顧不上保留,剛想踹開門沖進去——
“等一下?!惫拥穆曇粼俅雾懫?,“你好好看看這張照片?!?p> 我收回闖進去的沖動,仔細(xì)聆聽,兩人又交流了幾句,聲音不大,最后伊多蘭突然提高了聲音:“那他為什么還是死了?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事實勝于雄辯?!惫诱f。我聽到什么東西劃過空中,發(fā)出嘩啦一聲,聽上去,似乎有人向空中扔了一張紙。
片刻之后,伊多蘭再次震驚了,“怎么會這樣,這筆跡……”
“和剛才那封信一模一樣,是嗎?”公子說,“我向你保證,這兩封信,一定出自一人之手。老實說,我看到第二封信時,和你一樣震驚?!?p> 公子果然已經(jīng)搜過張鑫的行李了,不枉我大費周章將自己那封刺殺信扔在張鑫行李里。
公子問:“你相信我了嗎?”
“收第二封信的是誰?”伊多蘭問。
“殺手F。”公子說,“關(guān)于這一點,我沒法向你解釋,但如果你的目標(biāo)是為沈平報仇,那么我們的目標(biāo)是一致的,我們都需要找到殺手F?!?p> “殺手F?那是誰?”伊多蘭問。
“一個很厲害的刺客??傊掖_定,他就在這座莊園里?!惫诱f,“我想抓住他,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心中一沉,我自詡并未在什么地方漏出馬腳,公子怎么會猜到我在莊園里?
“如果你想讓我和你合作,可以?!币炼嗵m說,“但你要先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公子問。
“放棄指證殺許航的兇手?!币炼嗵m說,“許航的死是意外?!?p> 我再次疑惑了:難道伊平告訴伊多蘭了?
“這不可能。”公子的聲音立刻響起,聽上去,確有一股正義之氣,“而且,就算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會指證到底,殺人者,必須受懲戒?!?p> “殺人者必須受懲戒?”伊多蘭笑得森森的,“我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你能懲戒他們嗎?”
“懲戒誰?”公子反問,“伊小姐,你對偵探的概念可能有點誤解,罪犯的制裁需要證據(jù),如果你有證據(jù),那么當(dāng)然可以,如果沒有……”
“那我們沒什么可談的了。我沒有殺你的把握,但我也不會讓你傷害我的親人,你去找作為偵探你要去找的F,我去救作為普通人我要去救的人?!币炼嗵m說,“等我的親人安全以后,我可能會回來幫你尋找殺死平的真兇,那也是我的仇。但,在那之前,我要很認(rèn)真地警告你,你,最好,別阻攔我?!?p> 伊平果然將所有的事告訴了伊多蘭。我突然心中對這件事隱隱感到不安,但就當(dāng)我想去抓住這個念頭時,我突然聽到屋里有腳步聲接近門口。
有人要出來了!
我來不及多想,立刻離開了藏酒室門口,然后閃身到拐角另一邊,我不敢再多逗留,用最快速度離開了一樓走廊,往自己房間返回。
回味剛才的聽聞,看來伊多蘭也在追查沈平遇刺的事,自己必須與伊多蘭保持距離,以免引起她的懷疑。但另一件事讓我更在意:公子再怎么說也是職業(yè)殺手,能在藏酒室設(shè)下埋伏,引公子中計,將刀架上公子的脖子,伊多蘭顯然是練過刺殺術(shù)的。
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酒莊的,她百分之百是來行刺某人的。分析伊多蘭最后的話,她一定很想給沈平復(fù)仇,那么她的目標(biāo)是公子嗎?或者是我?這種可能很大,可我又覺得不僅僅如此……
無論刺殺對象是誰,她都會陷入巨大的危險,我答應(yīng)伊平要保護她,我更希望她能獨善其身,但如果她以身涉險,我該保護誰呢?公子呢?還是她?
我犯難了。
我暗自祈禱,伊多蘭是來刺殺我的,這樣我只要保持隱匿,直到出莊,就可以最大限度保全伊多蘭,一旦出到莊外,我可以立刻誅殺雷金宇,十個伊多蘭也找不到我。
但,命運沒有回應(yīng)我的祈禱。
我在房間中休息了一會后,隱隱聽到外面那些保鏢在議論紛紛,我本不想理會,但我隱約聽到了伊多蘭的名字。
我打開房門,佯裝不滿:“你們有完沒有?很吵的,知不知道?”
幾名聒噪保鏢立刻就閉了嘴,匆匆離散,我的保鏢直了直身板,繼續(xù)站崗,但我悄悄給他拉到屋里:“你們剛才聊什么呢?”
“呃,沒什么。抱歉,吵到您了?!北gS以為我想訓(xùn)他。
我換上羅天明的性格,笑嘻嘻地說:“我聽了半天也沒聽清楚,跟我講講,我超好奇?!?p> “這……”保鏢猶豫。
“我跟連總很熟,下次見到連總,我跟他說說你的忠誠。”我眨著眼睛。
“太感謝您了!”保鏢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旋即說,“這個……羅老板,你還不知道吧,出大事了,有一個賓客,居然是刺客!”
“誰?”我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yù)感。
“伊小姐?!北gS說,“伊多蘭!”
“這……”我皺眉,問,“你確定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北gS神秘兮兮講道,“但大家都這么講,連很多賓客都聽說了,總不該是假的吧?”
我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伊多蘭危險了。
我關(guān)上門,思忖該怎么辦,但我還沒有得出結(jié)論,我突然聽到一個聲響。
那聲響是在我頭上,準(zhǔn)確說,是在天花板上方,有人在敲。
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摩斯電報!我仔細(xì)去辨認(rèn),手指悄悄寫著字母:Help。
賓客相互都知道各自房間號碼,換句話說,有人在向我求助。
繼續(xù)聽去,字母變成了數(shù)字:207。
我回憶建筑圖紙,的確有207這個房間號,在2樓樓梯相反方向的走廊盡頭。
再聽去,電報又回到了開頭,反復(fù)幾次,就消失了。
我打開房門,告訴保鏢我要出去一下,這回保鏢沒說什么,沖我微笑點點頭,站回房門口,權(quán)當(dāng)我還在屋內(nèi)。
我迅速穿過走廊,避開好幾批保鏢的視線,只身來到二樓207門前。
從門的縫隙來看,應(yīng)該沒有鎖,邀約者應(yīng)該就在屋內(nèi),我敲了敲門,就走進屋里。
屋內(nèi)沒有開燈,只有月光透窗而入,讓屋內(nèi)一片清冷。我全力聆聽,感覺到有一個人,躲在屋中唯一的屏風(fēng)后面。
我佯裝不知,站在原地,等對方主動現(xiàn)身。
但來人出現(xiàn)時,卻是我沒想到的人:伊多蘭。
“羅先生?!币炼嗵m的聲音很疲憊,強打著精神。
“伊小姐?”我很意外,“你怎么在這?你不是和張老板在一起嗎?”
伊多蘭在月光下十分狼狽,發(fā)絲散亂,身體也在抖。我提到張鑫時,伊多蘭似乎很不自在,屋內(nèi)的溫度降低,不知為什么,她看上去更疲憊了。
“羅先生。”伊多蘭目光閃過一絲警惕,“你有和別人說我在這嗎?”
“沒有?!蔽艺f,“我怎么知道敲天花板的是誰……”
伊多蘭安了心,定了定神,說:“羅先生,請你幫幫我?!?p> 幫忙?我心中一愣,伊多蘭會有什么要我?guī)兔??在她的視角看來,我?yīng)該并不認(rèn)識她。
“我聽說了點,你的事……”我學(xué)著羅天明戲謔的語氣,“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伊多蘭點點頭。
“你要殺的,不會是我吧?”我小心翼翼地問,其實我知道答案。
伊多蘭搖搖頭:“我與您并不認(rèn)識,您知道的?!?p> “那你為什么找我?”我問。
“您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币炼嗵m抬起頭,目光誠懇,那種清澈,似曾相識,“羅先生,我知道這樣很唐突,您沒有義務(wù)幫助我,我答應(yīng)您,如果您愿意幫我,我若能有幸逃脫,我會去找您,到時,我……”
伊多蘭用眼神說完了后面的話,在羅天明看來,這的確是個誘人的交易。
“我說到一定會做到?!币炼嗵m聲如堅鋼,“羅先生,請您相信我?!?p> 我知道她要我?guī)退裁疵?,我陷入了猶豫,我知道為了伊平的承諾,我應(yīng)該義無反顧地答應(yīng)伊多蘭,并幫她渡過難關(guān),安然脫險。但我很清楚我是誰,我是F,我是組織的第一殺手,我必須對首領(lǐng)負(fù)責(zé),這句話的鐵律在于,我必須首先保護公子的安全——他作為偵探,一心要尋找我,為此甚至不惜犯險、不肯離莊,很顯然,他心已定。而他一刻不離莊,我就一刻不能怠慢對他的保護,為此,我不可能分身分心再去保護第二個人。
“這……有點難度啊?!蔽蚁肓讼?,說,“現(xiàn)在全莊的保鏢可能都在找你,想瞞過整座莊園的安保把你藏起來,這恐怕……”
“不,羅先生,我不是要您搭救我?!币炼嗵m說。
我愣了:“那你是何意?”
“我想你幫我保護一個人出莊園去?!币炼嗵m說。
“誰?”我問。
“趙財?!币炼嗵m定定地看著我,“趙老板?!?p> 我呆愣了,我立刻明白了。
這可真是……
“羅先生?!币炼嗵m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實不相瞞,趙老板是我的父親,他這次來莊園,是來找我的……”
伊多蘭隱瞞了伊平的真名,但我沒有打斷她。
伊多蘭說:“羅先生,你既然知道全莊都在找我,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已經(jīng)走不了了,但我至少想救我的父親,我一定要救他!”
“這……”我很難說出一個不字,伊平說出“幫我保護我女兒,不要讓她去殺雷金宇”的委托時,伊平關(guān)切的表情,與伊多蘭如出一轍,而我答應(yīng)伊平時,伊平那如釋重負(fù)的表情,我想如果我答應(yīng)伊多蘭,她大概也會一模一樣。
可惜。
“很抱歉?!蔽以囍鴱牧_天明的角度,找了個最委婉的回絕的借口,“畢竟外面大家都在那么講,你這么冒昧地讓我相信你,說實話,換做是你,你會信嗎?”
“羅先生……”伊多蘭慌了,我感覺她有下跪的打算。
“慢著。”我抬起手阻止了她,“別多言了,我不想與你扯上任何關(guān)系,說起來,其實我與連老板是舊交,我本應(yīng)該告訴他你在這的,不過看在你剛才這么誠摯,我可以當(dāng)做沒見過你,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好吧?”
我眼睜睜看著她的眼神碎成空洞,看著她癱坐在地,看著月光在她身后徐徐而下,蓋上了她的頭。
我忽然有點不忍心,沒法子,我轉(zhuǎn)過身去,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將伊多蘭獨自留在了屋里。
回到走廊,我想起伊平,帶他來莊,我有一定責(zé)任,眼看他女兒犯險,他也陷入命案旋渦,我棄他們于不顧,我終究是要辜負(fù)他的信任嗎?還有什么能為他做的嗎?
沒有。
辜負(fù)是一種背叛,我是個忠誠的叛徒,就這樣吧。
我將伊平父女強行拋離腦海,眼下我必須做最重要的事:伊多蘭的刺殺目標(biāo),就是用排除法也能知道是誰,以那位先生的脾氣,所有人都會有危險,包括公子。
伊多蘭那副樣子,大抵是逃出來的,她失蹤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開,酒莊遲早會大亂,我擔(dān)心公子的安危,決定立刻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