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玉躺在懸空的灰色布床上,身邊一片漆黑,只有眉心那如巖漿般熾熱的瞳狀光芒在流轉(zhuǎn)中閃爍著。在它的紋路上,漸漸地出現(xiàn)了一顆黑色的圓點,繞著弧形的周線緩緩地轉(zhuǎn)動著,初始時速度極快,漸漸便慢了下來。
諸玉渾身忽然傳遞著持續(xù)的撕裂般的痛楚,他不禁地抓緊了雙手,如果仔細去觀察,便能看到在他腹中隱有毫光,日間凝練出來的五根原氣之絲竟忽地接連浮現(xiàn),緩緩地旋轉(zhuǎn)著,像是有某種外力在催動著它們,諸玉在這股痛楚中卻無法醒轉(zhuǎn),因為他仿佛是進入了一個夢魘,腦中忽然間一片煞白,甚至不能去思索。
五根白色的原絲與瞳狀圖案中的那顆黑點保持著同樣的頻率旋轉(zhuǎn)著,忽地那顆黑點一動不動,閃爍間便消失了,再看去赫然已經(jīng)停在了瞳狀弧形的中央部位。那五根白色的原絲齊齊地一震,似是受到了強大的召喚,紛紛繞著諸玉的背脊沖了上去,一根接一根地繞過諸玉的頭頂,涌入了那顆黑點,似在為它注入能量!
一切忽然便寂靜了下來。熾熱的光芒消失了,黑點也隱去了,不知過了多久,等那顆點再閃現(xiàn)時卻變成了紅色,它沿著諸玉的眉心與頭頂?shù)姆较蚓従彽乩熘?,待如一顆人眼長短時便停了下來。
那條血線看上去便像是豎在諸玉眉心的一顆緊閉著的眼瞳,顫動著,它似乎不甘心再這么閉著,想要睜開,但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禁錮,盡管血跡汩汩,始終無法成功!
忽地,它又消失了,也許是那五根白色的原絲無法再支撐,又也許是那催動它的外力放棄了行動......
在那血線消失的剎那,諸玉腦中那白色的夢魘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蒙蒙的世界,還有諸玉已經(jīng)蘇醒了的意識。
盡管躺在懸床上的諸玉仍然雙目緊閉昏昏沉沉,但在那片黑色空間里的他,卻神志清醒,還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此地是......”諸玉滿心迷茫,四下放眼,不見端倪。這是一片宏大而無止境的黑色世界,隱約似是有渺遠的人聲在呼喊著,但又極細微極模糊,待得諸玉側(cè)耳要聽,又像是什么都沒有。
天際中隱隱有黯淡的流光在涌動,所以才能看清這里,但因為太過黯淡,反而又什么都看不太清。忽然在諸玉頭頂極高的地方,有五條灰氣在緩緩地旋轉(zhuǎn),這個黑色的混沌世界也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前后左右上下都無規(guī)則地開始律動了起來,諸玉的身形也跟著被帶動,整個人四處搖晃,神智也顛顛倒倒。
那五條灰色氣芒忽地一震,也像是衰弱了許多,而后合并為一條粗長的氣芒之后,忽然電射向空間的極遠之處,而一瞬間這個奇異的世界又恢復了安穩(wěn),死寂般的安穩(wěn)。
諸玉耳畔又傳來了模糊而又不知有無的呼喚,他又漸漸地清醒了。在那極遠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抹光亮,亮地讓他心顫,不自覺的,他顫顫巍巍地便向那光亮處靠攏了去,像個醉酒的漢子一樣,眼神迷離。
在他的身后,能清晰地看見他留下的腳印,每片腳印都是灰色的,就像那天幕一樣,隱隱有藍色的光亮在流轉(zhuǎn),而若細看,在每片腳印中央,都有一顆瞳狀紋路浮現(xiàn),與諸玉眉心的圖案一模一樣,它們在諸玉的腳下生滅著,也像是在盯著諸玉。
諸玉半癡半醒地走著,耳畔總是像有人聲在呼喚,可他什么也聽不到。那遙遠處的光亮也始終遙遠,諸玉感覺自己怕是怎么走也走不到那里,但他卻停不下來。
他不禁有些氣喘,吁了口氣,很奇怪在夢里竟然也會感到累,他打算放棄了,看來這只是自己折騰自己而做的一個夢,想到白天折騰地那么厲害,晚上還不肯消停,頗有些自嘲。
就在他打算在那空間里閉眼睡去的時候,忽然間眼前出現(xiàn)了一點亮光,那光點仿佛照亮了他的心,一下子便清醒了許多,想不到他停下來的時候反而接近了那處亮光。他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個漆黑的瞳狀骨片在發(fā)散著極亮的光芒,盡管刺眼但諸玉卻像是全然不受影響。從那破碎的紋路上,他能認出來正是白日里自己曾經(jīng)掌握的那塊奇異的黑色骨片,不過當時它沒有絲毫的異象,此時卻顯得如此的神秘。
諸玉就這么盯著這塊瞳狀骨片,它沒有湖水一樣的波紋,但也像是能把人的心神全部吸攝進去。就沉浸在這種呆滯之中,諸玉不禁地伸出了左手,緩緩地靠近,想要握住它。
隨著諸玉的掌握,那亮光忽明忽滅似在掙扎,當諸玉收緊手掌變成一個拳頭時,他心中訝異,因為他能感應到自己的拳中什么都沒有,就好像只是簡單地握住了空氣。
他趕忙將拳頭放在了眼前,旋轉(zhuǎn)手臂,緩緩地平攤開手掌。借著這黑色世界流轉(zhuǎn)的黯淡藍光,諸玉看了個分明,果然,空無一物。不待他疑問,掌中忽然升騰起了一個字眼,那是個漆黑的玄字。它離開了諸玉的掌心,搖搖晃晃地向上空飄去。那字眼寫得虛虛實實,筆畫間還滿是停頓,就好像是一個頑童間間歇歇地寫成??v然此地無風,但它模模糊糊地也像是要被吹散的感覺。
諸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它,他知道,這一個玄字也許就能告訴他這個世界以及那塊黑色骨片的秘密。
玄字升上頂空之后,便停頓了下來。它忽然閃爍著藍色的光亮,每閃爍一次在它的身旁便又多出了幾個字,只是都無比地模糊,完全看不清是些什么字。新生出來的字眼也在和著玄字的節(jié)奏,一樣在閃爍著藍光,鋪展出更多而又奇異的字形。
只是很短的時間里,諸玉的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片有長有寬很長很寬的黑色字幕,藍色的光亮像波紋一樣在其上流轉(zhuǎn)不休,字里行間不時泛出一陣陣地漣漪。其上的每個字眼或凸或凹,軌跡不一,紛紛顫動著。在它的頂端,那個玄字占領著至高無上的位置,但它已經(jīng)比離開諸玉掌心時更顯黯淡,幾乎快要看不清了。
玄字左右,有幾個字在微微閃爍著,借著藍光,諸玉勉強地辨認著,甚至靠著感覺呢喃出聲:“夢......骨......”加上玄字這通篇的黑色玄奧文字諸玉竟只識得三個字。
諸玉完全地云里霧里,他正要聚精會神再看出個端倪。方形字幕的邊角處,幾個最黯淡微弱的字眼忽然地消失了,字幕中此時可以看見有漣漪在互相地碰撞著,那撞擊的頻率越來越快漣漪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隨著這種碰撞,能看到在邊緣處有更多的字眼憑空間消失了。
似是感應到了這一切,那至高的玄字釋放出極強烈的藍色光芒,在那強烈的藍光照射中,這巨大的黑色字幕忽然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與參差不齊的頻率向著玄字聚攏起來,看上去就像是玄字在吞噬著其他的字眼。
玄字每吞一個字便拉長變大一分,待到最后變得如諸玉身體一般大小。忽然它開始膨脹,緊接著通體一震,竟變成了一個黑中流轉(zhuǎn)紅色的玄色身影!
那道玄影透著無比的尊貴,諸玉見所未見,他披著一件黑中隱有暗紅色的披風,雙目緊閉,無比沉默。
似是感應到了諸玉的注視,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一對漆黑中泛著神秘白色的眸子猛然間神光一聚,望向了諸玉。
只是這一道目光,諸玉便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開始顫抖,似乎那對他而言是極可怕的存在,他腳下一個不穩(wěn),跌倒在地,想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怎樣也使不出力氣,而此時那道玄影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這黑蒙蒙的藍光空間開始奇異地律動著,邊緣處像是有雨點在沖刷,隨著那雨點整個天幕變成了灰白色,像是有了天空,而諸玉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赫然有了實地般的感覺,世界忽然以一種不知名的方式轉(zhuǎn)變了,而諸玉正跌坐在一處漆黑又古老的孤山上。
諸玉看到了孤山峰頂處有一道黑色的背影,雖然和他在一座山上,但兩人間的距離卻像是遙不可及,他也分辨不出和之前那一片黑色字幕誕出來的人影是不是一個人。
隱約間能感應到那道黑色的背影似是在望天吶喊,在他身前的天空中有一個龐然的巨大影子,許是諸玉離得遠,那天空中倒垂著的影子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模糊。
那道黑色背影忽然間沉默地低下了頭,當他再抬起頭時,人已經(jīng)躍上了半空。他右拳在腰間緊握,能看到天地間似是有黑色的原力以他的右拳為中心,漩渦般急速地凝聚著!
不多長時間,那道背影右拳微顫,在那拳頭周圍,空間也似乎隱隱有不穩(wěn)定的跡象。縱然相距如咫尺天涯般的遙遠,諸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凝聚的能量的可怕,他見過巔峰時期四哥的力量,曾一直以為那便是冠絕群倫的力量了,但與那道背影比起來,差的太遠太遠。
似是對著天空吶喊了一聲,聲中透著濃濃的悲憤,黑色身影將蓄滿原力的右拳直直地上揚,擊向了空中那龐大而又模糊的巨影!
灰白色的天空受到這股巨力的沖擊,忽然便產(chǎn)生出了道道的褶皺與裂紋,空中的巨影連同那道黑色的人影也在褶皺中發(fā)生了錯位,進而緩緩地消散了......
諸玉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最初那片黑蒙蒙的世界中,在他的前方依然是那不知多遠的閃爍著的白色光點。望著頭頂雖然依舊烏黑,但不知何時已經(jīng)布滿黯淡藍光的天幕,諸玉忽然覺得自己很累,這種疲憊像是來自于靈魂深處,這個世界,他所見到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地疲憊,剎那間,他便沉沉地失神睡去了。
在他心神皆眠的瞬間,這片似乎只存在于諸玉夢里的空間,那不知多遠處閃耀著的白色光點旁,忽然憑空地出現(xiàn)了一個身著黑紅色披風的身影,他雙目緊閉,正是由那片藍色字幕聚攏而出的玄衣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