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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不負(fù)如來(入世篇)

余, 素?fù)u 12112 2021-05-04 00:11:37

  這些日子,朱逢春能覺得體內(nèi)的力量流失的越來越快,偶爾還會瞧不清眼前的事物,大約是大限將至,朱逢春也坦然從容……

  只是生平最后一件憾事,是沒能助小傻子尋回情魄…

  “漂亮先、先生…在做什么…”

  她湊了過來才發(fā)覺朱逢春抱著書躺在椅上,閉著眼睛睡了去。

  “先生?”高翠蘭試探道,“睡著了…嗎?”

  她抬手輕輕摸了摸朱逢春的鼻子,又碰了碰他的眼睛,陽光正盛,斜斜照進屋內(nèi),將他二人暖暖的團住。

  她忽然湊得更進了些,朱逢春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我…阿蘭…不是故意的…”高翠蘭慌亂道。

  “你想做什么?”朱逢春輕笑。

  “阿蘭…阿蘭想…阿蘭不想…”

  朱逢春并無力氣同她鬧,只笑了笑,下一刻…

  神識忽然抽離,眼前一切化為烏黑。朱逢春猜想自己該是昏死過去了。

  人死如燈滅,浮生眼前盡,春華從此不相干……

  這是朱逢春腦中出現(xiàn)的最后一句話,他記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都快忘了,天庭上只叫作嫦娥的地仙……

  那時他失手殺了一個凡人很是悔恨,將自己關(guān)在宮殿里數(shù)百年。是她攀過被他下了禁制的高墻,輕聲告訴他,凡人有輪回,若干年后,那個凡人又會活過來,并且活得很好。

  她柔聲安慰著他,說是幾句最簡單的話語……但是在門庭森嚴(yán),冷冰冰的九重天上卻已燙人心肺,而他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

  “嫦娥小仙,半夜爬來本座寢殿是何企圖?”

  “小仙……小仙沒有企圖的……小仙只是碰巧路過……”

  碰巧路過,她為了鉆過他的禁制,渾身都是血,這只是碰巧路過么?

  朱逢春昏死前,凝神想了一想,卻憶不起那個追著他數(shù)百年的姑娘是什么模樣?

  想來自己也是春華從此算是不相干了罷……

  兩日后……

  “朱先生醒了,請來的大夫個個都不中用,竟查不出先生的病癥,這一睡就是兩日……唉,可是還有哪里不舒服?”高香蘭道。

  “多謝高小姐關(guān)懷,朱某并無大礙。”

  “先生,這幾日昏睡是不知道,鎮(zhèn)上死了好多人,說是妖怪作亂,說了鬧得人心惶惶的…”高香蘭皺眉。

  “那些怪將活人的心臟生生深深挖出來……真是…”高香蘭高聲道,“似玉,去瞧瞧院里的大門鎖好了嗎?”

  “不好了……三小姐她……她不知去了哪里……”似玉焦急道。

  “你怎么不看好那個傻子?現(xiàn)在天都黑了,外面全是妖怪,這可如何是好?”高香蘭皺眉。

  “奴婢……奴婢……”

  “無妨,我去尋她。”朱逢春道。

  “可先生……才剛剛醒來……外頭還有很多妖怪……先生!”

  什么妖魔他沒見過,況且死在那柄梅花槍的妖魔不計其數(shù)……況且,妖魔為禍人間,天上那些老頑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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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自己還是神仙嗎?昨日我喂你吃了兩副心肺,那滋味如何?你難道不想再嘗嘗?”吳子修嘶吼道。

  “你若不吃這些如何等得到你的逢春哥哥?動手,殺了那個女人!”吳子修看著那女子冷笑。

  “不…不要…吳子修,你不要逼我。”女子神色痛苦。

  眼前相爭不下的二人有些面熟,男的瞳仁里泛紅,周身殺伐氣息之盛,連朱逢春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再看站在他旁邊的女子,一身紅衣……

  朱逢春側(cè)身隱在暗處,凝目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的確十分熟悉……她周身環(huán)繞著一圈稀薄的飄渺仙氣,不過只怕也是墜入了魔道。

  “吳子修……你清醒一些,嫦娥已是罪人,你又何苦糟蹋了自己的前程來救我?不要再濫殺無辜了…”嫦娥低泣。

  嫦娥……

  是她。

  她怎么會仙骨全碎,入了魔道?

  “呵,濫殺無辜……當(dāng)日碎了你仙骨奄奄一息,我問你有何愿望?”吳子修激憤道,“你可知說了什么?!”

  “我陪著你八百年,愛了你八百年,可你臨化前卻同我說……”吳子修難過哽咽道,“你……你說,若是能讓你再看一眼朱逢春,便是拋棄你的仙魄,挖空你的仙骨,讓你死后不入輪回,你都是愿意的……”

  “如今我不過是全了你的念想……怎的在你的眼中卻成了我的過錯呢?”吳子修輕笑道。

  再看自己一眼么?

  “嫦娥?!?p>  朱逢春從暗處緩緩露出身形,輕聲喚了一句。那紅衣的姑娘驀得睜大了眼,嘴微微張開,怔怔的看著他一步一步就來。

  “城中有妖怪四處虜人,食人心肺?!敝旆甏豪浜摺跋氩坏剑故莾晌簧裣扇肓四У涝诖诵袃?,當(dāng)真是了不得?!?p>  “不……逢春哥哥……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你果真沒死。”吳子修輕笑。

  “區(qū)區(qū)血肉之軀,還是油燈將枯之人,朱逢春,你又有何資格在此指手畫腳?”

  吳子修說的一個字都沒有錯,以他現(xiàn)在的情景,吳子修只需動動手指頭,朱逢春只怕是會碎成齏粉……

  而朱逢春垂著眼,笑著回道?!耙蛞粓鲈囋噯幔俊?p>  他似乎不曾想過朱逢春竟然是如此自負(fù)之人,眼下的情景明明是該他掌握先機,他比朱逢春強了不知千百倍,而朱逢春似笑非笑地問了他一句……要不要打一場試試?

  “不要……逢春哥哥,你打不過他的……”

  嫦娥拼命地?fù)u著頭,更扯住吳子修擋在他的身前……

  “左右不過是個死,都是登過仙的人了,為何如此看不開?”朱逢春笑著看嫦娥。

  饒是以凡人之軀朱逢春,也憑借著一身招式與吳子修酣戰(zhàn)的把個時辰。

  “你真以為自己可憑招式拖住我這般久?”吳子修輕笑。

  朱逢春捂住胸前的傷口,淡然地望著他,卻沒有說話。

  “是禁魔……”嫦娥惱怒道,“吳子修你……為何要這樣!”

  “他已是將死之人,你不是想同他在一起么?我將一半的妖力注入他體內(nèi),保他性命,你們不該對我感恩戴德嗎?!”吳子修癲狂大笑。

  吳子修望著淚眼婆娑撲向朱逢春的嫦娥,唇邊扯出一道冷冷的笑意。

  “來不及了……”

  變作妖怪么……

  渾身沒有一分力氣,骨頭里都是尖銳的疼痛,當(dāng)年被天帝剝?nèi)ハ晒菚r也不過如此……這便是……妖變么?

  朱逢春合上眼,聽到一聲黯啞凄涼的驚叫……

  “朱逢春!”

  “逢春哥哥……”

  這個聲音,他仿佛在哪里聽過……他緊了緊眉頭,仿佛是百十萬年前。

  朱逢春乃天地孕育,始有形態(tài)便已被尊為上仙,本是不用下界渡劫,偏他有一回打翻了司命星君的輪回盤,司命星君為了捉弄他,在他的神策錄上添了幾筆。

  朱逢春倒不在乎他耍什么花招左右,不過將來兵擋,水來土掩。

  “瞧你那個淡泊冷情的模樣,就恨不得在你命格上添一段情劫……”司命星君瞥了朱逢春一眼。

  說罷,他果真提筆在神策命錄上刷刷寫上了幾筆。

  “方才我來了靈感,給你加了一段三生三世的戲碼,明日辰時你便下凡享受去吧。”司命星君心滿意足。

  朱逢春酌著杯中的玉釀,沒有答話,瞇眼望著天邊一輪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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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世……

  司命星君大約是頂看朱逢春不順眼,不僅添了他情劫的命格,更是又多加了幾條分支,譬如父母雙亡,天生殘障。

  朱逢春口不能言,眼不能視,除卻耳朵還算是靈敏這一點,他幾乎一無是處,但所幸司命星君還算有些良心,保留了他絕世皮囊,以及為他安排了一戶富足人家,下半生倒是能安穩(wěn)度過。

  這一日他讓仆從置了一張軟榻在庭院里荷花池畔,打算聞聞荷香,聽聽蛙叫,如此打發(fā)一日。

  就是他險些睡著之時,忽而覺得脖頸上多了一樣硬物,不消問,朱逢春自知曉那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你……你不要動,否則刀劍無眼,我會傷著你的。”那人有些緊張。

  聽聲音就是個姑娘,她有幾分慌亂,又要拿刀挾持著他又怕真?zhèn)怂?,朱逢春不禁輕輕揚起了笑意。

  “你……你為何笑?”

  “啊,我忘了,朱家少主人是個啞巴……你聽著,等下我問你什么,你用點頭搖頭來作答,好不好?”

  朱逢春嘴畔掛著笑意,卻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

  那姑娘看不明白,怔了片刻才硬著頭皮威脅道:“我真的……”她咽了咽口水,“我真的會傷害你的……”

  朱逢春卻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紙筆,她瞪著眼睛,有怔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你會寫字?你要我將紙筆遞給你嗎?”

  還不算的笨,只是不夠聰明,朱逢春接過紙筆,行云如水寫下了第一個問題,“你為何而來?”

  “我……”那姑娘躊躇了片刻,“江湖上傳言,朱府上有一顆萬年雪蓮,我想問你借上一瓣……救治……嗯,這個不可告訴你?!?p>  朱逢春又飛快寫下第二個疑問:“救治何人?”

  “我……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這件事不可以告訴你的?!蹦枪媚镉行┚o張。

  朱逢春聽著她認(rèn)真的口吻,不禁莞爾,又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朱家并無雪蓮,不過是江湖誤傳罷了……”

  “沒、沒有嗎……”那女子大失所望,“那可怎么辦?”

  “若是你肯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于我,我興許可以幫助姑娘?!?p>  她原本灰白的面上頓時有了精神,探過頭仔細(xì)看了他片刻,仿佛確認(rèn)朱逢春是否在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

  “說話算話,我們拉勾?!?p>  說罷,她將匕首收了起來,抓起他一只手同她小指勾在一塊。

  嘴中還念念有詞。

  “拉勾上吊一百年年不許變……”那女子眨了眨眼,“你若是反悔,就罰你變作小豬,如何?”

  朱逢春點頭應(yīng)了下來。

  “還要煩請朱公子移步?!?p>  江湖傳言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萬年雪蓮的確沒有,不過朱逢春下屆歷劫,司命卻未封存了他的記憶與法力,上一回就是他順手救下了一位老者,而那之后關(guān)于他,關(guān)于朱府的傳言便愈發(fā)的玄妙了起來。

  而朱逢春自己曉得,自己只可使用三次法術(shù),用到第三次時,他的神魂會自動歸位,登天而去,這情劫只怕也就失敗了,少不得要被司命星君嘲笑一番。

  那姑娘帶著朱逢春出了朱府,走了好幾條街,終是推開了一間破陋的茅屋,飛奔著將床榻上早就沒有生氣的貍貓緊緊摟在了懷中。

  “小花生不要害怕,朱公子她會救你的?!蹦桥舆煅实?。

  女子擦掉面上的淚珠說道:“還請朱公子施以援手,救救小花生?!?p>  “貍貓?”

  “嗯…”那女子忍住淚意“我無父無母,是小花生一起伴著我,冬日里寒氣逼人,我沒有火爐卻有小花生,他會全職一團幫我暖住手腳。”

  “夏日里,我也會帶它去城外的河邊一起嬉水……”那女子抽泣,“有一次我做完散工回家,路上撞見地痞,是小花生同他們撕咬……”

  “它那一次受了很重的傷,還瘸了一條腿,身體也是越來越弱……卻仍然每天要坐在屋前等我回家……”

  “我一直與小花生相依為命……求求你……救救它……”

  其實他只要動動手指頭,救活一只貍貓,不過是須臾之間。

  只是……朱逢春皺起了眉頭,不大明白她不畏險阻,拿刀要挾持他,要救的卻是一只早已身亡的貍貓?

  后來,朱逢春承諾兩年之后會救活那只貍貓。

  朱逢春一筆一劃仔細(xì)寫著:

  “作為交換,這兩年內(nèi),你要將你知道的故事,或是親情或是愛情,逐一講給我聽?!?p>  “好,我信公子?!?p>  朱逢春又寫道:“你還未告訴我你的名諱?!?p>  “嫦娥”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同九重天上那位奔月仙子一樣的名諱。”

  朱逢春輕笑,寫下:“九重天上并沒有奔月仙子?!?p>  “你怎么知道?”

  他輕笑再不應(yīng)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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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那位姑娘因為太思念情郎,就跳了九曲河,死后靈魂也得不到安息,一直徘徊在人間……”

  “卻是地府監(jiān)管不利,縱容鬼魂逗留人間。”

  她讀完他方才寫下的字條,擠眉弄眼,只差將拳頭揮在了朱逢春的臉上,而朱逢春不慌不忙又遞給她一張……

  “再換一個故事?!?p>  “朱公子知道何謂真情嗎?朱公子難道沒有喜歡……喜歡的人嗎?”嫦娥氣憤道。

  “沒有?!?p>  她扶了扶額,又憤憤地瞪了他一眼,開始講下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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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來,轉(zhuǎn)眼已至兩年之期。

  “朱公子……你喚我來,可是要救治小花生?”

  “嫦娥,你有喜歡的人嗎?”

  不料朱逢春竟問了這樣一句,她燒紅了臉又小心抬頭看了他一眼,繼而飛快答道。

  “沒,沒有……”

  她想了片刻,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恰好朱逢春又遞過來一張紙條。

  “你覺得宋致遠(yuǎn)護院如何?我可撮合你二人。”

  這一回,她卻有些惱火,將紙張柔成團,砸在他的懷中。

  “朱先生聽過那么多故事,不曉得亂點鴛鴦譜的結(jié)果嗎?”

  朱逢春耐住性子,又寫道:“宋志遠(yuǎn)對你癡心一片,你同我說的那些故事樁樁件件都是求的兩情相悅,有什么不對?”

  “朱公子也收到兩情相悅呢?!辨隙鹋瓨O反笑。

  “兩情相悅”這四個是她說得極重,仿佛還有些哽咽,朱逢春一時不曉得該說些什么,索性朱逢春也就看不見,只好靜靜地坐在那等他開口。

  過了許久……

  “煩請朱公子依照承諾替嫦娥救活小花生?!辨隙鹞宋亲印?p>  朱逢春想了想又在紙上寫了一句:“宋志遠(yuǎn)為人誠實,武藝高強,你若愿意,晚上的小燈節(jié),就同他一起……”

  這一回朱逢春的字還沒寫完,便被她奪去撕成了碎片。

  “朱公子很喜歡做媒嗎?那就為我做上一樁媒罷?!辨隙鸺t著眼眶。

  “嫦娥喜歡的那人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喜歡聽人說故事……”

  朱逢春默默斂了面上神色……嫦娥繼續(xù)說道。

  “姓朱,名逢春!”

  朱逢春面上再看不出半分情緒,冷冷坐在那里不聲不響,嫦娥大約也自知失了言,擦了臉上的眼淚,匆匆向他告別。

  那之后,朱逢春如約用了法術(shù)將那只貍貓救活。

  再后來……

  朱逢春知曉嫦娥屬意的男子是他……

  但朱逢春……并不打算接納她……

  嫦娥自知貍貓已經(jīng)救活,她再也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朱府,便從管家那里求了一份打掃庭院的職務(wù)。

  他時不時在他的面前轉(zhuǎn)悠,偶爾會說上一句話,大多的時候卻是他抬手就曉得遞給他一杯燙熱適宜的茶水,他起身便幫它掃開面前的石子……

  日復(fù)一日,又是一年

  朱逢春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朱逢春用了最后一次法術(shù),將她關(guān)于他的所有記憶全部封印。

  “怎么?我還以為你會在人間多停留一些時日呢?!彼久蔷p笑道。

  朱逢春為自己酌了一杯玉釀?!氨咀α??!?p>  “我看你是亂了?!?p>  “隨你如何想……”

  “順便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彼久蔷舆^朱逢春遞過來的酒水?!澳阍诜查g救下的那只貍貓得了一口你的仙氣,成了精,它修補了嫦娥的記憶,如今嫦娥姑娘正忙著修仙飛升來同你相會呢?!?p>  朱逢春面上雖平靜,路上但心中到底生了幾分觸動,凡人修仙之路,何其艱辛,她執(zhí)念如此之深,又怎會得道…

  莫約也不過是鬧著玩?zhèn)€幾年便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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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世……

  日月如梭,天上一年,人間百載。

  這百年里,朱逢生征戰(zhàn)的一回,也去過幾次凡間,還同司命星君喝醉了一次,仍然同太白互看生厭,與天帝的關(guān)系始終微妙……

  而那位凡間叫做嫦娥的姑娘,早已成了他記憶一粒沙粒,偏朱逢春還是個記性不大好的上神,不是司命提及,他委實忘了這一樁。

  “今日從地上又飛上來兩個神仙……”司命星君輕笑瞅了朱逢春一眼,“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司命星君近來很閑?正好,過幾日天帝命本座去平定魔族之亂,不如交由星君待勞如何?”

  司命星君忙忙擺擺手“這九重天上,你也只得我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仙友了,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元帥只怕要黯然神傷,寂寞如雪了”

  “星君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朱逢春,司命星君二人正說著閑話,卻聽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即近……

  須知,在九重天上個個都是雍容華貴的仙人,出行時或是騰云或是飛天,再不濟也是一步一步走的端正,倒是很久……很久沒有見人跑到這般遑急了。

  司命星君笑著看著朱逢春一眼說道。

  “還記得本君給元帥寫的那一段生生世世的情劫么?想逼著第二世已至……”司命星君揶揄,“時辰不早了,本君也待前去去閉關(guān)了”

  第二世?

  “朱,朱公子……”

  朱逢春回過頭,恰好對上一雙明亮的雙眸,朱逢春凝思想了好一刻,才記起眼前這位紅衣裳的姑娘的來頭。

  “你是今日從地上飛來的地仙?”

  她本欣喜的面上退了幾喜色,訕訕答道。

  “是,是呀,我叫嫦娥……奔月仙子嫦娥……”嫦娥小心翼翼問道,“你還記得嗎?”

  朱逢春仔細(xì)打量了她一眼,根基不穩(wěn),仙臺卻十分純凈。

  “本座記得與不記得,與你又有何干系?”

  這一回,她原本勉強殘留在臉上的喜色都消散不見了,擰著眉搓著衣角好好半會兒,正想同朱逢春再說些什么,朱逢春卻在她前頭開了口。

  “本座乏了,仙子自便?!?p>  “呃……朱,朱公子……”

  朱逢春回過頭,懶懶答道?!霸谶@九重天上,我乃司戰(zhàn)的天蓬元帥,嫦娥小仙往后見著本座,還望尊稱一聲元帥?!?p>  “嗯……”嫦娥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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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見朱公子……求求你們放我進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朱逢春便聽有人在他的殿前大呼小叫。

  “讓她進來?!敝旆甏乎久肌?p>  又是一陣疾跑,朱逢春微微皺著眉頭望著殿下不知禮數(shù)的小仙子。

  “大膽,嫦娥小仙擅闖元帥殿,擾本座清修,爾可知罪?”朱逢春冷聲道。

  她怔了片刻,懸在眼眶里的眼淚也忘了落下。

  “朱……元帥……是小花生,嫦娥法術(shù)低微,請朱先生救救小貍貓?!?p>  經(jīng)她一說,朱逢春才瞧見他懷中還抱著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貍貓,且這只貍貓身上的氣息與朱逢春十分相近。

  朱逢春從她手中接過小貍貓,端詳了片刻,又問了一句。

  “這是里面叫做小花生?”

  她用力點了點頭。

  到了此刻,朱逢春才記了起來……眼前這位紅衣姑娘便是百年前他下屆”歷司命給他添的那一段三生三世的情劫的頭一世……

  朱逢春抬眼看了看她,她果真成仙了……

  “它有幸得過我一口仙氣,才得以活了這般年歲,如今不過是壽終正寢,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

  “朱元帥……可不可以再賜小花生一口仙氣?”嫦娥眼淚漣漣。

  “不論什么代價嫦娥都愿意承受?!彼旨奔毖a充道。

  朱逢春挑眉望著她眼中的堅定,這個小仙子果然執(zhí)念太深了。

  后來……朱逢春應(yīng)了她的請求,只有一個要求,她不能再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但那之后總有一只貍貓,時不時出現(xiàn)在他的寢殿,上躥下跳,好不快活,弄得他的宮殿雞飛狗跳……

  于是……在那只貍貓又打碎他的一只古董花瓶之后,他終于決定了定神對身邊的仙官說道:“你且傳個信給奔月仙子,只說本座同意她時不時來元帥府上叨擾?!?p>  之后……果然那只貍貓再不來他的寢殿搗亂們。

  又過了一百年……

  天地派朱逢春下屆解除瘟疫,他本打算獨自前去,哪里曉得她竟變做他那柄梅花香槍上的穗子,同他一起下了凡塵。

  這一百年,朱逢春唯一可圈可點的地方大概是記住了這一位身穿紅衣的奔月仙子,她叫嫦娥,她喜歡……纏著他。

  哦,她已經(jīng)不會恭敬叫著他朱公子或是朱元帥了,而是軟綿綿喚他一聲逢春哥哥……比如現(xiàn)下……

  “逢春哥哥一說,瘟神會躲在哪里?瘟神也是神,他為何要下屆作亂?好好的在天上也不會如何呀……”

  朱逢春并不打算理她,她卻無甚自知之明,又黏了過來。

  “逢春哥哥,你為何不愿不同我說話呢?”

  朱逢春冷冷瞥了她一眼,答道。

  “你為何話總這般多?”

  她認(rèn)真想了一瞬,一五一十回答了他的疑問。

  “嫦娥其實平日里話不多的,就是見著逢春哥哥時的話才多……”

  朱逢春望了一會天,發(fā)自身心的嘆道。

  “本作是得罪了哪方神圣?”

  朱逢春不愿同她多說半個字,徑直往前走去……

  方才那道白影……

  想來瘟神還未成型,這么點微末的法術(shù)也敢向他施展迷陣,朱逢春正在心中一番腹誹,卻瞧見身邊的紅衣小仙子仿若換了一個人……“呃……逢春哥哥,你……你喜歡不喜歡……嫦娥呀……”嫦娥眸子里全是迷茫。

  她說著還向朱逢春撲了過來……

  她在朱逢春懷中,又凝視了片刻,可才仰著臉繼續(xù)說道。

  “逢春哥哥,我追著你好幾百年了,卻一點都看不透你,不曉得你的喜好……是你藏的太好,還是嫦娥太笨了呢……”她扁了扁嘴,“小花仙說你身為上神,生而尊貴,與我們這些從凡間修煉上來的地仙很不一般……可是很不一般,到底是幾般?”

  “嫦娥……不敢癡心妄想,只是想陪在你跟前……你別老是趕我走,好不好?我保證……我不會……”

  朱逢春……忽然不大再想聽她說了下去,抬手破去了瘟神不下的這道迷障,而他懷中的嫦娥也迷迷糊糊尋回的神智。

  此刻卻羞紅了臉,瞪大了眼望著他。

  “嫦……嫦娥為何會……會在逢春哥哥懷中……”

  “本座也想知道你好好說著話,為何要撲到本座懷中來?”朱逢春面無表情。

  她臉上的緋色更盛,印象中好像是有怎么一樁是我,且自己還說了些不大好的話……

  她飛快離開朱逢春的懷抱,有幾分窘迫。

  “莫要慌張,方才你不過是中了瘟神的迷障罷了。”

  不等她摸透他話中的意思,只見朱逢春右手結(jié)印,一束刺眼的金芒直射入天際。

  煙霧散去,只見一位少年臉狼狽地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屑。

  “我乃萬物惡念所生的瘟神,殺了我只會換來天下太平,你又何必手下留情?”

  “本座并不想手下留情,天帝只命本座下屆解除瘟疫,并非屠殺瘟神,再則你失去仙根也做不得了惡了?!?p>  朱逢春從容展開手,手掌上分明臥著方才自他身上所拔掉的仙根。

  “你到底是何來,竟可赤手奪人仙根?!”

  “他啊,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天蓬元帥,朱逢春是也!”

  “姑娘又是何人人”那人望著從朱逢春身后蹦出來的嫦娥,怔了怔。

  “我是天蓬元帥的小跟班呀?!辨隙鹦澚搜?。

  “不曉得……元帥還是不收跟班?”那人看向朱逢春,有些為難。

  不曉得為何朱逢春心緒徒然生了幾分不爽快。

  “不敢?!敝旆甏豪渎?。

  解除了瘟疫,朱逢春也該回天復(fù)命,誰料那換作吳子修的瘟神也追了上來。

  “我本是應(yīng)惡念而生的瘟神,如今被天蓬洗滌了仙根,左右也沒有去處,還望仙子收留,我也好報仙子之恩德。”

  “恩德?不……我對你沒有什么恩德,你不用這么客氣的”嫦娥慌忙擺擺手。

  “若是仙子不愿收留,只子修休也再無去處了?!眳亲有搋久?。

  “這樣啊……”嫦娥躊躇的轉(zhuǎn)頭望著朱逢春“逢春哥哥,你覺得如何?”

  “他不謝本座的不殺之恩,反倒謝起你的的恩德來,本座唯實好奇你到底施展了什么恩德與他?”朱逢春冷聲道。

  “嫦娥沒有啊……”嫦娥有幾分委屈道。

  再看那吳子修,依然眼巴巴求著嫦娥,朱逢春覺得有幾分礙眼,甩了甩衣袖,輕哼一聲,便施施然走了。

  ——————————————————

  “這幾日怎如此浮躁,這一子又放錯地方了,承讓承讓?!彼久蔷p笑道。

  朱逢春斜斜看了一眼輸了大半的棋盤,沒有說話。

  “可是我為你寫那樁三生三世的姻緣在你心中泛起了漣漪,才讓你如此坐立不安,心難自控呢?”

  彼時,朱逢春正仔細(xì)盯著棋盤,尋一處突破的地方……

  挽袖,舉棋,落子,唇邊輕漾出笑意。

  “承讓,司命你輸了?!?p>  果然方才還在得意的司命臉色變了幾變,棋盤上朱逢春的棋子雖少,但牢牢的將它圍在里頭……

  “你方才犧牲了大半的棋子,是誘我上當(dāng)?shù)??!?p>  “置之死地而后生,司命你平時只顧這些兒女情長之事,兵書謀略通曉的太少了?!敝旆甏狠p笑。

  司命曉得他方才嘲笑過朱逢春,朱逢春定會選擇機會反將他一軍,只是料不到竟如此之快……他無奈笑了笑。

  “看來我寫的這段姻緣還是沒能打動你……”司命星君思索片刻,“不若,還是替你劃掉,讓嫦娥同吳子修在一塊兒罷了?!?p>  司命星君沒有留意到朱逢春的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只顧著提筆去寫,朱逢春卻握住了他的筆。

  “怎么了?”司命星君不解。

  怎么了……你也曉得怎么了。朱逢春緩緩松開司命的筆,輕笑了一聲,天邊一輪冷月映得他臉上也冷冷清清的。

  “無事?!?p>  司命星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瞧你不大對勁,是否練功練岔了?”

  朱逢春不過是聽見司命說要讓嫦娥同吳子修在一起時胸口有些悶罷了。他猜想,一定是放在那些玉釀喝得急了,有些上頭。

  彈指百年……

  朱逢春閉關(guān)了百聯(lián),而他身為一位記性奇差的上神,倒是在這百年的閉關(guān)中,漸漸忘卻了許多事……也忘了心里那一點漣漪。

  朱逢春出關(guān)之后當(dāng)日,恰逢魔族叛亂,天帝下令他即刻前往魔界鎮(zhèn)壓。

  那一場三千將士同五萬魔軍的大戰(zhàn),這一生他都不愿回想……

  他戰(zhàn)績豐厚,軍工赫赫,在九重天上又有極高的威望,擔(dān)著上身的尊號,無論哪一件在天帝眼中都如芒刺在背。

  天帝大約恨不得他死在戰(zhàn)場上……

  它雖沒有遂了天敵的心愿,大勝而歸,可他曉得這,一場戰(zhàn)役耗損了他太多的元神,只怕……活不成了。

  跌入輪回鏡前,他仿佛也聽到過這樣一聲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呼喚。

  “逢春哥哥……”

  朱逢春緩緩睜開眼,看著撲在他懷中,哭得肝腸寸斷的姑娘……

  凝神響了,那么此時不是司命筆下的第三世?

  她見朱逢春睜開了眼,顧不得面上還掛著淚漬,些慌忙將他扶了起來。

  “逢春哥哥,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害怕,妖變時是會有些疼痛,嫦娥會想辦法……讓你……”嫦娥抿了抿嘴,“讓你好起來的?!?p>  “好起來?”

  “你身上的妖力是被吳子修強行灌入的,嫦娥知道有……有一種辦法可以轉(zhuǎn)移”嫦娥聲音漸低。

  她說的辦法是他知曉的,他默默盯看了她片刻,她紅著臉垂下頭去。

  “你是說尋一只女妖心甘情愿與我在子時交合,為我吸去周身妖力,可知道那只女妖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她咬著唇,沒有說話。

  “魂飛魄散,永不超生?!?p>  “嫦娥……”朱逢春嘆息?!澳憔烤瓜矚g我什么?”

  他抬頭對上了她的雙眼,他竟有一刻不忍看她眼中的悲慟。

  “算起來,我們相識也有好幾千年了罷?!辨隙疠p聲道?!澳莻€時候你每日都要聽我說一則故事,我以為你頂多是朱府的大少爺罷了,可不能言,目不能視,卻寫的一手漂亮的行書……我伴著你兩年,你的眉眼烙在了我的心上,我一直以為這就是喜歡,我渴望這兩年過得慢些,再慢些……”她嘆了一口氣,眼睛里蒙上一層霧氣。

  “你知道凡人如何修仙嗎?”嫦娥努力撐開一個笑容,“小花生說你在九重天上等著我,跌倒了不怕,因為你在等我,失敗了不怕,因為你在等我,吐血斷胳膊斷腿都不怕,因為你在等我,可是……跳了登仙臺那一刻我卻怕了?!辨隙鹫f著落下來眼淚。

  “你說仙凡有別,別的正是七情六欲,問我為何如此看不透徹……可是我就是為了你而呈現(xiàn)的,我只能看得透徹?!?p>  靜謐的林子里,仿佛只剩她隱忍的哭聲,朱逢春舉頭望著天邊那半彎白月,心下卻一片寂然。

  “嫦娥……我乃天地孕育,沒有心腸的,并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什么狗屁天地孕育,沒有心腸,你若真無心腸,就莫阻我?!眳亲有藓堑?。

  不曉得吳子修挾著高翠蘭從哪里竄了出來,目光泛紅,他說完沒有猶豫,抬手直取高翠蘭心窩。

  朱逢春深知時刻必定不是吳子修的對手,眼下了這些高翠蘭的,也只剩這個辦法了……

  “逢春哥哥……”嫦娥不可置信。

  “朱逢春,你個卑鄙小人!”吳子修大驚失色。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他竟然會將站在一旁的嫦娥牽入懷中,右手死死扣著她的脖頸之上,仿佛只要一用力就會扯斷她的脖子。

  “放開……高翠蘭”朱逢春冷聲道。

  眼前黑霧漸重,朱逢春知曉自己撐不了多久,臨昏迷前,他在嫦娥耳畔求了一句:“救高翠蘭……”

  朱逢春感覺懷中的姑娘顫了顫,她是委屈了嗎?

  吳子修冷笑:“看到了嗎?,他對你沒有心腸,對別的姑娘可是柔腸百轉(zhuǎn)?!?p>  ——————————————————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朱逢春抬眼便瞧見他脖子上那道刺目的勒痕,是昨夜他為救高翠蘭情急之下……

  “昨夜委實情非得已。”

  “沒有關(guān)系的,我知道高姑娘對逢春哥哥而言……十分重要?!辨隙鹦Φ糜袔追挚酀?p>  她低下頭,朱逢春不見她臉上的神色。

  “可惜嫦娥沒用,沒能攔住吳子修,他帶著高姑娘逃跑了……”

  “與你無干,眼下之急當(dāng)找到吳子修藏身之處,救出高翠蘭?!?p>  嫦娥面色有些蒼白,聞言皺了皺眉頭,卻仍然順從的點點頭。

  “逢春哥哥,你身子還未完全適應(yīng)妖力,要不要再歇一會兒?”

  “不必?!?p>  說罷朱逢春領(lǐng)頭朝山洞外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只聽見身后那人腳步或快或慢跟著他,偶爾還有幾聲氣喘,他停了下來。

  嫦娥擦了擦額上的細(xì)汗,見朱逢春轉(zhuǎn)過頭看她,她趕忙回一道燦爛的笑容,只是她那張臉煞白笑的也不如往日漂亮。

  “累嗎?”

  朱逢春不過隨意問了一句罷了,嫦娥卻仰頭看了他片刻,面上那則笑容愈發(fā)燦爛了。

  “嫦娥不累?!?p>  朱逢春點了點頭,復(fù)又抬腳往前走去。

  從白日尋到午夜,卻依舊沒有半分消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落了大雨,朱逢春與嫦娥再次回到山洞里。

  “逢春哥哥,我同高姑娘一起遇到危險,你會先救誰?”

  她靠在洞口聽了許久的雨聲,終是將扎在心上的疑問緩緩問了出來。

  嫦娥咬了咬唇:“嫦娥……只是隨意問問,逢春哥哥,可以不回答的?!?p>  “你有法術(shù),尚可自保。”

  “嗯……那,那如果我沒有法術(shù)了呢?你會不會,會不會有一點點的可能先救我呢?”

  段位的雨越下越大,朱逢春二人離得稍微有些距離,影子卻疊在一起的場合,默默望著那兩道依偎的影子,不等他答話,又說道。

  “當(dāng)然要先救高姑娘才好,她肉體凡胎哪里經(jīng)得起折磨?至于我嘛,一時半會兒還是死不了的。”嫦娥輕笑。

  “……”

  “這雨下的可真大啊!”

  “嗯”朱逢春隨口應(yīng)了一聲,看了一眼洞外的傾盆大雨,下一瞬視線卻落在嫦娥單薄的脊背上。

  三生三世……

  倒是害苦了她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嫦娥……”朱逢春輕喚。

  靠在石壁上的姑娘沒有應(yīng)他,想必已然睡去。

  朱逢春他緩緩走進她的身旁,蹲下身,果然瞧見她緊緊蹙著眉頭睡得十分不安,連夢里也俱是艱難么?

  朱逢春抬手緩緩撫上她的臉頰。

  朱逢春想,若是司命沒有寫下這三生三世的情節(jié),他興許就不會被他牽累了,受了這么多本不該由她承受的罪責(zé)。

  成仙也為想著她,碎去仙骨也為著他,世上怎會有這般癡傻的姑娘呢?

  朱逢春輕輕將她抱在懷中。

  “嫦娥,若是三日后不見我回來,你便去尋九重天上的司命星君,讓她抹去你我二人的幾筆緣分,相信他定會許你一個凡胎,惟愿往后富足安樂,不要在這傻般了。”

  懷中的人兒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無奈不曉得朱逢春失了什么法術(shù),她卻反抗不得半分。

  朱逢春安撫著拍著她的背,緊緊抱住她,洞外雨勢漸猛。

  “我……大約會先救你?!?p>  朱逢春將體內(nèi)妖力催發(fā)到最大,費了些心思才尋到吳子修。

  “果真深情意重,不過可惜,我已經(jīng)將你的心上人剝皮吃掉了”

  朱逢春與朱逢春纏斗在一起,不曉得打了幾天幾夜。

  只覺得體內(nèi)妖力亂竄,渾身骨頭縫里都是難忍的疼痛。

  其實……朱逢生說不清是因著救高翠蘭而要與他這般殊死較量……

  還是,在看見他握住嫦娥的手時,心中已然生了怒火……

  那份霸道的妖力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它正一點點吞噬著他的本性。

  他倒在血泊里……

  逢春哥哥……

  朱逢春模模糊糊睜開眼,只瞧見一位姑娘滿目悲傷地望著他,她好像在同他說些什么,他卻怎么也聽不清楚。

  最后她解開自己衣衫……

  她的手是冰涼的,她全身都是冰涼的……

  她的唇也是冰涼的……

  眼淚卻是滾燙的。

  ——————————————————

  朱逢春回了天庭,天帝說他不過下凡歷了段情劫,朱逢春糊里糊涂歸了仙位,又糊里糊涂受了封賞……

  在凡間的那一遭的記憶仿佛被人抹去一般,只剩個模糊的影像。

  只是午夜夢回時……總會有一位紅衣裳的姑娘入他的夢來,揮之不去。

  “你又輸了?!?p>  今日朱逢春來尋司命下棋,總共下了四局,朱逢春便輸了四局。

  見朱逢春若有所思,盯著棋盤卻不答話,司命倒是好奇問了一句:“怎么?我們的天蓬元帥也會有心事?這可是九重天上一樁奇事?。 ?p>  朱逢春斜斜看他一眼,“將你的神策命錄給本座瞧瞧。”

  “那是記錄天下命勢的冊子,怎可隨意給旁人看?”司命星君臉色大變。

  他棋盤也不再收拾,轉(zhuǎn)身就要走。

  朱逢春卻搶先了一步,將他攔下,從他懷中奪來那本小冊子。

  “不可……”司命星君驚慌道。

  冊子上用朱砂記載:“嫦娥為救天蓬,魂飛魄散,用不如輪回?!?p>  “嫦娥……”

  “嗯……”

  司命曉得再也瞞不住了。猶豫了片刻說道:“她尋到本君改了命,將你同她的三世情劫抹了去,她以為她同你的緣分拖累了你。”

  “她可曾留下過什么話?”

  “沒有?!?p>  朱逢春緊緊握住神策錄……

  “逢春哥哥……你看,就算抹去了命錄的三世情緣,我的心里依然全是你,睜開眼是你,閉上眼還是你……司命星君說,你若歷了數(shù)劫,便會再歸仙位,只是吳子修封印在你體內(nèi)的妖力太過蠻橫,他也說不準(zhǔn)……你的未來會如何?”

  “逢春哥哥……”

  “嫦娥只能陪你到這里了……”

  這幾日,九重天上鬧的沸沸揚揚,聽聞是玉帝下了一到皇榜,,封賞十分豐厚。

  “你要去?”

  司命星君擋在了他的前頭,“雖說獎賞那一顆乾坤丹委實讓人心動,但護送一位凡人和尚向西天取經(jīng),不論如何這筆買賣都是不劃算的……”

  “這乾坤丹你得來也沒甚用處,你揭這皇榜做甚?!”

  “聽說大梵天佛祖發(fā)力無邊,十分慈悲,本座想去求一個因果。”朱逢春輕笑。

  “你想……想去求佛祖復(fù)活嫦娥??!”司命星君震驚。

  朱逢春不置可否笑了笑,“走了……”

素?fù)u

ps:字太多了,錯別字不想改了,湊合著看。   有錯別字的地方評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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