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95團（1）

　?。?939.9.2-1939.9.22）

　　整個民族都在拒絕這場戰(zhàn)爭?！柛ダ椎隆に骶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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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戰(zhàn)爭部——不，現(xiàn)在應該叫國防部了——早在9月1日德國對波蘭發(fā)起進攻的那一天就開始了動員，但法國既未對德宣戰(zhàn)，亦未下達最后通牒。9月2日上午，已經(jīng)沒了耐心的達拉第向總參謀長甘末林將軍詢問，法國究竟何時才能做好戰(zhàn)爭準備，后者謹慎地回答道：

　　“軍事設施已經(jīng)完備，各部隊也正有計劃地開赴堡壘區(qū)域，機動部隊同樣也做好了準備，但是空軍還不行。大城市和公共設施的疏散尚未完成，如果此時宣戰(zhàn)，德國空軍的轟炸將對我國造成慘重的損失。”

　　“我們的空軍難道不能攔截德國轟炸機嗎？”雄心勃勃的財政部長雷諾逼問著三位海陸空軍首腦。海軍總參謀長達爾朗上將事不關己保持沉默，甘末林將軍也一言不發(fā)，空軍總司令維勒明便只好出言回答：“我們的情況雖然遠遠好于38年，但與德軍抗衡仍有壓力。雖然可以攔截大部轟炸機，但完全驅(qū)逐不可能，而且這需要建立在相當一部德國空軍正在波蘭作戰(zhàn)的前提上。一旦德國空軍主力西向，我們就將處于全面的劣勢，這是兩國的工業(yè)基礎決定的?！?p>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英國空軍的支持。”總理達拉第沉思了一會，給出了這個答案。

　　“沒錯，總理先生。”

　　“那么博諾外長，你和哈利法克斯勛爵通過電話了嗎？”

　　“已經(jīng)通過了，英國催促我們盡快宣戰(zhàn)?！辈┲Z看上去焦慮無比，“但是我依然認為戰(zhàn)爭是可以避免的，意大利的齊亞諾伯爵今天早上給我發(fā)了電報，他承諾將全力促成英法德意四國就波蘭問題展開談判……”

　　在場的不少高官發(fā)出了嗤笑，只有寥寥數(shù)人深以為然，達爾朗上將的不屑之情已溢于言表，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出言諷刺的欲望。

　　達拉第總理皺著眉頭問道：“德國是否許諾撤出波蘭，將局勢恢復到9月1日進攻前的狀態(tài)?！?p>　　“沒有?！?p>　　脾氣火爆的雷諾部長終于忍無可忍：“那還有什么可談的？”

　　“或許我們還可以通過外交手段，讓波德兩國在但澤問題上達成一致……這樣可以避免一場世界大戰(zhàn)?！?p>　　“達成什么一致？讓波蘭把但澤割讓給德國唄？然后下一步是匈牙利、羅馬尼亞、丹麥……最后就是我們的阿爾薩斯和洛林！”

　　“冷靜一下，雷諾部長?！毙那闊┰甑倪_拉第制止了財政部長繼續(xù)聲討軟弱的外交部，但他也沒有把博諾的話放在心上。

　　總理直接對外交部長博諾下達了命令：“立刻通知哈利法克斯勛爵，如果皇家空軍能夠立刻在法國部署兩個轟炸機中隊和四到五個戰(zhàn)斗機中隊，我們就可以在12小時內(nèi)對德宣戰(zhàn)。如果不行，那么我們至少需要……”

　　達拉第看向了甘末林，這位猶豫的將軍和身旁的維勒明將軍商量了幾秒鐘，向總理給出了答案：“48小時，總理先生?！?p>　　“好的，就48小時?！边_拉第看向了博諾，博諾勉強點點頭，坐回了原處。

　　“財政部盡快將戰(zhàn)爭撥款撥付給各兵工廠，外交部保持與英國的聯(lián)絡，海陸空軍盡快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沒有別的事就各忙各的去吧。”說完，達拉第總理便將文件一股腦塞進自己的皮包，隨后提上它匆匆離開。

　　三位軍隊首腦也隨之離開了會議室，甘末林將軍走在最后，與等候他的副官一同離開了大樓，進入了自己的汽車。

　　“這期間沒什么事情發(fā)生吧？”

　　“一切正常，不過剛剛接到科貝爾上校的電話，說元帥提及的那個戴澤南昨天下午就應征入伍了。”

　　“不錯?！备誓┝謱④娒鏌o表情，“沒想到科貝爾那豬腦子還能記得這件事?！?p>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忘?！备惫倏嘈χf道，“因為昨天下午整個巴黎不在動員年齡范圍內(nèi)而主動應征的退役軍官只有這一個人?！?p>　　“這不能證明法國軍人愛國心的動搖，畢竟絕大多數(shù)退役軍官都要和家人最后共進一次晚餐?！?p>　　“確實如此，將軍，今天上午還是有一些超齡軍官重新應征的?！?p>　　雖然兩人很容易就為超齡軍官們的“落后”找到了理由，但他們心里都清楚，1939年的法國可與1914年的法國大不相同，起碼在座的兩人心態(tài)便不同。

　　“帶他來見我一面?！备誓┝滞蝗婚_口。

　　“誰？那個戴澤南？”副官相當驚訝，“您要召見一個退役二十年的上尉？”

　　甘末林看著震撼的副官，緩緩說道：“你可別瞧不起他，還記得戴高樂嗎？”

　　“第五軍的那個坦克上校？”

　　“他在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時也是個上尉。當時貝當元帥最欣賞的兩個青年軍官，一個是夏爾·戴高樂，另一個就是讓·戴澤南。”

　　“結(jié)果一個二十年代跟元帥翻了臉，另一個干脆在大戰(zhàn)后立刻退役了?！备惫倏嘀樞α耍熬退闼钍茉獛浀男蕾p，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他又背棄了元帥，您為何還要對他如此上心？”

　　“戴澤南從來沒有背離過元帥，他退伍是為了照顧戰(zhàn)友的遺孤，為了照顧那個孩子他甚至至今都沒結(jié)婚，這樣高尚的行為是元帥十分欣賞的?！闭f到這里，甘末林壓低了聲音，“而且他對元帥有大功?！?p>　　“哦？”

　　“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去找找十七年前‘紫羅蘭案’的檔案，我在這里就不說了。總之，科貝爾上校還沒給他分配部隊吧？”

　　“應該沒有，不過分配了也可以再改?！?p>　　“盡快帶他來見我?！?p>　　“是，將軍。”

　　于是9月2日下午三點，德內(nèi)爾便被人從位于軍校的營房里帶到了陸軍部的駐地。進進出出的軍官們對陸軍部走廊上筆挺站立的上尉感到驚訝，因為這位上尉依然身著1918年的裝具——不僅僅是軍服，他甚至就連防毒面具袋什么的都帶著，仿佛是從大戰(zhàn)時期穿越過來的活化石。

　　“讓·戴澤南上尉?！币幻傩Ｔ谧呃戎醒胝泻舻?，“請過來。”

　　德內(nèi)爾轉(zhuǎn)身立正，一板一眼地敬了個禮，隨后便步跟著少校走進了總長辦公室。令人頗為意外的是，總參謀長的辦公室里并不只有甘末林將軍一個人，相反，這個不大的辦公室里居然塞滿了人，具體說來：是記者。

　　他一進門，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德內(nèi)爾頗感奇怪，只好當他們不存在，徑自向面前的將軍敬了個禮：“戴澤南奉命報道！”

　　蒼老的甘末林將軍輕輕一抬手就算回了禮，他指著德內(nèi)爾對記者們說道：“這就是昨天總動員令下達后第一時間應征的超齡退役軍官，讓·德內(nèi)爾·戴澤南上尉，如果你們中有在上次大戰(zhàn)中便從事采訪報道工作的‘老手’，那么應該對他有印象。”

　　“法國上尉！”“凡爾登英雄！”

　　“對，就是他！”甘末林揮下了右手，“上次大戰(zhàn)的英雄將再次為法蘭西而戰(zhàn)！”

　　甘末林將軍話音剛落，在場的記者便抽出鋼筆在本子上劃拉鬼畫符般的速記符，幾位年齡較大的記者顯得有些激動，有人迫不及待地舉起手：“可以拍照嗎，將軍？”

　　“可以?！?p>　　于是乎劈頭蓋臉的閃光燈簡直要晃瞎德內(nèi)爾的眼睛。

　　記者們從各個角度拍攝他和他的軍服，德內(nèi)爾的消瘦形象令他們非常滿意。除了年齡老了一些，這個退役軍官犀利的目光、肅穆的儀容和仿佛被敵人折磨了數(shù)個月之久的憔悴之態(tài)，令他簡直就像是從1918年的前線直接被人帶到總參謀長的辦公室。

　　待興奮的記者們結(jié)束了攝影，甘末林面帶微笑對嚴肅的德內(nèi)爾說：“我們的戴澤南上尉對如今的戰(zhàn)事有什么看法？對自己的調(diào)任有何愿望？”

　　“我服從共和國陸軍的命令，但請盡量將我調(diào)到一線部隊?！钡聝?nèi)爾認真地回答道，“我的指揮水平已經(jīng)不足以履任軍事主官，也難以短時間內(nèi)成為合格的參謀……”

　　“不必謙虛，我相信你在軍事方面敏銳的學習能力?！备誓┝执驍嗔说聝?nèi)爾的話，“如果你還沒有考慮好，那么我現(xiàn)在倒有一個不錯的主意?！?p>　　“請您下令?！钡聝?nèi)爾恢復了立正的姿勢。

　　甘末林指了指德內(nèi)爾領口上繡著的“95”字樣：“回到你的老部隊，第95團?！?p>　　德內(nèi)爾毫不猶豫地敬禮答應。

　　“很好，第95團現(xiàn)在缺一個營長，而且正好是1營。”

　　“恕我直言，將軍，雖然我對這個營有著深厚的感情，但現(xiàn)在我的戰(zhàn)術(shù)技能已經(jīng)不足以指揮一個現(xiàn)代化的步兵營了?！?p>　　“不要謙虛！”甘末林將軍再次勉勵這位“頑固”的下屬，“上次世界大戰(zhàn)的經(jīng)驗對于今天的法國陸軍而言仍然至關重要！現(xiàn)在法軍的一切戰(zhàn)術(shù)都根源于上次世界大戰(zhàn)，沒有比那場戰(zhàn)爭的親歷者更能掌握這些戰(zhàn)術(shù)。至于那些新家伙，你在一個星期之內(nèi)就能把他們搞懂！”

　　德內(nèi)爾還想再說什么，但甘末林將軍已然失去了耐心，他絲毫不給德內(nèi)爾插嘴的機會：“為了表彰你的愛國熱情，我特別晉升你的軍銜為少校?！?p>　　德內(nèi)爾遲疑了一下，但記者們已經(jīng)瘋狂地鼓起掌來，他覺得實在不適合在這樣公開的場合下挑戰(zhàn)甘末林將軍的尊嚴，尤其是后者此時還肩負著領導法國甚至整個西方盟國軍隊的使命。

　　所以他最終還是向?qū)④娋炊Y致謝，從將軍那里接過了新的軍銜和委任狀?；蛟S甘末林也看出這位上尉有些言不由衷，所以壓根就沒給記者提問德內(nèi)爾的機會，直接就命令副官安排他上任。

　　戰(zhàn)爭才爆發(fā)兩天，德內(nèi)爾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成了少校，還稀里糊涂地被配發(fā)了……不，是暫借了司機和汽車，等到了95團還得讓司機把車開回來。

　　“這都哪跟哪啊。”德內(nèi)爾依舊搞不懂甘末林將軍是怎么想的，他在眾多記者面前把一個退役20年的軍官直接任命為主力團的營長，就不擔心媒體會抨擊自己能否勝任嗎？更奇怪的是，為何記者們也輕易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不提出疑問？

　　這樣看來，這些記者很有可能是甘末林將軍找來的托……

　　“長官，可以出發(fā)了嗎？”司機按著方向盤回頭詢問德內(nèi)爾。

　　“出發(fā)吧，第95團駐地在哪里？”

　　“在沙勒維爾-梅濟耶爾，長官，我們傍晚就能到?！?p>　　“沙勒維爾-梅濟耶爾……”德內(nèi)爾說著便從地圖包里掏出了甘末林副官給他準備的一些資料，才看了第一眼就差點跳起來：

　　“我要指揮的是一個摩托化步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