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錢孝瑜三十五歲時,膝下有五子,第六子無名無姓,乃是與監(jiān)察司女官私通生下的,女官給他取名,錢文初。
錢文初在女官的乳娘撫養(yǎng)下平安長到六歲,總歸是自己的子嗣,錢孝瑜也看中他天資聰穎,便召進(jìn)宮當(dāng)了四皇子的陪讀。
錢文初自幼長在母親府中,百般呵護(hù)疼愛下長大。
四皇子雖說心機不深但將來必定是個仁君,也是錢孝瑜潛在培養(yǎng)的太子人選,非常疼惜。
自不必說,同時也是其他幾名“太子候選”的眼中釘。
按理說,私生子安插在太子身旁,是很多人求不來的命,錢文初卻嗤之以鼻,不懂這宮廷權(quán)勢有何稀奇。
百般哀求母親讓他回到城中生活,母親卻覺得跟在太子身邊,將來謀個一官半職,也是條不錯的出路,她也不敢奢求錢孝瑜給文初什么名分。
某一次,錢文初與眾皇子一同外出游獵。
那日原本天朗氣清,沒來由下了場雨,地面有些濕滑,四皇子錢程剛巧射中一只兔子,錢文初勸誡錢程等雨停再去找,但他執(zhí)意要去撿,錢文初便說替他去林中找,讓他好好在原地等侯。
然而等他提著兔子滿身泥濘趕到約定地點,迎接他的卻是錢程冷冰冰的尸體。
四皇子失足落馬,摔下懸崖,士兵繞下山帶回來的時候身體被樹叢刮得慘不忍睹。
只有錢文初一個人和四皇子在一起,其他皇子和侍從都有自己的狩獵區(qū)域,錢文初如何都解釋不清楚,被錢孝瑜下令關(guān)進(jìn)天汀門大牢嚴(yán)審,打得皮開肉綻也沒有認(rèn)罪屈服。
皇帝勃然大怒,皇太后皇后借此機遇吹枕邊風(fēng)慫恿皇帝鏟除了錢文初母親家族潛藏在監(jiān)察司的一股勢力。
被天汀門羈押到法場砍頭之前,錢文初的母親塞給他一枚玉佩,上面雕著一個不同于宮中的奇怪圖騰,好像是一只禿鷲。
最后,交代完后事,張翰連夜帶他逃出了宮。
宮中上到丫鬟,下到門衛(wèi),都知道當(dāng)今十歲的小皇上,是錢文初還在扶持二皇子做太子時準(zhǔn)備了許久的候補人選。
而對外,老百姓幾乎都想象不到昆侖宮叱詫風(fēng)云的大太監(jiān)錢文初會是當(dāng)今真正執(zhí)掌朝政的那只手。
“皇上,探子來報?!卞X文初一手撐著臉本在假寐,夢到了幼年時的事,冷汗直冒,打濕了前襟,皺著眉醒過來。
“進(jìn)?!鄙炝藗€懶腰,百無聊賴的坐直身,問身邊的太監(jiān):“幾時了?”
“回皇上,亥時一刻?!?p> “屬下無能,跟丟了?!碧阶庸蛄讼聛?,錢文初挑了下眉毛。
“丟哪兒了?”
“沉香樓?!碧阶拥念~頭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
“下去吧。”
“...是?!碧阶觿偘压蛳碌南ドw直起,錢文初又?jǐn)[了擺手。
“等等,順便探探這錢貢最近在他王爺府安不安分?!?p> “是!”
探子退了下去,錢文初又打了個呵欠,睜開一只眼問小太監(jiān):“茹燕還在屋內(nèi)?”
“在?!?p> 錢文初瞬間恢復(fù)了平日里在姬茹燕面前嬉皮笑臉的樣子。
推開門,錢文初心情大好的忙到床邊,但看到躺著的人是閔閔后,臉?biāo)查g垮成了八字。
“我老婆呢?”閔閔迷迷糊糊的已經(jīng)睡著了,根本沒回應(yīng)他,只有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太監(jiān)著急的解釋:“也許是去其他偏殿了,奴才今日真的沒見到皇妃出門?!?p> 錢文初拿扇子輕輕的扣了幾下嘴角:“去書房?!?p> 果然,姬茹燕小小的蜷縮在書房那張略微簡陋的木床上,被子也被踢到了地上,看樣子是被冷到了。
小太監(jiān)看不到錢文初的表情,只見他幾個箭步上前,扇子隨手扔到桌上,撿起地上的被褥,頭也不回的擺擺手,小太監(jiān)立刻退了出去輕輕把門帶上。
錢文初把被褥蓋到姬茹燕身上,自己再褪去外袍,鉆進(jìn)被褥里,輕車熟路的環(huán)住姬茹燕的腰身,貼著她的脖頸,聽著姬茹燕勻緩的呼吸,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姬茹燕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呈幾倍放大的錢文初的臉橫在自己面前,還死死箍著自己的腰,像加了內(nèi)力似的,掙脫不開。
“錢文初,醒醒,喂,醒醒,天亮了?!奔阊嗖豢蜌獾恼郎?zhǔn)備拍他臉把他拍醒,剛一揮手,就被錢文初不知從哪伸出來的手抓了個正著,睜開眼盯著姬茹燕,把姬茹燕看得發(fā)毛,順道親了她一口:“早啊,老婆。”
姬茹燕還在消化中,錢文初已經(jīng)整整齊齊坐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春光滿面的最后整理下儀容儀表,邊開門邊說:“老婆,我上朝去啦~”
就這樣,接連兩個星期,錢文初早出晚歸,但飯必定會回青鸞殿吃,晚上無論姬茹燕睡在哪兒,哪怕是柴房,他都會跟進(jìn)去,但不同大婚那兩日,基本都是亥時之后,姬茹燕已經(jīng)睡著了才進(jìn)房間,反正錢文初每回都隱藏氣息,姬茹燕根本察覺不到,睡得很香,直到早晨睜開眼看見一張大臉。
錢文初雖然一直口無遮攔,但自那之后就沒碰過她,頂多就是摸摸手,摟摟腰,親親臉,有時候會把她按在墻上親,甚至?xí)焐囝^,肯定沒少跟那些后宮佳麗“玩?!薄?p> 第一次的時候,著實把“大家閨秀”姬茹燕嚇到了,心想,女人多就是有經(jīng)驗啊,自己雖然常年跟江湖人士混在一起,聽過的風(fēng)流韻事也不少,但自己壓根是從沒實踐過,甚至連戀愛都沒談過,跟她玩的好的都對她稱兄道弟,姬茹燕也習(xí)慣了。
想到這,姬茹燕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任由這個魔頭這樣那樣做過這么多事情了?。?p> 突然眼前的飯菜就不香了,深深地嘆了口氣。
娘,女兒在這深宮,墮落了啊。
如果換成往常,錢文初一定會督促她好好吃飯,但今日錢文初沒有來。
閔閔自從在殿內(nèi)養(yǎng)傷,宮內(nèi)光御醫(yī)就來了七八趟,才不出一星期,皮肉傷就好得差不多了,但呆了兩日就說錢文初安排了新任務(wù),急匆匆的告別了,青鸞殿只剩下了姬茹燕。
“楚辭,把菜端廚房吧,不吃了?!?p> 雙手杵著看了會兒天,姬茹燕剛打算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皇太后駕到!”一聲尖細(xì)的嗓音刺破了青鸞殿的寧靜。
皇太后看上去不過五十,氣色不錯,臉上皺紋也不多,戴著一頂鑲滿了珍珠的碧綠發(fā)冠,還插著兩個翠玉簪子,流蘇一直拖到肩上,一身金邊綠袍,從內(nèi)襯到外衣依次是淺綠、嫩綠、青綠、墨綠,就連腰帶都是白底綠絲,繡著綠色的祥云,腳上穿著厚底的淺綠繡鞋。
這裝束直接把姬茹燕看呆了,倒不是因為沒見過皇太后,只是因為她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綠搭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