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柔軟
平靜的講完這段過往,荷洛道:“不知奴婢講的這些,是否解了少夫人的疑問?”
“多謝姑姑解惑,我已知曉?!卑菜加纛h首還禮道。
“那么,對于奴婢剛說的這些,少夫人又是怎么看呢?”荷洛突然問道。
安思郁沒想到荷洛會有此一問,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道:“雖然林姨娘的確不幸,令人唏噓,但整件事情上,母親并無過錯。言老將軍……”她忽然打住,頓覺稱呼不妥,忙悄悄望了一眼言子期,見他并無異色,這才放心改口道:“父親與世人,以此事詬病母親性情為人,實為不公!”
話音剛落,卻聽言子期道:“你真的這么想?”
“真這么想。”安思郁望著言子期,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欺軟怕硬,人之本性。林姨娘性子溫和隱忍,張氏則目中無人。若不當(dāng)著林姨娘之面整治張氏,只怕此事過后,張氏將更跋扈囂張,而林姨娘依舊軟弱可欺。即便,張氏被趕出了府內(nèi),但以后再有王氏、李氏呢?林姨娘的性子一旦傳了開來,恐怕受到的欺負(fù)將會無窮無盡!而母親此舉,既不對跋扈犯上之人心慈手軟,也為林姨娘撐了腰,一箭雙雕,并無不妥。若是我,恐怕也會這樣做的?!?p> “若是你,怕依著你那魯莽性子,早不知會弄成什么樣!”冷冽卻威嚴(yán)十足的女聲忽地傳來,安思郁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由憂心的望向言子期,手上悄悄做了“抹脖”的手勢。
在一位不喜歡她的婆婆背后議論她的舊事,還是在惹了這么大的麻煩之后,恐怕這次是難逃此劫了。而身旁的言子期,雖面如敷雪,語氣卻十分輕柔,壓低聲音道:“我在,不要怕?!?p> 這句話似是為安思郁注入了十成十的力量,她燦然一笑,即使她的郡主婆婆,此刻已經(jīng)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森涼的望著她,她也覺并未那么害怕了……
“聽說我言家的少夫人,今天在鄒家出盡了風(fēng)頭?”言母望著安思郁,譏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我……”安思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還未答言,言母又道:“看來你昨日挨打的傷已經(jīng)好了?”
安思郁心虛的搖了搖頭,不由往言子期身后躲藏而去,言子期急道:“母親,并非郁兒有意尋釁,實在事出有因?!?p> 言母卻沒理會他,仍是繼續(xù)看向安思郁道:“你是篤定今日我不會罰你第二次?”
“母親!”言子期護(hù)住安思郁道:“郁兒現(xiàn)在的身體經(jīng)不住再次被罰!”
“你既知道,為何不但不加制止,反而還縱容她放肆胡來?”言母冷聲質(zhì)問言子期,安思郁害怕言子期為她再次惹言母生氣,不由心急如焚,忙上前道:“母親,我……”
忽然,言母目光一松,竟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有氣、有怨、有悔、有無可奈何。安思郁從未見過言母有此番神情,到了嘴邊的話語也被生生打斷。言子期道:“鄒家之事,來龍去脈,請容兒子細(xì)稟。”
言母搖頭道:“不必了,我聽春草那丫頭說了!阿屏這個性子,真的不像是我言家的人!就連……”
她住了話頭,目光卻瞟向安思郁,復(fù)又游離開來。
良久,言母突然道:“安思郁?!?p> 安思郁一驚,忙答道:“是?!?p> “你方才是因為怕我,所以才和荷洛說了那些話么?”言母問道。
原來,她方才說的那些話,還是盡數(shù)進(jìn)了言母的耳中,但是此刻,她突然不怕了。
她的婆婆,雖然看上去的確嚴(yán)厲無比,連諷帶嘲毫不留情,打起人來也絕不手軟,但她的內(nèi)心,卻并非堅硬頑石。
安思郁不再似方才一般緊張了。她略一撓頭,微微一笑道:“母親,您小看我了。雖然我的確有些怕您,但也并不足以讓我為了討好您而違背本心。所以,我方才與荷月洛姑姑所說,便就是我的真實想法,句句發(fā)自肺腑?!?p> 聽完這番話,言母淡笑道:“你也高看我了。我沒有那么好心替她出頭,只是看不慣她那軟弱可欺的性子。”
言母突然和緩的這句話,倒讓安思郁有幾分意外,微笑道:“您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您與林姨娘相處多年,始終沒有以正室之姿為難打壓,更在姨娘故去后對阿令視如己出,郁兒相信您的內(nèi)心,是柔軟的?!?p> 安思郁有些動情的說完此番話,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言子期正在偷偷注視著她,目光中滿溢溫柔。而言母卻似有一瞬恍惚……
僅僅是一瞬的恍惚,頃刻間稍縱即逝。她依舊是那個氣度雍容的一家主母,只是神情已不再似方才版冷冽刻薄。
“自作聰明!”她輕輕哼笑一聲,隨即對安思郁和言子期道:“從今往后,你們不許再去鄒家找麻煩?!?p> 雖然說了“你們”,但安思郁覺得,這句定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忙回道:“是?!鞭D(zhuǎn)念一想,忍不住又道:“可是,阿屏如今在鄒家的處境……”
言母果斷打斷她的話語:“各人有各命,她的事情,自然需要她自己去解決。”
“可阿屏性子柔弱,鄒將軍看起來也未必會站在她的一邊,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又該怎么辦呢?”安思郁繼續(xù)不死心的問道。
“還嫌惹的禍不夠嗎?”言母突然厲聲斥道:“我自有安排,還用你去出什么風(fēng)頭?”
即便言母此刻的神態(tài)像是要吃人一般,安思郁心中也倍覺欣慰。她想要從言母口中聽到的就是這句話!這句話意味著她的婆婆不會真的不理會阿屏這個女兒的往后的處境生活!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那么今日既然言已至此,不如問個痛快!安思郁又道:“荷洛姑姑帶給鄒將軍的那封書信,究竟有何內(nèi)容?讓鄒將軍看了之后立刻為阿屏出了氣?”
她清楚的記得,鄒將軍本是有回護(hù)鄒祖蔭、勸慰言知屏息事寧人之意,只因看到那封書信,鄒將軍的態(tài)度才有了明顯的變化。而言母卻狠狠盯著她,怒道:“不該你問的事情就不要問!”
“是……”安思郁悄悄吐了下舌頭,低頭不敢再言。
言母見她神情,忽然長嘆一聲,緩緩道:
“安思郁,你真的很不讓人省心??傆幸惶欤銜o言家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