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稷下學宮
事已至此，工師謀只得絞盡腦汁將這一切圓下去。他先告知韓敬《禮》一書是將一些儒家經(jīng)典匯總而成，后世《禮記》一書，有四十九篇，工師謀只是截取其中十篇當成此書，因為他只確認這十篇，聽上去鐵定是春秋戰(zhàn)國時代之人所著述。如此，就斷然再不會出現(xiàn)錯亂，要不然真是怎么圓不過去了。
不過工師謀所爆出的這些典籍匯總，已然讓沉醉于儒家學術(shù)的韓敬來了興致，他是自然不會漏過一絲一毫的細節(jié)，故而繼續(xù)說道：“韓某自詡熟讀圣賢，然《大學》一書卻是一字未知，工師兄常將四書五經(jīng)置于枕邊，想必此書定然牢記于心。不知肯否賞臉，將此書授與韓某，也能讓韓某多多學習圣賢之道?！?p> 耐不住韓敬的軟磨硬泡，工師謀只得將《大學》一書悉數(shù)背給韓敬聽：“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韓敬邊聽邊點頭，似乎很是認同書中所言的諸般道理，聽到精彩之處，連連拍手稱絕。他本是博聞強識之人，且《大學》一文本身篇幅也不長，故而當工師謀背完，他竟然已將全文一字不落地牢記于心。
韓敬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又在心中默念了幾遍，每念一遍，對里面闡述的哲學思想就更加增進一步的認同。末了，忍不住拍案驚呼道：“此乃神書也！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今韓某聞聽工師兄大學之道，幸甚！幸甚！”
由此可見，他對此文已然到了如癡如醉的狀態(tài)。
韓敬繼續(xù)問道：“卻不知如此神書出自何人之手？”
他今日約工師謀來府上，本意自然不是探討這些學術(shù)問題的。可幾番討論下去，他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勤學好問的優(yōu)秀學生，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他求知的欲望。
工師謀則是開始犯難：若說是鄉(xiāng)下人所作，《大學》造詣那么高，顯然搪塞的嫌疑太重；可若說是自己所作，雖說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夠背得出來，但他終究不是沽名釣譽之人，如此說法，難以啟齒。
思索半天，總算想出了一個法子，他對韓敬說道：“此文乃孔夫子遺作，由于較為平庸，知道的人甚少，我們那的鄉(xiāng)下人不懂斯文，胡亂塞在里面的?！?p> 工師謀終究不是一個擅于撒謊之人，扯得這個謊漏洞百出。在心思縝密的韓敬面前，如此說辭自然難以取信。
韓敬心道：《大學》一文言辭簡約，寓道卻甚是深遠，實乃曠世名篇，何來平庸一說？孔夫子乃我儒家圣人，其遺作我等儒學之士不知，反倒目不識丁的鄉(xiāng)下人知道，這何以叫人信服？
如此一來，韓敬心中越發(fā)肯定《大學》就是工師謀所作無疑。
韓敬說道：“工師兄不單胸懷曠世奇才，還擁有淡泊名利之胸襟，著實可敬可佩?！?p> 工師謀啞然。
韓敬繼續(xù)說道：“說來慚愧，韓某曾在稷下學宮求學，有幸拜孟子為師。每日聆聽教誨，沐浴師恩。從未想過為老師著書立說，反倒是工師兄有心，編撰了《孟子》一書。”
“這個……”工師謀搔著頭，臉上寫滿尷尬。心道：這韓兄怎就有如此強烈的求知欲望呢？
工師謀怕再細聊下去，自己就得給儒家先賢們挨個磕頭認錯了，所以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原來韓兄也曾在稷下學宮求過學，說來巧合，在下早年也求學于此。如此說來，在下與韓兄也算是同窗了?！?p> 韓敬問道：“哦？敢問工師兄師從何人？”
工師謀說道：“不敢說師從，曾跟隨慎子學過一年半載，后來在下中途荒廢，棄文從武，入了墨者行會?！?p> 韓敬驚呼道：“法家重富國強兵之道，深受各國倚重。商君變法于秦國，使秦國成為山東六國所懼怕的虎狼之國。申子變法于韓國，使我大韓以彈丸之地而稱雄于列國。慎子之才，不亞于商君與申子，工師兄能得其真?zhèn)?，他日必有作為。?p> 工師謀說道：“慚愧慚愧！在下實乃半途而廢之人，哪敢再以法家之名行事。再說我本也不是什么志向遠大之人，賺點小錢，過點小日子，安安穩(wěn)穩(wěn)了此一生，便是最好?！?p> 韓敬起身，替工師謀續(xù)了一晚茶水，笑道：“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工師兄胸懷大才，一心想要隱匿鋒芒，怕是當今時勢難以允許。聽工師兄說賺點小錢，倒是讓韓某心生一計。韓某打算讓舍弟將這四書五經(jīng)刊發(fā)出來，售往列國。一來能夠傳播我儒家之學，二來也能如工師兄所言賺點小錢。此事當然還得得到工師兄應(yīng)允才是?！?p> 工師謀瞪大眼睛望著韓敬，心想韓兄的商業(yè)嗅覺著實靈敏，適才還在談天說地述理想，片刻的功夫竟然就鉆進了錢袋子里面。到底是儒家出身還是商家出身呢。
韓敬見工師謀不作聲，繼續(xù)說道：“當然，售書所得。韓某與工師兄五五分成。”
“韓兄自便！自便！”工師謀擺了擺手。要說自己平日里搞點小發(fā)明什么的賣些錢，他自然得來心安理得?？梢遣皝硐热说闹魅グl(fā)財，他就總感覺有些過意不去。但是換別人去做這件事，他又覺得不好去阻攔，畢竟自己又哪有這個資格呢。
韓敬大喜：“多謝工師兄割愛?！?p> 既然聊到賺錢，韓敬就想起了此番邀請工師謀到府上的目的。因而接著說道：“工師兄先前售賣了火折子與韓某，現(xiàn)今又將四書五經(jīng)的售賣權(quán)讓出，此番恩德，韓某自當銘記于心?！?p> 工師謀是個聰明之人，韓敬這么突兀地提了一句火折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說道：“韓兄大可放心，幾日之內(nèi)，韓兄定的火折子保證送到府上?！?p> 韓敬笑道：“工師兄的信譽，韓某自然是信得過的。聽說前些時日高都百姓，許多都往工師兄府上討要此物。還聽說商會的虞副會長也登門造訪，虞副會長平日不喜登門求人，竟然能在工師兄府上破例。足見工師兄聲名之大，足見火折子此物之神啊?！?p> 韓敬的這一番話，讓工師謀心生厭惡。他隱隱有一種被人監(jiān)視的束縛感，很不自在。不過他此番造訪，也有開口請求韓敬給張購鹽批文的目的。因此即便心中不快，也不便發(fā)作。
工師謀收起心中情緒，笑道：“韓兄常年緝捕盜賊，來消息果然還是較常人靈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