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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五溪

第七十三章 追查

鳳鳴五溪 艮仁 3370 2021-01-06 07:52:11

  兩人打聽了一番,來到采菱城。城是沒看見,好在看到了庵堂。

  這黃姑庵依山而建,大殿在半山坡上,順著地勢,還建有不少房舍和樓閣。兩人來到山門前,單澤善熟門熟路地和知客聊了起來,很快對方滿臉笑容地把二人迎了進去。桃源觀的客人,稀客啊。

  兩人待在客房中等候,不久,知客帶來了一個身著黑色僧衣的女子,光著頭,明顯已經(jīng)是尼姑了,細看眉眼,不正是鄔蘭英嘛。

  女子開始還低著頭,此時聽到有人說她的俗名,頓時驚奇地一望,然后大喜失聲道:“王芳、澤善!”

  王芳拱手笑道:“沒想到一別幾年,蘭英已有煉氣后期的法力,可以喊你一聲尼師了,恭喜?!?p>  鄔蘭英和她同歲,田菊芳大一歲。而今兩年過去,鄔蘭英雖進入佛門,女仙功法明顯沒有丟下,境界比何蒙與陳小玉還略高。

  就修行而言,內(nèi)丹修仙是所有修行體系中最特殊的,就是在道教內(nèi)部,也是獨一無二的,關(guān)鍵是還很適合女子。以成果而言,佛家的意生身,在仙家看來就是出陰神,仙家自己則是陽神。兩者的區(qū)別,陽神和活生生的普通人無異,陰神則是一種靈體、靈魂之體,比如不能手拿世間的東西。

  鄔蘭英連忙雙手合什,窘迫道:“現(xiàn)在我的法名叫作凈慧,剛剛受戒不久?!彼坪跤窒肫鹗裁?,但看到知客在旁,臉露焦急之色,卻不知如何是好。

  王芳會意,對知客道:“咱們是老友相聚,有些舊事要說,不知這位道友能否行個方便?”

  這庵堂只是子孫廟,知客也不過是一個俗人,都沒有受戒,哪敢當(dāng)王芳一禮,連稱“仙師請便”,退了出去。

  單澤善問道:“怎么沒見田菊芳呢?她不在這里嗎?”

  鄔蘭英眼淚都快下來,一把拉住王芳的手道:“我都快急死了,凈賢,就是菊芳姐姐已經(jīng)兩天沒看到了,問誰都是搖頭?!?p>  王芳一聽,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原本只是來這里看看老朋友,希望隨便打聽到一點情報,沒想到田菊芳居然不見了。

  她連忙問道:“菊芳也剃度了嗎?我記得她最愛漂亮,是咱們里面長得最好的。”

  鄔蘭英忙點頭:“她是長得好看,但到了庵堂,難道還由著自己的性子嗎?而且她也很聰明,還在我前面受戒呢。”

  王芳拍拍她的手,道:“不著急,慢慢說。我看以你和菊芳的資質(zhì),將來做這里的住持也不稀奇,要是不喜歡這里,還可以去南岳修行,對吧?現(xiàn)在,先把事情的經(jīng)過和我說一說?!?p>  鄔蘭英見她從容大度,心中不由得也少了幾分驚慌,說出了前幾天發(fā)生的事。原來,十幾天前有幾個常德來的尼姑住到庵上,每天走街串巷地不知道忙乎些什么,反正臨走前還帶上幾個年輕的姑娘,又熱情邀請?zhí)锞辗纪ァL锞辗紝ν饷娴奶斓仫@然很有興趣,經(jīng)不住勸,和住持請了三天假,住持答應(yīng)后,她和鄔蘭英招呼一聲就走了。

  王芳聽到這里,基本上已經(jīng)有數(shù)了。她對鄔蘭英道:“我剛好要去常德,這事我去打聽,你不要著急,現(xiàn)在回寮房去,當(dāng)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幾天必有消息?!?p>  她站起身,對單澤善道:“看來我們還是要見見這里的住持才行?!?p>  兩人直奔住持的寮房,一把推開侍者。王芳對眼前的一位老尼姑拱手道:“尼師有禮,,我等從桃川觀而來,田菊芳,也就是凈賢,是我們的好朋友?,F(xiàn)在她不見了,我大概猜到發(fā)生了什么,還請直言相告,到底是誰在逼你做這壞清規(guī)、喪良心的事?”

  老尼姑臉色酡紅,但看到眼前不過是兩個小道士,卻支支吾吾地道:“兩位小仙客,這事貧道也不清楚啊,凈賢只是請假出去幾天,沒準很快就回來了?!?p>  王芳一皺眉,對單澤善使了個眼色。單澤善啪地掏出弓箭,沖到老尼姑面前喝道:“老尼姑,你當(dāng)?shù)罓斒侨龤q小孩呢。道爺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你再遮遮掩掩地,小心弓箭不認人!”

  老尼姑大驚,就要張嘴喊人。王芳上前,在她身上一點,頓時老尼姑骨酥筋軟地癱倒在椅子上。

  她見勢不妙,連忙嘶聲叫道:“不管我事啊,他們有僧正的手令,我一個小小的庵堂怎敢違抗?”

  王芳點點頭:“這就沒錯了,你可看清楚了,那真是僧正的手令?”

  僧正,又叫僧主,原本是統(tǒng)領(lǐng)僧團的最高官員,五代這會兒中朝最高的是左右街僧錄,地方上的僧官稱為僧正。

  老尼姑連忙回道:“看清了,不然我怎么會答應(yīng)凈賢離開,她可是我收的弟子。而且,他們隨行的還有不少軍士和車輛,我也看到了,所以心里害怕。。。。。?!?p>  王芳在她身上一戳,“得罪了,告辭?!?p>  兩人走到外面,問了路,又騎上馬,飛快地往東北方向而去。

  單澤善大聲道:“這件事怕是不好辦,那可是僧正,要不要先回去找人?”

  王芳搖頭:“菊芳已經(jīng)陷進去好幾天了,這事耽擱不得。而且我來之前就問過上面了,這純屬私事,要不你先回去?”

  單澤善笑道:“我像那么沒義氣的人嗎?只是心里有點沒底。比如說,現(xiàn)在我們?nèi)コ5履睦镎疑???p>  王芳回道:“辰州的僧正應(yīng)該是在沅陵的龍興講寺;朗州嘛,就兩個縣,一個武陵縣,還有一個龍陽縣?,F(xiàn)在禪宗如日中天,僧正肯定在武陵縣的古德禪院?!?p>  單澤善抓抓腦袋:“對哦,我也聽說過古德禪院,可咱倆都沒去過啊?!?p>  王芳笑道:“笨啊,禪宗的德山棒喝也不知道?古德禪院就是八十年前的朗州刺史為宣鑒禪師申請的,咱們奔德山走不就行了。”

  德山,常德德山山有德,就是善卷先生曾經(jīng)隱居的地方了。

  單澤善哈哈笑道:“老大就是老大,難怪你剛才問德山在哪個方向呢。江湖傳言,德山棒如雨點,臨濟喝似奔雷。這德山棒就是說的宣鑒禪師,他打起人來像下雨一樣密;而臨濟宗罵學(xué)生像打雷一樣,又快又急。

  老大,這種教徒弟的方式真夠特別,我感覺自己是吃不消,你說呢?”

  王芳笑道:“我一樣吃不消,但我明白他們的意思。因為禪宗直指人心,所以他提問時,你如果在那里思考,就等于是想用后天思維意識,妄圖直接領(lǐng)悟先天。

  直指人心,而心與佛、眾生,三無差別。就是說,每個人在先天上都是一樣,都是佛,何須思考?何須老師給答案?你問師父如何是佛?老師的答案對你沒有用,因為你就是佛啊,所以他用棒子和喝罵逼得你不能思考、忘了自我身心,用言情詩來說,就像‘少年一段風(fēng)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希望你能剎那間頓悟?!?p>  單澤善愕然道:“這可能嗎?直接成圣,怎么可能,老大你也不行吧?!?p>  王芳回道:“我當(dāng)然不行,就算佛陀和六祖慧能都不行。因為他這棒喝針對的是夠格進入禪堂的和尚,可不是小沙彌。不管是禪宗,還是凈土宗,你首先都得從資糧位開始,有修定和修觀的基礎(chǔ),才有悟道的可能,沒有誰能隨隨便便成功。

  禪宗這種教學(xué)法,的確對徒弟的資質(zhì)要求很高,所以不是利根,很難修禪宗,被話頭參悟瘋了的倒是不少。

  同時對師父的要求也高。禪宗的關(guān)鍵就在于師資,沒有伯樂,千里馬就會埋沒,兩者結(jié)合禪宗才能繁榮,不然很容易衰落?!?p>  單澤善訝然道:“那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禪宗還正處于繁榮期了?”

  王芳點點頭:“沒錯,而且禪宗大師多在南方。你剛才說江湖傳言,其實江湖還一種說法,那就是江西和湖南。

  史載,唐太宗劃全國為十道,江西、湖南屬于江南道;唐玄宗劃分十五道,湖南、江西屬于江南西道。

  唐廣德二年(764年),江南西道分設(shè)江西觀察使和湖南觀察使,自此有湖南與江西之名。這兩個地方禪宗大德很多,學(xué)道的人在這兩地來回參訪,就叫走江湖?!?p>  單澤善笑道:“還能這樣解釋啊,但是湖南的禪宗除了南岳,還有這古德禪院的德山棒,還有什么地方嗎?”

  王芳笑道:“多了,單說這湘西北,比如澧州石門縣就有個夾山寺,那里屬于青原行思一脈?!?p>  單澤善道:“青原行思又是哪位高僧?”

  王芳回道:“當(dāng)年六祖慧能有五大弟子,南岳懷讓、永嘉玄覺、荷澤神會、南陽慧忠,還有一個就是青原行思。青原行思是首席大弟子,侍奉六祖慧能十五年。

  咱們道士的名字一般三個字,禪宗大師多是四個字,有時候六個字,也就是地名、寺名和法名。行思是他法名,青原是個地名,就在江西廬陵?,F(xiàn)在世襲溪州刺史的彭家,他們老家也在那里。

  五大弟子以青原行思和南岳懷讓為最,兩人一江一湖,構(gòu)成了禪宗南宗的兩大法系,兩大法系又演化出曹洞、云門和法眼等五個宗派。

  南岳還有位大師叫石頭希遷,也是六祖弟子,就是悟道慢了一點。六祖圓寂后,他找到大師兄青原行思,在他指點下終成大器。他的影響很大,真要算淵源,南宗五派都可以說是石頭系。

  夾山寺這邊的善會禪師據(jù)說已經(jīng)是青原行思的第四代弟子了,他領(lǐng)悟的是茶禪一味,簡單說就是喝茶悟道。這個啊,將來說不定會大放光彩?!?p>  茶禪一味這四個字,要等到宋朝的圓悟勤禪師在夾山禪院寫出來才流傳后世,乃至成為日本的最高茶道。因為一休哥把圓悟勤的墨跡傳給了他的弟子,成為日本茶道的源頭。

  而“少年一段風(fēng)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便是圓悟勤的悟道偈,他的《碧巖錄》更譽為禪門第一書。在他之后,是弟子大慧杲禪師。再然后,禪宗便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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