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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的自白

第七章 劉哥的大炸糕

吃貨的自白 易牛 2118 2020-12-27 20:06:24

  一五年的冬日,

  豐臺橋南。

  這是一個位于看丹村的大雜院兒。

  凌晨三點半,西里間的燈亮了。昏黃的燈光,在寂靜的冬夜里閃爍著,那么渺小、飄搖。

  燈光照在窗外的蜂窩煤垛上,將煤上剛落的薄雪映得一片微黃,窗前劃過的雪末,也如金粉一般飄蕩……

  劉哥,五十多歲的樣子,身量兒不高。這時正披著件破舊的軍大衣捅著他的三眼兒大煤爐??礃幼?,搬上車之前還得再續(xù)幾塊兒煤。放下火通條,劉哥又拿起大湯勺,順手攪一攪爐子上大湯桶里正在燜煮的紫米八寶粥。

  這時王姐也起床了。簡單洗漱后,趕緊幫著收拾所用的一應家什。門開了,裹攜著一團熱氣,劉哥夫婦倆手里搭著大煤爐走了出來。配合多年了,兩人默契得不必說話,只麻利的把東西陸續(xù)裝上車,偶爾只有鍋盆相碰的“嘩啦”聲響。

  劉哥先騎上車,等王姐關了燈鎖了門,跨坐在車幫上時,便發(fā)動了三輪兒。隨著滋滋的聲響,電動三輪兒吃力的扭出院子。經(jīng)過門口的狗窩時,里面的大黑狗并沒有叫,只是低眉順眼的趴在那兒抬了抬眼皮而已。

  此時,小雪已停,院子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漆黑和寂靜之中……

  嚴格起來說,劉哥兩口子的工作,應該是從下午收攤兒開始的。

  每天下午一點半,兩口子準時關門兒,因為家里還有好些活兒等著他們呢。除了洗洗涮涮外,最重要的就是磨面和糗豆餡兒了,這些都是用來做炸糕的重要原料。

  圓粒的糯米和長粒的江米,按一比三的比例混合,要用清水泡上一天的時間。然后再上電磨打成漿,用兩層冷布兜起控去水分。

  將控去多余水分的米漿放入大瓷盆中密閉發(fā)酵,冬季要三四天,夏季也要兩天。發(fā)酵好的面團表面微黃,略有出水,氣味變酸。用的時候再隨時揣堿。

  紅豆要選用無砂無殘,顆粒紅亮飽滿的優(yōu)質紅小豆。淘洗干凈后,還要用水泡半天兒。之后倒入大號電飯鍋中,加同等分量的清水,再加少量堿面兒,燜煮四十分鐘。待水分幾近耗干,紅豆表皮開裂內里粉面時即可。此時再加入紅糖和干桂花,用木勺充分攪打搗碎,使豆餡最終成軟泥狀即可。

  電動三輪開到街口時已是早上五點半了,天陰得依然沒有亮光,看來又要下雪了。

  這是一條位于綜合市場外的小街,一溜兒門面都還關著門,劉哥總是第一個到。街道雖然很窄,但天亮后,小街就會熙熙攘攘、嘈雜熱鬧了。

  小街的盡頭是一片小胡同兒和大雜院兒,因此溜早兒的老人六點前就會過來買炸糕和油餅兒。

  劉哥的炸糕在這一片兒很出名。個兒大、餡兒足、味道好。劉哥之前在牛街路口附近干了多年,后來拆違時不得已才搬到這里,生意差了一大截。劉哥搬到這里后,一天也就賣四五百個了。年前一塊五一個,這陣子紅豆、江米和大豆油都蹭蹭的漲價兒,劉哥不得不漲了五毛錢。本來漲價就有些忐忑,這兩天又聽幾個主顧說這一片兒也要拆違,劉哥有些鬧心。

  劉哥剛把半米直徑的大鐵鍋放在灶上,第一個老主顧就到了。劉哥只能抱歉的讓老大爺過會兒再來。

  鐵鍋里要倒進二十斤豆油,燒上一刻鐘才能炸東西。借著這個時間,王姐趕緊往江米面里揣堿。揣好堿的面團一下就變得雪白輕盈了,托在王姐的手心兒里就像一捧雪。

  王姐揪劑子、蒯豆餡、包炸糕,一氣呵成。

  很快,第一個炸糕就下鍋了,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大鐵鍋里一圈兒下來正好能放十五個。油鍋中間正好兒還能放下一張油餅,一張河南的蔥油餅。

  劉哥站在油鍋前,時不時的用手里燒黑了頭兒的大長筷子,翻動照應著油鍋里的一應炸糕們……“呲啦”,王姐把特質的鐵盤和蔥油餅一起放入鍋里,蒸騰起一股熱氣。在冬日早上料峭的寒風中,熱氣瞬間幻化為濃厚的白色水霧,裹挾著蔥油和炸糕各自特有的甜香氣,在小街上飄蕩。令過往的人饑腸轆轆,紛至沓來。

  飯量小的食客,只需點一碗濃稠的紫米八寶粥即可。粥很粘稠,里面除了開了花兒的紫米粒兒,還有花生仁兒、紅豆、黃豆和小棗兒等。每一顆豆子、花生仁兒和小棗子都不會破,然而卻都軟糯異常。劉哥如何做到的,令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的食客還會配半張蔥油餅或一個炸糕。咸菜絲兒免費,就用黃色的搪瓷盆盛著,放在粥鍋旁邊,隨便拿取。

  早上六點一刻,橋北某小區(qū)。

  鬧鐘響起時,我就要趕緊起床,騎上車,直奔橋南。

  下了車,劉哥的小店門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劉哥和王姐忙得抬不起頭兒。

  相互打個招呼,我便徑直擠進屋里。七八平米的小屋兒坐滿了吃飯的人?!皦驍?shù)了嗎劉哥?”“還差這一鍋就好了!”

  我的店位于小區(qū)外的馬路邊兒,路上車水馬龍,人流不斷。路邊兒的早餐都是豆?jié){油條的大路貨,這讓我看到了商機,決定一早兒賣點兒炸糕試試。一是掙點兒菜錢,二是劉哥的炸糕確實不賴,好吃到連我這個BJ土著都很認可。

  說起炸糕,劉哥一臉的得意。他說他的炸糕毫不遜色于京天紅和牛街的。

  確實,劉哥的炸糕,外殼酥脆,面皮粘軟,豆餡香糯甘甜。這是因為發(fā)酵的江米面,用油一炸,便會起酥殼兒,這是京津地區(qū)炸糕的特點。不像南方的甜炸糕,用的是糯米粉,炸出來軟趴趴的。身為河南人炸得一手老BJ的炸糕,實屬難得。

  見我往車上一箱箱的搬炸糕,排隊的人頗有微詞,畢竟一鍋炸糕要等十分鐘,何況這會兒天上又飄起了細雪花兒。

  我也不解釋,只顧把慢慢的兩箱炸糕剎緊在后車架上。劉哥把裝不下的十來個炸糕放進墊了草紙的塑料袋里,遞給我。這又引起排隊人群的一片騷動。我自顧騎車揚長而去,因為晚了炸糕就涼了。身后聽到劉哥解釋著:“馬上,馬上就好。機務段食堂訂的,您讓我怎么辦?!”

  頂著風騎回店里,已是六點五十了,天邊已發(fā)白。遠遠的看到三兩個主顧已等在了門外。

  我一邊兒和主顧們答對著,一邊兒趕緊撂桌子卸貨?!八膲K錢一個,七塊錢倆,十塊錢仨。每人限購十個??!”我一邊找著零錢,一邊扯開嗓子吆喝著。

  過了春節(jié),劉哥那條小街上的兩側店面果然被拆除了,劉哥兩口子不得已去了河北淶水。

  一種味道,就此成為了回憶。

  希望吧,有機會還能吃到劉哥的手藝,真的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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