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舊事
言家主母莊靜郡主與言敬將軍，自幼便相識，雖不完全算是門當(dāng)戶對，也是天子賜婚，算是少年夫妻，伉儷相伴多年，感情也算和諧。只是，夫妻二人性子太過相同，寧折不彎，各不相讓。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些摩擦，感情漸淡，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故，成親數(shù)年后的某一日，言敬將軍從外地帶回一名林姓女子，小心翼翼的詢問郡主是否可以將其納為側(cè)室。
莊靜郡主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但雍國男子三妻四妾總是平常之事，何況如言敬一般的一品將軍。當(dāng)下雖未明確表示同意，卻也默許了林氏留下，暗中遣人調(diào)查她的底細(xì)，觀察試探她的為人。
調(diào)查觀察了半年，倒有些出乎郡主的意料！原來這林氏女子原是一戶窮苦人家的閨女，因相依為命的父親去世，無錢裝殮，故賣身葬父，正巧被路過的言敬將軍看到，覺她身世可憐，便起了惻隱之心，出錢幫她殮葬父親，又見她長相清秀，性子溫和，便動了納妾之念。而這半年來，郡主觀察這林氏既無傾城之姿，也無能言巧辨之技，一貫是少言、木訥、溫柔、聽話，能吸引到言敬的特質(zhì)，怕就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千依百順的性格了。確定此女確為良善之人，不生事端，郡主這才放下心來，同意了林氏進門。
林氏進門后，較之前更加溫良恭儉，早晚侍奉將軍夫妻二人，只是她平素除了少言，還懦弱非常，甚至連對屋內(nèi)家仆說句重話都不敢。郡主平素雷厲風(fēng)行慣了，雖看不慣她悶葫蘆一般軟弱可欺的性格，但也并未對她有任何為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林氏也陸續(xù)誕下兩個女兒，妻妾間平常相處，交集不多，倒也相安無事。直到十年前的某日，言敬將軍又帶回一名女子……
大約覺得自己還年輕，言敬將軍這次帶回的女子張氏年紀(jì)頗輕，生的甚為美艷，與各方面看起來均平平的林氏形成了鮮明對比。雖并未得到郡主點頭認(rèn)可侍妾身份，但張氏仗著將軍寵愛，平素頗為目中無人，看準(zhǔn)了林氏是個好欺負(fù)的性子，時常排擠欺壓她，林氏愈不睬她，她就愈變本加厲，從處處譏諷奚落林氏，到蠻橫強占林氏房中物什，甚至譏諷林氏是生不出兒子的廢物……
這些事，郡主陸陸續(xù)續(xù)聽過一些，但她從未干涉過。一方面，她懶于插手妾侍之間爭斗，覺得頗為無聊；另一方面，林氏那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性子也著實讓她窩火，覺得若能迫得林氏忍無可忍，爆發(fā)一次倒也不錯。所以，只要張氏做的不十分過火，郡主一貫都是不愿理會。
直到某日，言敬將軍攜了子女前往避暑山莊伴駕，郡主有些傷風(fēng)，并未同去，在家中靜養(yǎng)。進了些食后，覺得身體有了些力氣，她便行至小園散步消食，正巧聽到張氏又在盛氣凌人的欺負(fù)林氏，諷她什么人老珠黃、生不出兒子的沒用貨，總之怎么難聽怎么來。大約林氏今日也心情格外不爽，竟一反常態(tài)的反駁了幾句！
聽到林氏反駁，郡主倒有些意外，不禁來了興致，正欲駐足觀看，剛好瞧見張氏竟坐在小園中心亭中正中的位置，將手中的一盞茶杯狠狠擲向林氏！
那茶杯中有液體隨之拋灑出，大約是滾燙的茶水，林氏一聲驚呼！郡主見狀，心中極怒！無端傷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張氏，竟坐在了她不該坐的位置！
小園中心亭，位置算是全府極好，坐在其中觀小園，花樹相映，塘清見底，微風(fēng)拂面，細(xì)雨不落，是府中主子們平日最愛的消夏之地。而涼亭中心的位置無疑景色最佳，雖無明文，但卻是府中眾人默認(rèn)的郡主專屬之位，就連言敬將軍，平素也會因尊重妻子而盡量避開那里。
而今，這個還未正式入門的妾侍，竟敢明目張膽的僭越！
當(dāng)郡主突然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時，張氏雖面上驚惶，但仍強作鎮(zhèn)定，慢慢從坐著的位置上站起，笑道：“姐姐來了?！?p> 郡主面色鐵青，冷冷斜視張氏，荷香怒道：“下賤東西，你哪里來的膽子和臉皮，配叫郡主姐姐？”
張氏聞言，周身不禁一抖，她素知郡主貼身的侍女不好惹，但仍努力強撐著那副藐視一切的神色，哼笑道：“郡主與我共同侍奉將軍，我若不稱郡主為姐姐，難不成稱郡主為伯母嗎？”
這話可是捅了馬蜂窩！大約張氏仗著自己年輕得寵，忘了自己是誰，連郡主竟也敢嘲諷。膽敢如此不把家母放在眼中，周圍侍女家丁紛紛變色，郡主懶得再同她廢話，僅一個手勢，張氏便被家丁從亭中拉出，摁倒在地！
侍女們一擁上前，沒人理會張氏，而是有條不紊的打水、灑掃、擦拭方才被張氏坐過用過的椅凳圓桌，只喘息間便完成了整理?？ぶ骶従徸谡?，冷聲道：“打！”
張氏色變，大聲疾呼，“你敢？將軍不會放過你的！”
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去問問他究竟會不會放過我，如果一會，你還有命在的話?！?p> 張氏見威脅對方不得，性命也被牢牢捏在手里，方知害怕，可為時已晚！當(dāng)即被按在地上打了個皮開肉綻，慘叫聲不絕于耳……事后，言敬將軍得知是張氏無端傷人、恣意挑釁、以下犯上在先，雖感惋惜，卻也無可奈何，找了個醫(yī)師為她簡單救治后，便匆匆將她打發(fā)出了言府，再不提此事。
此事本已揭過，在言府上下看來，這并非是什么值得言說的大事，但是誰也沒想到，自那日后，林氏竟受了驚嚇，終日神思倦怠，茶飯不思，身體更加孱弱，不足半年竟過世了！
郡主也極為震驚！那日懲戒張氏，她的本意除了教訓(xùn)，還含了幾分為林氏出氣的意頭，故當(dāng)日也讓林氏從旁看了全部過程，卻未曾想反而讓她嚇出了心病。而當(dāng)時還未及金釵之年的二小姐言知屏，自那之后，性格愈發(fā)與林氏相像，變得沉默寡言，不愿再與旁人交流。而郡主自此，卻也傳出了強悍蠻橫之名，連言敬將軍，亦對郡主又多了幾分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