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的早晨總是特別熱鬧的,諸家貴為柳城三大家之一,以它那逾百年的深厚底蘊,就更加的蓬勃熱鬧了。如此的清晨,隨處都有修煉原力的喝聲,那些要靠發(fā)聲來練氣的,基本都是還在十階筑基的階段如諸玉般大小的少年原師。
在諸家最偏遠處的一座小木屋中,諸玉深沉地酣睡著,按他的習性,并非是那種每日懶惰每天都要睡到光線大亮的人,他是那種偶爾會睡個悠長的懶覺但大多時間都會早起的人。至于什么時候睡懶覺,那要看情況,比如在昨天這樣白天墜崖夜晚夢魘日以繼夜連續(xù)折騰的情況下,今天是起不了早了。
諸玉其實很高興自己把小窩建到了這偌大家族的邊緣處,雖然這令他在這個大家族中無比地邊緣化,但至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會輕易被別人吵到。
他撿回來的那群動物也都個個奇怪,全是只愿在夜里吵鬧的主,白天只要不去搭理它們,也都分外的安靜,這正是諸玉最滿意的地方。
“砰砰砰”幾聲急促而力氣又不小的敲門聲傳來,諸玉差點沒從懸床上掉下來,他的小木屋也似被震得掉下來些許青色的木屑。
諸玉忽地睜開雙眼,頗感驚訝,不明白如此清晨竟會有諸家人跑了這么遠來敲他的門。他從懸床上緩緩地起身,脖子處還有些隱痛,輕輕一扭還能聽見清脆的骨響,這還是次要,關(guān)鍵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也有些疼了。
敲門聲急切,諸玉只怕自己當初為求速度以及本著壞了再修的小屋再被這樣敲下去,會提前壽終,于是趕忙下了懸床,去開了門。
屋外光線明亮,諸玉一時被晃得有些輕微地眩暈。不待他看清門外動靜,早有人順著他的身前撲入了屋中,一股清香隨之傳入諸玉的鼻中,他不禁吸了吸鼻子,似受刺激地道:“是你呀,小云?!?p> 少女名叫諸云,年紀大約小諸玉一歲兩歲的光景,穿著一身鮮麗卻不濃艷的彩色衣裳,頭發(fā)長而柔順,在腦后微微地扎著,一只小鼻子軟如無骨,其上俏立著一對湖水般波光流轉(zhuǎn)的大眼睛,她就像一朵純潔的云彩般飄了進來,人亭亭玉立地站在屋中,背對著諸玉。
諸云沒有答話,先是半跳著走到墻角,俯下身去揭開了最大的框蓋,伸手在其中逗弄了起來。里面正是一只犬類骨獸,比較瘦弱,明顯先天不足,喚作阿旺。阿旺最大的特點是早晨一定要睡覺,晚上可以不睡但早上這一覺必須要睡好睡穩(wěn),所以諸玉一直認為白天睡覺這等陋習都是阿旺傳授給所有成員的。
少女明顯打擾了它的最大喜好,阿旺不禁睜開了雙眼,一對眼睛小小的無精打采,此時卻是狠狠地瞪著諸云,“旺旺”地怒叫著。
諸云一見它這幅對峙樣子,撇了撇嘴,伸出一只柔軟的小手,使了點勁,狠狠地敲了敲阿旺頭頂,后者剛睡醒,受此重擊,又有些犯暈,復(fù)又倒在了筐中。待再次睜開惺忪的小眼睛,認清來人是熟識,才開始伸著小舌頭,舔著諸云的小手。諸云不禁面露喜色,輕道:“這才對嘛......”
諸玉關(guān)上了門,打開了木質(zhì)的窗戶,他還有些迷糊,使勁地搖了搖頭,依然感覺到有些昏沉。昨日的奇遇以及昨晚的夢境仍然歷歷在目,這大概是他記得最清的一個夢了,如果這是夢他會很高興自己一天過得是如此的精彩。
然而他心中無比地清楚,這不是簡單的幻覺。每當他一閉眼,心神緩緩平靜時,就能沉入到那個黑色空間里。雖然那里空無一物,但他能看到一個身著玄衣的背影,那道影子默然地站在那個世界的中央,一動也不動,任憑諸玉費勁心思,想要看到他的正面,但都盡是枉然。就好像他的視線一經(jīng)轉(zhuǎn)動,那道背影也和他一起旋轉(zhuǎn),說不出的詭異。
不過,諸玉能大致地確定一件事,那即是這個玄衣人也一直在盯著自己,盡管只是背對著他。想到此,他不禁心里有些發(fā)毛,畢竟沒事心里面忽然有這么個不知何方神圣的人,還一直在用背影打量著自己,任誰都會頭大。
饒是諸玉天性灑脫隨遇而安,也很少見地皺了皺眉,而此時諸云忽然站起了身,湊了上來,與他面面相覷,粉嫩的鼻子幾乎就要碰上了他的鼻梁。
一對似是水波聚成的大眼睛就這么盯著諸玉緊皺的眉頭,似是想要看透諸玉,許久之后,少女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的空中輕輕地點了點,一本正經(jīng)地道:“玉哥,你定是有事瞞著我吧?”
諸玉心下一驚,以為她也能看到自己心中的那道背影,正欲說話,只見少女又補道:“嚇......玉哥,什么時候你原力有五階了?定時趁著夜晚偷練的吧?”
少女以為猜中諸玉心事,面上頗有些得意。諸玉長吁了一口氣,心道看來除了自己心中出了點問題,表面上還是沒人能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想到此心中又無比地安然,正了正色,輕輕揚揚眉道:“是啊,我白天睡覺,晚上修煉,實在是辛苦......”
諸云聞言不禁輕捂著嘴,“咯吱”地笑著,她人便像是一只小鳥,笑聲也如同山谷鳥啼般的空靈,她就這么笑著,也不說話,許久之后收了笑聲,輕道:“玉哥,我可也四階原力了哦......我聽四哥講你也要參加過幾日舉行的開脊大典,明了自身的骨性,是也不是?”
諸玉皺了皺眉,也不答話,又跳上了懸床,提起與修煉有關(guān)的事,他便莫名地煩躁,搖了搖又有些犯暈的腦袋,淡道:“已答應(yīng)四哥,否則我怎會去參加那勞神的什么開脊之典......至于骨性,哎,其實糊涂一輩子也是件好事,人有時就是知道的太清楚了,所以平白生出無端的煩惱事......”
少女顯然不能領(lǐng)會諸玉言語中的深意,只見她一只手搭上了離地不甚高的床邊,似是略有焦急地道:“哪有原師不知道自己骨性的呢......再說,四哥和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以玉哥你的聰明,只要你肯修煉,只怕族中也沒人比得上你......”
諸玉心底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暖意,偌大的諸家,除了四哥待自己有如親兄,再要說感情好的,就是眼前這個看上去還很天真浪漫的少女了。諸玉算是無家之人,而她也只是諸家很小的一個不得勢分家的孩子,又因為是女孩,受骨骼影響,想成為強者出人頭地實在困難,加之族中修煉資源重男輕女,所以更是艱難無比。說到底,女子想要成為一代強者,除非天資卓絕,否則只有靠資源去堆砌原力了。在這么個大家族里,她的地位可說只比諸玉略微高些。
諸云沒有仔細看諸玉面上的微笑,她似是猶豫了下,緩緩地從粉色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件青色的物什。她轉(zhuǎn)身迎著射入木屋的陽光,把它舉在了頭頂,手中一片青而又亮的光芒在閃爍,只見她入神地凝望著手中的青光,淡道:“喏,玉哥,你看......”
那是個丁字模樣的小玩意,頂處是兩片極為輕薄的細片拼接而成,看不出是何種材質(zhì),但結(jié)合處的做工極是精巧,沒有絲毫生硬的感覺。此物正是出自諸玉之手,那是諸玉剛來諸家之時,整日無聊時對著天空發(fā)呆,羨慕那些鳥兒有一對翅膀可以高飛,于是也模仿著做了個這樣的小器具,他把這東西叫做旋蜓。
諸云要他看的這個正是在她生日時諸玉所贈,只愿有朝一日她能像此物一樣生出一對翅膀飛入云端。手把處旋蜓的木柄已經(jīng)被磨得微微發(fā)亮,可見少女對這東西的愛不釋手了。
諸玉從懸床上坐了起來,手中接過少女遞來的青色旋蜓,望著掌中那令人倍感清爽的光芒,心中忽然有種如同飛翔一樣的豪邁升騰起來,諸玉不禁把旋蜓放在了手心,兩掌輕合,稍用力一搓,丁字的小玩意便旋轉(zhuǎn)著直直地飛上了半空。
諸云在一旁頗有些心急,忙不迭地道:“別......”只見正飛著的旋蜓忽然間一片扇狀翅膀在空中沒緣由地就折斷了,掉在了地上。
輕輕地跳下了懸床,諸玉將旋柄以及那一片脫落的翅膀撿起來放在了攤開的掌心中,端詳許久,淡道:“阿云,你來此是要我?guī)湍阈藓盟鼘?.....此物是我七年前你過生日時送你的,有些年頭了,修不是不行,不過玉哥便給你做個更大更新的吧,如何?”
“不,玉哥把它修好就行,新的卻是不必了......”諸云轉(zhuǎn)過了身子,望著窗外,眼中似有水樣的波紋浮現(xiàn),這個青色旋蜓是她六歲那年唯一的生日禮物,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份禮物。和其他主家的孩子不同,分家的小孩歷來沒有什么生日禮物,此物可說是伴著她長大,一直帶給她飛翔的勇氣。
諸玉自是不能明白為何新的反而比不上一只破的,正費解間,阿旺忽然從大框子中一躍而出,蹣跚地跑到門前,牙一咬脖子一甩,便嫻熟地打開了木門。透過木窗,能看見它似是跑到了門外一棵深綠色的樹下,只見它吠聲大作,似是有所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