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睜眼醒來,渾身冷汗,僅是呼吸之間便發(fā)現(xiàn)她的內(nèi)力全都回來了。
“怎么回事?”
她應(yīng)該死了的,但……
起身望四周,只見棗花簾上的珠玉串串相擊,綺窗錦慕,幾榻尊彝,嚴凈無纖塵,儼然是她作為“媚殺”時所在青樓的花魁房間。
“媚殺”,顧名思義,以獻媚殺人,是兆國的一個刺客組織——鴉殺里的一類刺客,一般需要“媚殺”動手的,都是一些高官權(quán)貴。
但是,邀月作為“媚殺”時的最后一個任務(wù),就是回到組織,不再擔(dān)任“媚殺”之職。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死而生吧?
想到這里,邀月便覺十分好笑。
“讓我看看,這是回到了哪個時間點?!笨偛皇悄窃撍赖娜蝿?wù)前夕吧。
蟲鳴驚思緒,流螢樹下白。
窗外夜色正濃,夜風(fēng)穿過行云吹至窗邊。
不錯,記得那天之前好一段時間都在下雨,現(xiàn)在卻是月亮正圓。
還早著呢,放心了。
邀月靠窗坐下,享受著大生大死之后的片刻安寧,涼風(fēng)拂過她的耳畔,凌亂了因汗而黏在額角的碎發(fā)。
回到了過去……那又怎么樣呢?一天沒找到解藥,遲早還是要死,那倒不如——不曾回來回味這毒湯的苦痛。
反正就算沒回來,她也是贏家,不是嗎?
突然,一個黑影自房頂而降,正好落在房間中央。
邀月:……
得,知道回來得早,沒知道這么早。
認命地去拿傷藥和紗布給地上的人包扎,邀月多看了陷入昏迷的裴夜一眼,忍不住想,在她死后,裴夜怎么樣了呢?是為她報仇了吧,但……只剩下他一個人會孤單、會傷心嗎?
也不記得自己當(dāng)初在這個時間點看見他是什么心情了。應(yīng)該是懷念又失落吧,畢竟舊人重逢,對面不識君。現(xiàn)在也依然是有懷念的心情,但好像與之前又不太一樣。
清理完地上的血跡和泥漬后,邀月馱起地上的人至床鋪,開啟暗格后裴夜的身影也就不見了。
完成了上頭指派的“救援”任務(wù),邀月正欲熄滅燭火,思覺不妥后還是直接寬衣躺下了。
果不其然,門外不久便出現(xiàn)雜亂的腳步聲,青樓老鴇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哎呦,官爺呀,我們月花魁可都是不輕易見人的,您這樣貿(mào)然進去不好罷!”
另一道粗獷的男聲呵道:“官差辦事,休得阻攔!”
于是乎,邀月房間的門便被粗暴地打開了,一行大襟斜領(lǐng)的男人氣勢洶洶出現(xiàn)在她眼前,還有在一旁討好地笑著的老鴇。
“這就是你說的睡著了?燈都沒熄!”
面對捕頭的質(zhì)問,老鴇忙解釋道:“今兒趕巧是花神節(jié),我們這種行當(dāng)?shù)淖允钦共坏孟?,迎接花神,好讓花神保佑我們?nèi)蓊佊礼v?!?p> 方才就是差點忘了今兒是花神節(jié),要真熄了燈才惹人生疑。
吵吵鬧鬧的,邀月也不好裝睡,便隔簾相問:“怎么回事,媽媽?”
老鴇一番解釋,邀月假裝恍然大悟:“什么,樓里進刺客了?!”
見她心情激動,老鴇忙安撫:“莫急莫急,現(xiàn)下已搜查大半房間都沒有發(fā)現(xiàn)刺客的影子,想來早就逃之夭夭了。”
那邊,捕頭也不管是女子的房間,早就開始搜查了。
但哪能真的找到什么,加之是女子閨房,就算是不正經(jīng)的女人,也不得太過放肆,一場鬧劇便過去了。
眾人離去,邀月忙把在暗格的裴夜弄出來。
暗格這么悶,真是苦了這孩子。
燭火搖曳,邀月認真看清了裴夜此時的模樣。
“想來還是我對不住你的,”邀月一邊掰扯著手指,一邊自言自語,“那時候在你面前做那番戲,也是因為想要利用你對付那個人,畢竟我走得越凄慘,你就會越傷心,越死心塌地、對我念念不忘,對嗎?”
“念念不忘什么?”
裴夜不知什么時候醒來,一臉茫然地看著邀月。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帶著受傷后的虛弱,卻搞得原本一臉深情的邀月嘴角微抽,只能尷尬一笑轉(zhuǎn)移話題。
“醒了?你傷得挺重嘛,才趕到我這個救援點就暈了?!?p> “上面給你派了新任務(wù),”裴夜顯然沒有心思跟邀月閑聊,并不接話,而是說起了任務(wù),“明日,縣主?!?p> 邀月盯著裴夜看了半晌,沒有說話。
就四個字,真是言簡意賅。
與裴夜這人熟跟不熟區(qū)別可大了,現(xiàn)在他多冷淡吶,可在邀月醒來之前他還是深情不許的模樣呢。
怎么說呢,對面不相識的情況有過一次就不好受了,現(xiàn)在又是翻盤重來……心口有點悶悶的。
看來,念念不忘的人該是她了。
“知道了,”邀月面色不虞,徑自走開,背對著裴夜,“不就是一個縣主嗎,也要我來動手?!?p> 她的心情不好,但裴夜不在意,繼續(xù)說自己的:“明日安排我離開?!?p> 離開?想得美吧。
既然回來了,除了重蹈覆轍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那就盡早布局吧。
“辜芳鳴,再被傷一次吧,雖然我看不見,但是很期待?!?p> 邀月計上心頭,回頭一臉沉重地說:“你這次鬧出的動靜不小,官兵們沒搜到人,定然不會輕易撤走,且再等幾日。”
其實邀月也不算說謊,上一世搜捕的官兵確實是沒有撤走,裴夜逃走的時候遇到了不少麻煩,卻沒有真正對他造成什么危害。
說起來,自打裴夜忘記了她以來,倆人一直沒有機會重新開始,還得多虧了裴夜逃走的時候遇到的麻煩,讓邀月能有機會重新走進他的心。
這一次,就算沒有那些麻煩,邀月相信,自己與裴夜仍有破鏡重圓的機會。
雖然這個破鏡重圓不單是為了他們的感情,但是卻能有力報復(fù)到他們共同的仇人。
“留下吧,順便讓你看看‘媚殺’這個新品種如何?!?p> 整個組織目前只有她一個“媚殺”——這是某人特地給的“關(guān)照”。
“略有耳聞,不感興趣。”裴夜給出的反應(yīng)可謂相當(dāng)冷淡。
但沒關(guān)系,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不會變的。
能拿捏住“感情”這一點,才是合格的“媚殺”。
于是,邀月歪頭一笑:“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難道你的靈魂對我沒有什么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