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睜開了雙目,端詳著面前的少年。諸玉額頭還在冒汗,許久之后才緩緩地睜開雙眼,長噓一口氣,嘆道:“好險......”
青衣男子似還在因方才的變故而沉思著,聞言淡道:“你長久不運轉原力,生疏之下,怕是有此失控......不過,這第五根原絲卻是來的太過突然,本應不該出現(xiàn)才是,而且方才的反震之力,便是我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倒是奇怪......”
盯著諸玉思忖了許久,也想不出個名堂,青衣男子搖了搖頭,只道是自己的原力運轉出了差錯,才引得那次反震,想到自己如今連此等溫養(yǎng)原絲的小事,做起來竟也差點出些變故,不禁望了望掌心,頗有些悲傷。
諸玉在旁,尚自喘息。青衣男子看在眼中,一掃悲傷,淡笑道:“還是要恭喜你了.......阿玉,五階了,十年五階,也湊活吧......待得你明了骨性,便是再稀罕的大獸,四哥也為你尋來骨晶,助你修煉!”
望著青衣男子面上那經年難見的笑容,諸玉心下雖甚是不以為然,但也頗感高興,不過方一笑起來,全身便感覺酸痛困癢,日里吃冰旋河里那一番鬧騰,再加上原本以為只是蘊養(yǎng)原絲,卻又碰上了原力突破,不僅沒起到緩解疲勞的作用,這會兒反倒更加地神色困頓。
諸玉道一聲暫別,便要推門而去。青衣男子心下分明,輕輕地點點頭,眼見諸玉便要出門而去,青衣男子似是忽地想到了什么,便叫住了他。
諸玉淡道:“四哥,還有什么事嗎?”
青衣男子不言語,緩緩地靠近諸玉身前,只見他從懷中取出巴掌大小的一只白蛇,小蛇通體如玉,看上去煞是可愛,只是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覺,似是生機欲斷。蛇性本毒,一般人躲之不及,不知為何,青衣男子看在眼里,有如古井般的雙眼竟不斷泛起深情的漣漪。
他緩緩地將小白蛇遞給了諸玉,眼中隱約有些不舍。諸玉略微沉吟了下,輕攤雙手接了下來,淡道:“這只小蛇,四哥可是帶在身上十年了......值得么......”
青衣男子眼中滿是異樣的光芒,身體似是又微微地痙攣了下,諸玉要扶,他淡淡地搖了搖手,自己穩(wěn)了穩(wěn)身子,眼中一片果決地道:“阿玉,你是知道一切的......四哥如今無力,不能報此大仇......有朝一日你原力大成,要記得你與四哥之間的誓言......”
想到過往,諸玉嘆著氣,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地望著掌心的小白蛇,說來也怪,原本在青衣男子掌中氣息將散未散的小蛇,到了諸玉手中,忽地似是注入了莫名的活力似的,在諸玉掌間游走,不時還輕輕地翻滾著,細小的蛇信乖巧地舔著諸玉的手心。
青衣男子一見,面露喜色,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地道:“阿玉,你生來便遇見這些東西有法子,我這些年來每日用原力蘊養(yǎng),它的狀態(tài)卻越來越差,原以為小白再不能活,到了你的手上沒多長時間它竟又活蹦亂跳了。”
諸玉縮了縮手,忍著癢。他天生便能與動物親近,有時一些動物傷重,與他相處幾日便能奇跡般地好轉,也不知為何。剛來諸家,年紀甚小時,人也曾見他整日移植一些殘花枯草,旁人看去只覺頗是怪異。他能感應到一些動物心中的波動,原本都覺得是件好事,畢竟這證明原感強于一般人,可惜待得年長,見他原力修為遲遲沒什么大的長進,都覺得是雞肋般的能力。
青衣男子望著歡蹦的小蛇,收起了眼里的喜悅,淡道:“白蛇你先帶著,等到它徹底地好了,再還我吧......你剛剛升上五階,去休息吧,莫忘了數(shù)日后的開脊......”
諸玉輕輕地應了一聲,抬起頭看了看青衣男子,他眉目間隱約透著一股疲色,正望著墻上的青竹圖發(fā)呆,眼中滿是惆悵。諸玉暗嘆了一聲,推開門去了,他耳畔能聽到身后傳來極細的聲音,“阿青......阿青......”那是頗為無助的呼喚,諸玉知道,那是四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屋外天色已黑,萬籟俱寂。
大家族的夜也總是燈火通明著的,或許是要顯示出有別于普通人家的氣象,又也許,在諸玉眼中看去,是濃濃的不甘寂寞。
長廊兩側早已燃起明亮的垂燈,燈面純白,上繡著肅穆的“諸”字,一眼望去,便像是條筆墨長隊。
諸玉嘆了口氣,并不覺得長明的燈火便能驅散一些什么。那燈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他索性閉著眼,憑著心中清晰明朗的記憶,三轉兩轉的疾步走著。寒松獸在他的肩頭早醒了,許是也被第五根原絲那奇異的沖撞之力震醒了,它左右探望,眼中滿是驚奇之色。
許久之后,諸家大宅頗偏僻的一處角落,諸玉站定了身形,睜開雙眼,面有喜色地道:“可算到家?!?p> 這是間極小的木屋,外觀粗糙,甚至沒有用原漆涂抹,只像是用一根根原木拼湊而成,與一路所見甚是考究的諸家房舍顯得格格不入,但因是新鮮的原木且搭建未過多久時間,所以透著一股醒神的清香。
諸玉貪婪地嗅了嗅,這當然是他自己蓋的房子了,所以總是感到欣慰,在這大家族里有這么一處完全屬于自己的落腳之處,也還不算太過孤單,每次一見,疲憊盡消。
推開木門,屋內一片漆黑。諸玉在門后尋得兩塊火石,入手溫涼,摸著黑探前了幾步,在漆黑的空間里“滋”地擦出了兩點火星。屋內等了一等,便忽地升起了明亮的光芒。
他點的是一盞青綠色外觀的原燈,底座是寸許高的柱形器皿,其中泛著綠色的液體,在其上有四根細細的白色硬物,拱成了一個支架,中心處支撐著一根食指般粗細的青色管狀物,在其頂端正跳動著閃亮的火光,頂端出還向上分出了三根小管,尖處也有三點火光閃耀,比之中心處的略微微弱些就是。
柱形器皿中的綠色液體受熱產生連綿的白沫,白沫不斷地變成球樣的氣泡,順著指狀青管緩緩地漂浮起來,待升至頂端,那火光便愈加地明亮與延展。奇的是燃燒間沒有半點噪聲,屋內受這一陣燈光照射,還漸漸地產生了一股清香。
燈光照耀間,屋內的一切便逐漸地明朗了些許。
其中的陳設可謂是相當?shù)暮唵?,一張桌子,還有半空中懸著的一張灰色長布,迎著時有時無的微弱氣流在輕輕地晃動著,不時地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這便算是床臥了。再加上墻角一排不知裝著什么的竹筐,還有那盞奇特的原燈,便是所有的家當了。
諸玉審視一周,面色中透著滿意。他滿意的不是簡陋,而是這一切都是自己親手制作與搭建起來的,讓他一輩子這樣,也是愿意而又開心的。
屋里原本寧靜,忽地傳來了一陣“吠”聲,正是從墻邊的那一排大小不一的框子中最大的那個框中發(fā)出來的聲音,緊接著各種動物的聲音,順著大小不一的框形也聲色各異地傳了出來,清靜的小屋霎時間萬分的熱鬧。
諸玉搖了搖頭,似是頗為無奈地道:“阿旺,靜點靜點,這會了,你亢奮的不是時候??!”
最大的框子里,是一只犬類骨獸,通體烏黑,犬骨獸本性好戰(zhàn),也算是種強大的骨獸類型,而諸玉的這只看上去卻頗為瘦弱,和其他框子里的骨獸一樣,它們都是諸玉撿來他人不要的。
它們顯然不打算理會諸玉的抱怨,叫的更加地歡實了。對于它們的想法,諸玉心里明白的很,他從桌下的一個框中取出各種獸類食物,順著墻角依次喂養(yǎng)了過去。
待將食物扔入中間某框中時,似乎想起了什么,諸玉淡道:“做一只豬呢,就要低調一點,似你昨日高高地站在城墻上,這怎么成,阿明?”
許是燈光昏暗,諸玉并未看到食物落處,框中空空如也。他心中忽又升起了強烈的困頓之感,也并未來得及多想。肩頭的寒松獸抓了抓他的腦袋,諸玉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從墻角處抽出一只小框來,將它安置了進去,心中自嘲,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日益增多的骨獸給擠出去了。
寒松獸環(huán)顧四周,一愣一愣的,似是還沒緩過神,它原本不是安生的家伙,此時周圍布滿各種鳴聲與吼聲,卻顯得羞怯萬分,滿眼吃驚。
待得大小骨獸安頓下來停止沸騰之后,諸玉吹熄了青燈,向后輕輕一縱,懸著的灰色布床搖曳間,日間的疲乏襲來,不多久人便沉沉地睡去了。
夜色漸深,漆黑的小屋沒有了半點的聲息。
便在此時,不經意間,諸玉的左掌心浮現(xiàn)出一顆露珠狀的圖案,閃著瑩瑩的白光,白光稍縱即逝,在它消散的瞬間,諸玉眉心處再次浮現(xiàn)弧形的瞳狀紋路,它泛著熔漿般的火光,越來越熾熱,仿佛就要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