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世中學(xué)
生銹了的鐵護(hù)欄，掉了漆的木頭框架，如冰面開裂的方正玻璃，積滿灰塵的窗臺。
每天都有麻雀在窗外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兒子，你爸走了，快出來吃飯?！遍T外傳來了溫柔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見李想沒回話，“你知道的，這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爸說了算，畢竟他要養(yǎng)活我們一大家子的人，我，我也沒辦法呀?！?p> 說起這個，他媽又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知道了，我換件衣服就出來?！崩钕肼膹拇采吓榔饋?，在那堆亂七八糟的衣服里尋找一件看得順眼的衣服。
他媽就是這么一個人，動不動就掉眼淚，像是眼淚不要錢一樣。
她還總是覺得自己沒什么用，感情脆弱得如薄紙一般，一撮就破。
有時候做個飯都會在廚房偷偷的抹眼淚，或者是在椅子上坐著坐著眼眶就濕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憶起了某個傷心的瞬間，還是對當(dāng)下的不滿。
走出臥室后，李想反手就將門給鎖上，不給任何人進(jìn)他房間的機(jī)會。
那是他的領(lǐng)地，私人領(lǐng)地，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這樣了，很反感別人踏入。
桌上的菜正冒著熱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了，想必他媽又重新熱了一遍，擺放好后才去叫的他。
換作是另一個人可能還會感動，但他不會，可能是習(xí)慣了吧。
“兒子，跟你商量個事?！彼麐屪谒恼龑γ?，雙手規(guī)矩的放在桌子上，腰挺得直直的，跟小學(xué)生上課一般。
剛夾在筷子上的菜又掉了下去，“什么事？”皺了皺眉頭，他的聲音有點不耐煩，剛有的食欲瞬間就沒了，放下筷子，想聽她往下說。
“學(xué)校的事你......”她說得很小心，一直在看我的臉上的表情變化。
“停?！崩钕肷焓执驍嗔怂抡f的話，“我知道了，這個學(xué)，我不上了?！?p> 看著李想起身離開的背影，他想她又會坐在那不知所措，然后開始掉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果然，抽泣聲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客廳，聲音很小，但對于這個空寂的空間來說，足以讓他聽見。
李想停下腳步，心里隱隱作痛，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軟，就因為她是我媽？
這個答案也太滑稽了吧。
悲傷的氣氛還沒有結(jié)束，仿佛房間里的每一寸空氣都有著萬噸重力，壓著他喘不過氣來。
雙腳明明是踩在地上的，怎么像踩在了虛空，想掉下去又掉不下去的感覺。
“好，我答應(yīng)你，明天我就上學(xué)去。”
說完這句話，李想邁開步子，像逃出生天一般，回到了他的房間，將門反鎖上，背靠著門。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回家的這幾天，李想每天都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看著周圍的一切。
任何的物件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像如數(shù)家珍一般，一遍遍看著眼前的一切，原來這里的物件對他來說永遠(yuǎn)都看不完，每個物件都有一段回憶，那四分之一塊橡皮，那支沒有筆帽的筆，那本沒有寫完作業(yè)，還有那篇寫了一半的情書。
他想，就這間屋子的一切，都足以讓他回憶好久好久。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想來他也是會因為些許的小事而控制不住眼淚的人，這一點他倒是很好的繼承了他媽。
背后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李想趕緊擦干臉上的淚痕，對著鏡子再確定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還有別的事嗎？”
“那你記得明天去盛世中學(xué)報道呀。”他媽的聲音從門外很有穿透力的傳了進(jìn)來，本來很小的聲音，在他的心里不知放大了多少倍。
盛世中學(xué)，那個他曾經(jīng)要去的學(xué)校，可是因為有關(guān)系的原因，就去了他現(xiàn)在的學(xué)校。
一個可以說是最好的學(xué)校，一個可以說是最差的學(xué)校。
也許，像他這樣的差生，就應(yīng)該去盛世中學(xué)，因為那里是差生的集中地，聚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差生，或許，在那里，才是他的歸屬。
至于李想現(xiàn)在的學(xué)校，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回去了，就像是教室里那些非言非語，他已經(jīng)沒有臉再待下去了。
那些沒做完的事，沒說完的話，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想想也挺卑微的，李想好像也沒什么要做的事，難不成還要去跟全班道個別？
還是去和他暗戀的她透露心聲？
或者說是去向那些教過他的老師說一些感謝的話，感謝他們對他的栽培？
哼，可笑。
既然已經(jīng)要離開了，那就要走得干脆，走得痛快，那個地方，已經(jīng)沒他值得留戀的了，也不想帶走任何回憶，此生無悔，此生不回。
感覺這幾天壓在他身上的東西瞬間沒了，空氣也變得格外的清新，不必再去多想，那種腳踏實地，頭頂天空的感覺又回來了。
推開了封閉已久窗戶，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陰霾，毫不吝嗇自己的光明，照進(jìn)了他的屋子里，撒在了房間的床單上，穿透進(jìn)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