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燁鴻拂袖而去后，聽說又是以政務(wù)繁忙為由幾天未曾踏進后宮。
再次見到他，是三天后。傳旨黃門說，阿兄負(fù)傷回府，陛下欲攜貴嬪出宮探望。
因是微服出宮，我倆同坐一輛馬車。
我想著先前魏燁鴻說的話，又想到黃門郎的傳話，不應(yīng)該是他們的計劃嗎？怎的還真刀真槍干上了？
眼前這人，自我上車起就閉目養(yǎng)神，眼底淡淡烏青也在暗示主人的疲憊。該不該問？其實，我們本就不是很熟，后宮之中也沒有見過幾次。細(xì)細(xì)想來，每次見面不是我問他，就是他問我，委實難以處出感情。更何況，他是大魏陛下?；始?，哪里有真情？
我低頭，手指絞著玉佩穗子。
“你在擔(dān)心你阿兄的傷？”魏燁鴻睜開眼，聲音不急不緩，帶著幾絲嘶啞。
猛地聽見這句話，還有點嚇人。我緩了緩神，“嗯?！蔽逸p哼一聲。
“朕……”“抱歉，嚇著你了?！彼麩o奈地揉了揉額心。
“陛下看重阿兄，是阿兄的福氣?！蔽沂稚系?，表忠心。
“朕不是說這個?！彼笫忠粩?，我毫無防備的就入了他的懷?！皠倓傋诱奄Q(mào)然出聲，嚇到融融了，融融原諒則個?！?p> 這突然而來的親昵是為何？阿兄那里的虧欠就在小妹這里找補回來？
許是察覺到我的僵硬，他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就像……就像芙蕖妹妹給小貍奴順毛的樣子！
呸，誰是貍奴？
我立即退出懷抱，規(guī)規(guī)矩矩坐好?！氨菹抡f笑了?！泵T淑女，可不能失了規(guī)矩。
“融融不必和子昭生疏。私下里何必守著那些虛禮呢？”說著話，人卻慢慢靠得越來越近?！叭谌?，你能看見子昭待你的真心嗎？”
魏燁鴻，今日有疾否？平日里怎不這般孟浪呢？早這么撩撥人，后宮不就熱鬧了？太后又怎會叫我過去訓(xùn)話？我們又不熟，好好地發(fā)什么??？感情受傷的不是你阿兄？虛偽！
我低頭不語。你自個玩去。
于是，我倆坐回最初的位置，直到到達陶府。
許是并未知會阿耶，我們進府后阿耶阿娘才迎了出來。我掛念著阿兄傷勢，沒寒暄幾句便央了阿娘去看阿兄。也不管魏燁鴻了，反正阿耶在呢。
我步履匆匆，沒瞧見阿娘眼底的復(fù)雜。
到了阿兄的院子，正好撞見小僮端著一盆血水出來?？粗捏@，沒等人通傳我就走進了內(nèi)室。
“阿兄？”我傻眼了，這人臉上不見絲毫虛弱慘白，躺在軟榻上喝著美酒，好一派風(fēng)流。
“融融來了。稀客啊，快坐快坐?！蹦侨似鹕?，拉了拉胸前衣襟，歪歪倒倒坐在榻上。
“陶明宣，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說法！”我走近，端起茶杯就潑了過去。
我和陶明宣相差四歲。他是家中長子，生來備受矚目，據(jù)說我還沒出生時就已經(jīng)啟蒙了。家中長子，寄予眾望，同時也是獨寵了四年。我是早產(chǎn)兒，生來瘦弱，醫(yī)官說不好養(yǎng)活。生我時，阿娘母體受損，那段時間除了阿耶便是這小郎君日夜守著我了。幸好家大業(yè)大，精貴養(yǎng)著，養(yǎng)活了我。
后來稍大點，我也是整日跟在阿兄后頭，出入族學(xué)、馬道。我也不吵不鬧，只是覺著親近，想陪著阿兄?，F(xiàn)在想想，極有可能是陶明宣幼時照看我時，在我耳邊賣乖裝可憐，欺我年幼無知。
我和阿耶阿娘阿兄一起輾轉(zhuǎn)于江南和蜀地之間。直到陶明宣十五歲時外出游歷，我們分開了。直到父親應(yīng)召入京他才歸家。
雖說他缺席了我五年的人生歷程，但我們感情還算深厚。
不知道別家兄弟姊妹如何相處，畢竟我家內(nèi)外親戚實在不多，子嗣更是稀少——阿叔家就一個弟弟，阿娘又是獨女。
但我不當(dāng)淑女的時刻都是陶明宣陪我的。上樹抓鳥，下水摸魚……這是在莊子里的常見項目。阿耶阿娘忙起來時，帶我偷溜出府，扮成小僮隨他拜訪名人居士……當(dāng)然，也不止吃喝玩樂，更有正經(jīng)事。比如，他會教我與人相處，甚至讓我代他回信。
記憶中，一個落款“欲作閑人”的士子便是我代他回復(fù)最久的。
在蜀地家中，祖父雖已不問家事，但我總覺得阿兄帶我做的這些事，考察農(nóng)桑、水利，體驗民情，應(yīng)是他老人家默許的。在外祖家更不必說了，說要天上星還贈天上月，外祖父寵我甚過寵阿兄。
阿爺阿娘向來開明，雖未明說，但我知他們定然也是允的?？粗置煤椭C，怎能不喜？
可惜了，好好一個阿兄，自游歷歸家便變了性子，時不時與我斗嘴。以前是溫柔體貼的好長兄，現(xiàn)在便是……恨不得罵上幾句才甘心的狗都嫌！
比如現(xiàn)在！
陶明宣，你為甚變成這般！
肖眠好
哪里來的潑猴，還我融融溫柔體貼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