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愛吃蝦,于是父親就學著去釣。說是釣,其實是用蝦籠撈。
小的時候,家住在一個大雜院兒里。別看院子里雜亂不堪,但院兒里人可是各有神通。周末,有的去河邊釣魚,有的去河里撈蝦。所以誰家要是有蝦籠,父親就跑去看,回來依葫蘆畫瓢的做一個,有模有樣兒的。
雖然蝦籠做好了,但是用什么做餌兒料、怎么下籠,還是要自己琢磨的。
經過幾次試驗,父親發(fā)現(xiàn),用羊骨頭做餌兒最好。這大概也和魚餌一樣,講究個“春腥、夏淡、秋濃、冬香”的規(guī)律吧。
初夏的某個周日的清晨,父親騎上高高的二八車,大梁上帶著我,后車架上綁著蝦籠和紅塑料水桶,爺兒倆直奔八一湖……
記憶中,我們騎車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土路。路很寬,兩旁是成排的大葉兒楊。初夏的微風,吹拂著滿樹的葉子,嘩嘩的響著。陽光透過這些樹葉,時不時的曬在我穿著白色跨欄兒背心的肩頭上,暖洋洋的。我坐在車大梁上,臉頰感受著清風習習。閉上眼,感受著斑駁的光影在微紅的眼簾前,跳躍,跳躍……
我們在大石橋頭下了車,父親支好自行車,然后把蝦籠拎到岸邊。把幾塊羊骨頭用細鐵絲綁在籠底,然后高高悠動蝦籠,再用力往湖水中一拋,只聽“噗通”一聲,綠窗紗包裹的細鋼筋骨架的蝦籠,便冒著咕咕的氣泡兒沉入了湖中柔柔的水草之中……
湖水清澈見底,水草在湖水中飄搖。不時看到有小麥穗兒魚在輕柔的水草間靈巧的穿梭游弋,螺螄們則趴在淺水下的青石苔上,悠閑的來回轉動著背上的螺殼,殼上同樣長著綠茸茸的青苔。
蝦籠一沉入湖底,四面的圍擋便緩緩鋪陳開來,圍擋連著的四根牽繩,會隨著匯聚在水面上的白色厚泡沫板的浮動,而在水中搖曳……繩頭則握在父親的手里。
就這樣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
等得無趣了,我便一會兒拿個長柄抄子在附近的水里撈螺螄,一會兒又跑到岸上的草棵兒里網(wǎng)螞蚱。但只要看到父親用力的拎起蝦籠,我都會跑過去看,數(shù)數(shù)蝦籠里又有幾只歡蹦亂跳的俘虜,然后爺倆再一起把它們倒進帶蓋兒的水桶里。
這些拖著長須通體半透明的青綠大蝦們,會在桶底“啪啪”的用力彈跳,濺起一陣陣的水花。
一上午光景,蝦、螺螄和螞蚱都逮了不少,爺倆滿載而歸。
回了家,把蝦、螺螄和螞蚱交給母親。母親會把螺螄和螞蚱拿去喂雞,然后把蝦做成各種吃食。小些的做湯、做餡,大些的白灼、油燜。
蝦多得吃不完時,母親就會把蝦帶殼兒煮了,然后剝了殼兒碼在蓋簾兒上晾著。
那個時節(jié),家里廊檐下,總會有一蓋簾兒紅紅的、彎彎的大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