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三人都沒睡好,想到隔壁的人販子,心里都不踏實(shí).聽到外面敲了五更,三人就起床了.與史震林他們約的是寅正三刻,法鏡寺前.
他們聽了聽隔壁院子,一點(diǎn)聲息也無.
為了穩(wěn)妥其見,梅蘭妮悄悄的放梅朵先出門,看著她繞去寺廟前門了,才和齊逸一起去敲翁婆的門,還了鑰匙和水壺,客氣了幾句,帶著齊逸朝梅朵追去.
法鏡寺的大門關(guān)著,門外一人也無.四下里靜悄悄的.他們?nèi)说仍诖髽湎?梅蘭妮心中正著急,聽見遠(yuǎn)處有了馬踢聲.
史震林住在長蕩湖,段玉函是金壇西邊段家村的人.兩人的住地離金壇也有二,三十里路,所以提早一天到了金壇,他們都是地主級的人物,家里有自備馬車.
今天他們兩拼車,讓出一輛車搭乘了梅蘭妮三人.因?yàn)橐s時(shí)間,幾人略客氣了幾句,就出發(fā)了.
齊逸知道前因后果,態(tài)度安然.梅朵盡管知道了前因后果,看見了這二位秀才,還是驚詫萬分.但她沉的住氣,不曾說話.
要說,史,段兩位公子,做事也很周到,車行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便讓下人送來燒餅.
由于昨一夜,梅蘭妮仨都沒睡好,所以車子雖然搖晃顛簸的厲害,三人都迷迷糊糊的睡了.
中午,停車在一小飯店前,史公子為大家叫了湯面,他說,雖然也有涼面賣,但湯面干凈些,梅蘭妮很是贊同.對他微微一笑,他卻有點(diǎn)癡了.那個(gè)段公子也像是定住了一般.梅朵一旁看著,低聲告誡梅蘭妮不要禍害別人.梅蘭妮低頭吃面.天氣熱,再吃了熱面,讓人出了一身的汗.略小棲了片刻,他們又起程了.
金壇距常州越七十多公里,路也算好走,所以下午未末酉初他們到了常州,史,段二人讓車夫送梅蘭妮到城西‘好婆客?！?自己直接去定北上的船只.
梅蘭妮對齊逸說,‘他們好象很趕時(shí)間.‘
齊逸說,‘秋闈是在江寧考,考試分三場八月九號,十二號,十五號.考中的就成了舉人.今天已是七月二十三日了.而且這個(gè)時(shí)間的船只肯定很緊張.‘
梅蘭妮說,‘他們自己都有馬車,為何不直接從金壇到江寧,還要乘船.‘
梅朵說,‘坐馬車極不舒服.這一天顛得我頭葷眼花的,等他們顛到了江寧,腦里的四書五經(jīng)都顛光了,還指望他們能考試?‘
梅蘭妮笑了,‘你總有千奇百怪的想法.‘
梅朵認(rèn)真地,‘你們還別不信,我研究過,都說江南出才子,他們的交通工具給力,去考試,大多乘船,到了考試地點(diǎn),不慌不忙的,一肚子的錦繡文章.那乘馬車去的,早顛散架了,腦子里也只剩下漿糊了.所以第一,第二,第三名都被江南才子們囊括了.‘
齊逸不服氣,‘照你說的,其他地方就沒有考試的好的了?‘
梅朵一本正經(jīng)地,‘也是有好的,只不過,象紀(jì)曉蘭,劉羅鍋這些,倒是真聰明,他們知道有顛車這回事,所以早早的等在了北京城,一,兩年休息下來,也就恢復(fù)了.也考出了好成績.‘
梅蘭妮捂著嘴悶笑.
齊逸白了梅朵一眼,‘一派胡言.不過,史震林這次靠上了舉人.‘
梅朵說,‘真的假的?‘
梅蘭妮說,‘當(dāng)然是真的.這些都是他碩士論文里的人物.‘
齊逸說,‘兩年后,他還考取了進(jìn)士.‘
‘那個(gè)段公子考取了沒有?‘
齊逸停了一會,方說,‘沒考上,四年后,他病死了.‘
聽到這樣的預(yù)言,梅朵無言了.
到了城西,巷子太小,馬車進(jìn)不去,車夫便停了馬車,待梅蘭妮她們下車后,指著小巷深處,那里便是‘好婆客站‘.梅蘭妮遞了二十枚銅板給車夫,并再三讓他帶謝意給史,段二位公子.車夫自駕了馬車去了.
三人活動(dòng)了一下麻了的腿,梅蘭妮東張西望的找?guī)?見不遠(yuǎn)處,有一簡易的茅房,梅蘭妮領(lǐng)著兩孩子走了過去.
三人從厠所出來,梅蘭妮人高,尚未覺察什么,可梅朵和齊逸則看見了一些涂鴨.
‘噫,摩斯碼,‘梅朵和齊逸跑了過去.
‘他們在這里!‘齊逸激動(dòng)的低聲喊到.他指著‘$1‘‘這是楚源,他是老大,‘指著‘￡2‘‘這是楚濂,他是老二.‘后面有一排點(diǎn)于橫的組合.梅朵和齊逸看過去.‘WEAREHERE!‘(我們在這里．）
梅朵對齊逸講，＂你肯定也有特點(diǎn)符號，快寫上＂．
一句話提醒了齊逸,他趕緊在地上找到一塊碎磚,在下面寫‘￥3‘,后面也劃了一串點(diǎn)與橫,梅朵讀著,‘IAMCOMING.‘(我來了.)
梅蘭妮欣喜地,‘你看,我說的吧,有緣怎么都會讓你們相遇,瞧瞧,我們才出動(dòng),這就都碰上了.‘
齊逸高興地,‘我在這里等一會兒,他們留了記號,肯定會來看的.‘
梅蘭妮道,‘哪里話,要留自然都留下,把你一人留在這里,遇上拐子,怎生是好,不要是,那兩個(gè)還沒找到,又丟了你.‘
齊逸剛把碎磚扔了,這時(shí)候來了個(gè)七,八歲大的小叫化子,他看了齊逸寫的那一行,對齊逸講,‘你是齊逸吧.‘
‘你是－－－‘
‘我叫秦?zé)?是楚源和楚濂的朋友.‘小叫化子正在換乳牙,說話漏著風(fēng).‘他們哥倆這會兒,病的厲害.‘
‘他們在哪里?‘
‘那邊的破廟里.‘
當(dāng)他們一行人來到那個(gè)小破廟,看見那兩男孩睡在地上的稻草上.
‘楚濂,楚源,‘秦?zé)捙d奮地喊道,‘找到齊逸他們了.‘
齊逸撲向地上那倆,帶著哭音喊著,‘楚源,楚濂.‘
兩個(gè)和齊逸一般大的男孩,也叫著,‘齊逸!?‘
三個(gè)人相擁而泣.梅蘭妮,梅朵,秦?zé)捜苏驹谝贿?眼睛也是潮潮的.
梅蘭妮打量著這些男孩們,個(gè)個(gè)瘦骨如柴,衣不蔽體,心中感到很酸楚,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忙把籃子里的燒餅?zāi)媒o他們,秦?zé)捊舆^燒餅就啃了起來,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吃東西
了.梅蘭妮忙遞過水去.
梅蘭妮再看楚氏兄弟,他們穿過來還是雙胞胎,真有意思.看上去也只有四歲左右,和齊逸年齡差不多.不過這會兒他們燒的嘴唇都焦了.梅蘭妮拉起齊逸,‘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shí)候,先給他們找個(gè)醫(yī)生.‘并拿了水給他們喝.
齊逸收住悲聲,向楚氏兄弟介紹了梅家姑侄,向梅蘭妮和梅朵介紹了楚氏兄弟.又和秦?zé)捪嗷フJ(rèn)識了.
梅蘭妮對楚氏兄弟說,‘其實(shí)不用介紹,我也已經(jīng)認(rèn)識你們了.這兩個(gè)多月來,齊逸沒少叨念你們.這下子可好了,你們這些發(fā)小死黨又在一塊了.以后的日子長著吶.有什么話慢慢的說.眼下我們得離開這破廟.住到袁婆客棧去.‘
梅蘭妮看著秦?zé)?‘這個(gè)客棧你了解嗎?‘
秦?zé)捳f,‘我們也是昨天剛到這里,對這里情況并不熟悉.‘
那好,梅蘭妮放下心來,如果,袁婆見過他們仨,梅蘭妮還真不知該如何解釋呢.
梅蘭妮讓秦?zé)捜ヅ┧畞?給他們?nèi)寺圆料戳烁蓛?把他們的亂發(fā)剪短了,指甲修剪了.給他們換上給齊逸新做的衣褲.這時(shí)梅蘭才覺的自己是英明的,幸好替齊逸做了多套衣褲.方夠大家分?jǐn)?又和他們講了一下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然后帶他們?nèi)チ恕闷趴蜅！?秦?zé)捘弥粋€(gè)蒲包,看樣子有些份量.梅蘭妮一時(shí)也沒多注意.
‘好婆‘在無錫方言中是外婆的意思.想來開店的主人是女的,并可能是無錫人.無錫和蘇州相鄰,方言也相似.而且,心安師太推薦時(shí),曾講,此店專接待女客,又臨運(yùn)河.跑船的
船娘常在此店歇腳.所以客棧雖小,頗有名氣.
好婆袁氏見梅蘭妮拖兒帶女的來投店,很是熱情,給了他們一間樓上的廂房,梅蘭妮問及附近有沒有醫(yī)生,袁婆立刻讓店小二去請大夫.
房間很干凈,枕席也清潔.這年頭,講究的人家在外都是自帶鋪蓋的.梅蘭妮當(dāng)然無法講究這些個(gè),過得去就行了.
梅蘭妮剛安頓好了楚氏兄弟,大夫就到了.
大夫年紀(jì)倒也不大,也只三十歲左右,梅蘭妮正在猜疑他的水平,袁婆小道,‘楊大夫年紀(jì)雖輕,醫(yī)術(shù)頗好.‘
梅蘭妮方見了禮,請他給楚氏兄弟看病.
楊大夫給楚氏兄弟輪流搭脈,隨后鄒了眉頭,嚴(yán)厲的看了一眼梅蘭妮,‘這是你的孩兒?‘
梅蘭妮心里一驚,略有遲疑,回答,‘是.‘
楊大夫有上下打量了梅蘭妮一番,又問,‘他們是你的親生兒?‘
梅蘭妮被這位大夫弄火了,讓你來瞧病的,又不是讓你來查戶口的.當(dāng)即提高了聲音,理直氣壯地,‘當(dāng)然是.‘
那大夫也不含糊,嚴(yán)厲的說,‘你是如何當(dāng)娘的,自己的孩兒也不給吃飽,他們的病是長期饑餓,外加受了風(fēng)寒,有你這等狠心的娘嗎?‘
梅蘭妮一下子被罵懵了,一時(shí)不知說什么好.一旁的袁婆看過來的目光也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