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屋外依舊喧嘩,淋淋漓漓開始下起了雨。段顯云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裝,他神情恍惚的在屋內看了看,走了走:“休兒啊,如果什么時候戰(zhàn)亂過去了,你還是要回來的。你娘,你爺爺奶奶,都葬在了城外后山,要是沒個后人照看。。?!?p> 段顯云沒有說完,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段休心里一陣痛楚:“爹,我們會回來的。”
一陣沉默過后,忽然遠處傳來一聲轟響,地面都清晰感覺到輕微的震動。聽聲音傳來的方向,應該是城門處。
“這難道是。。。”段顯云迅速朝屋外跑去。段休也跟了上來。
遠處隱隱有刀光閃動,金屬冰冷的光芒,在天邊閃電的映照下,顯得如此冷酷無情。
金屬的碰撞聲,謾罵與哀求,哭泣與猖狂的大笑。還有臨死前的慘叫悲呼。翎甲軍殺進城了!
原本王義以為憑借著手中的一千多人,據(jù)城堅守,三五日不成問題。可是翎甲軍深夜偷襲,用隱藏的象兵直接撞開了城門。此時已經(jīng)和守城的軍士戰(zhàn)斗了起來。但翎甲軍的兇悍,又豈是這些已經(jīng)膽怯的守軍能夠抗衡的。段顯云知道,危險已經(jīng)來了,迅猛而嗜血。
“休兒,快!帶上衣物和吃食,往南城走,快!”段顯云拉著段休,迅速的回屋,只拿了兩個簡單的包袱,回頭看了一眼這間祖輩世代生活的老宅,無奈的向著城南跑去。
一路上,平民百姓呼天搶地,他們輕裝簡行,偶爾回頭看一看遠處的戰(zhàn)場,雖說是深夜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廝殺聲,風中吹來的,愈發(fā)濃烈的血腥氣,還是讓他們一陣驚懼。
天空中還在下著雨,段休看著這一張張平日里熟悉的臉,看著父親緊張的神情,心里有些寒意,有些恐慌。這就是死亡給他的感覺,那般的壓抑和駭人。
他正愣神,父親已經(jīng)拉著他出了城。樓城往南,出廷湖,再經(jīng)過一段山路,便是岳州境內,但是要抵達岳州城,最少還有三天的路程。
停在湖邊的船舶上已經(jīng)人滿為患,一些老舊的船塢也被推下了水。后面有呼喊聲,翎甲軍逼近了。
“快走!”有人大聲朝著人群呼喊,“是張叔!”段休緊張的看著父親。
不遠處,張力背著一個滿臉鮮血的人,在一干手下的攙扶下,奮力的跑來。
“快看,好像是王大人受傷了?!庇腥苏J出了張力背后之人。
“大家快騰出點位置,解開繩索,取出船槳?!倍物@云看向不遠處翎甲軍的追兵已經(jīng)在張弓搭箭。
“咻,咻”一陣箭雨過后,又有幾名守軍倒下。
“你扶大人上船。其他的弟兄們,跟我殺回去?!睆埩喍痰慕淮藥拙?,回頭對著段顯云喊道:“段大哥,速速離開!王大人就拜托給你了?!?p> 言罷,不再多猶豫,拔出腰間佩刀,一聲滿是怒火的咆哮,沖向追來的翎甲軍。
“張叔。。”段休眼眶有些濕潤,低著頭沒有哭出聲。段顯云麻利的給王義包扎著傷口,不時看向張力的方向。
張力若是不折返回去,阻攔翎甲軍,或許這一船人都會葬身在此。周圍那些百姓已經(jīng)開始奮力的搖著槳,眼中多是劫后余生的慶幸,而少有人望向岸邊戰(zhàn)斗的地方。
木船緩緩滑動,或許是離的太遠聽不到張力等人戰(zhàn)斗的聲音,或許是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束了。誰知道呢?
周圍其他的船只已經(jīng)走遠了,段休一行人顯得有些孤獨,他遠遠的看著來時的方向默不作聲,就在昨天,張力還去他家勸他們趕緊離開,當時他帶著的那些軍士段休幾乎都認識,只是有一些還不知道名字,可是這些人舍身相救,這一船人才活了下來。
“張叔,我會記得你們的?!倍涡菀е齑剑粗炜?。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東邊隱隱有了些魚肚白。
段顯云安頓好王義,心里雖說酸楚但也無可奈何。
船上眾人吃了些東西,借著微光,稍稍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又開始滑櫓搖槳,這里離樓城還是太近了,眾人難以心安。
“快看!那是什么?”一名男子指著遠處一塊浮木叫道。
“好像是一個人??烊タ纯??!?p> 等眾人將那落水之人救起,有相熟的認了出來:“這不是米鋪的陳老板嗎?他可是早早就乘船離開了的,怎么會漂在這里?看樣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p> 段顯云走過來施救,蘇醒的王義在段休的攙扶下也過來查看。
一陣劇烈的咳嗽,吐出幾口湖水。
“陳老板,陳老板你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怎么會漂在這湖面上,跟你同行的人呢?”
“不要,不要過去,那邊有一群翎甲軍,守在對面,見人就殺,都死了,都死了!”陳老板顯然已經(jīng)神志不清,沒說幾句話,就驚恐的嘶吼了起來。不一會又昏了過去。
“這可如何是好啊。。?!?p> “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啦!”
“這天已經(jīng)亮了,要是遇到翎甲軍,那真是藏無可藏了啊?!?p> 王義恨恨道:“陳老板一行人是翎甲軍剛到城外時就已經(jīng)出發(fā)離開了,這樣也還是撞上了翎甲軍,看來他們應該是早早的就已經(jīng)到了樓城,后來分兵把守各個離開樓城的通道,目的應該是要趕盡殺絕??!可惡,可惡至極!”
“我們不過是一群普通百姓,為何要如此殘暴?”
段休輕聲道:“應該是為了不走漏風聲,看來岳州城我們不能去了?!?p> “不錯,他們的目的一定要奇襲岳州城,岳州城是北部重鎮(zhèn),正可以作為軍事要塞,進可攻退可守。這次我楚國怕是麻煩了啊?!蓖趿x心中憂憤。
“王大人,您先別管岳州城了,咱們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您可得想想辦法啊?!?p> “是啊王大人,這進退不得,一旦遇到翎甲軍,不是死于亂箭之下就是葬身魚腹啊?!?p> 段顯云眉頭緊鎖,也是心急如焚。眼看著天已經(jīng)亮了,白天在這湖面行舟,簡直太過惹眼。
王義略一思索:“往東走吧,那邊有一片蘆葦蕩,過了蘆葦蕩就是灌木密林,利于隱蔽。只能如此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p> 王義說完,眾人都是默不作聲,似乎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一行人一邊奮力的滑槳,一邊四處觀望。
段休給王義換好了藥,看著遠方的天邊,迷茫而平淡的臉上不知道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