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似乎已經浮出水面。
送劉康木偶之人便應是下毒之人,而這個人,就是劉勝。
劉肇盛怒之下,下令將鄭顏與劉勝一并打入天牢,命令陸珩不惜任何手段,逼她母子招供。鄧綏慌忙勸住劉肇道:“陛下且慢!”
劉肇怒視著鄧綏吼道:“你難道還要替那賤人和逆子開脫嗎?”
鄧綏立即跪下解釋道:“陛下,這件事絕不會是大皇子所為。陛下,你難道忘了當日太后壽宴上,大皇子不顧性命保護二皇子之舉嗎?陛下再想想,大皇子心智單純,他怎么可能想出這樣的毒計呢?”
一番話點醒了因暴怒而幾乎失去理智的劉肇。眾所周知劉勝心智愚鈍,這般歹毒陰險的算計,絕不可能是劉勝所為??纱藲⑷四九加执_確實實是從他的手中給了劉康,如此看來,這背后主使之人便不言而喻了。
鄭顏!
劉肇原以為這兩年她兇狠跋扈的脾性已經收斂了一些,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一腔怒火瞬間將劉肇整個人點燃,他甩下鄧綏和陸珩等人,大步流星直奔和歡殿而去。
陸珩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路小跑跟在劉肇身后,和歡殿上上下下已經被陸珩審問了個遍,卻沒有找到任何證據,險些要賠上了自己的腦袋。還好有鄧貴人的神助攻,如今證據確鑿,足以證明自己一開始的推斷就是對的。
現在看守安福殿的侍衛(wèi)都換成了廷尉府的人,看到皇帝駕到,還未來得及通傳,劉肇已經怒火沖天的破門而入。這兩日被廷尉府軟禁于此,鄭顏和劉勝如同驚弓之鳥,母子二人相依困在內殿里,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見到劉肇的那一刻,鄭顏以為自己終于可以重見天日了,哭天搶地的撲倒在他的腳下,哀求道:“陛下,你終于來了!臣妾是冤枉的,陛下要為臣妾做主?。 ?p> 劉肇卻一把揪起了鄭顏的衣領,卯足了力氣掄起胳膊狠狠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的鄭顏頓時眼冒金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還未及反應過來,劉肇又猛的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她的胸口,只聽鄭顏凄厲的慘叫一聲,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躲在旁邊的劉勝見狀嚇得全身發(fā)抖,見劉肇又抬起腳來,劉勝不顧一切的撲向了鄭顏,用小小的身軀護住自己的母親。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劉肇縱然不喜歡他,可也下不去狠手,只能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命人將劉勝強行拉起來帶離了和歡殿。
這時候,鄭顏已經緩過來一口氣,她強忍著鉆心的劇痛掙扎著跪起來,捂著紅腫的臉頰,聲淚俱下的哭喊道:“陛下,臣妾做錯了什么,為何這么對臣妾?”
“做錯了什么?你還有臉問朕?!”劉肇怒不可遏的嘶吼道:“朕問你,康兒有什么錯,他還只是個孩子!你竟然如此歹毒,對一個無辜的孩子狠下殺手!你還是人嗎?!”
劉肇的聲音劇烈的顫抖著,憤怒讓他的臉都變得扭曲起來。
跪在地上的鄭顏聽到劉肇這番話,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她愣了片刻后,突然發(fā)瘋一樣的撲向劉肇,緊緊抱住他的腿,悲嚎道:“臣妾冤枉?。”菹?,臣妾沒有害二皇子,臣妾冤枉??!”
劉肇卻無比厭棄的將她再次踹翻在地,然后俯下身來,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這些話,你留著對廷尉府說去吧!鄭顏,朕告訴你,如果你再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休怪朕對你們母子無情!”
當夜,鄭顏便被押入了廷尉府的天牢。
那陸珩本就是酷吏,得了劉肇的圣旨,更絲毫無所顧忌,十八般刑具齊上。憐鄭顏風華絕代,冰肌雪膚,一夜之間便被蹂躪的慘不忍睹??伤齾s依然咬死毒殺皇子一事與自己無關。陸珩怎么也沒有想到,平常一身媚骨的美人,眼下在這連男人都抗不住的酷刑折磨下,竟還能如此嘴硬。陸珩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能盡快逼鄭顏招供結案,沒想到第二日,事情又出現了變化。
和歡殿宮女玲瓏,在鄭顏被帶走的當晚,趁著混亂之際逃出了和歡殿,一路狂奔到了迎春殿,可是迎春殿大門緊閉,任憑她大聲呼喊也無人應答。無奈之下,玲玲又轉頭奔向了安福殿。安福殿侍衛(wèi)正在驅趕她的時候,卻被剛從長秋宮返回的鄧綏看見,鄧綏便命人將玲瓏帶了進來。
玲瓏一見到鄧綏便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一邊拼命磕頭一邊哭求道:“求貴人救救主子!鄭貴人她是冤枉的!求求貴人您救救她!”
鄧綏見狀遞了個眼色給秋蓉,秋蓉會意,將殿內的宮人們都喊了出去。待四下無人后,鄧綏這才對玲玲問道:“你說鄭貴人是冤枉的,可有何憑據?”
玲瓏跪直了身子,擦了一把眼淚后將那日帶劉勝往御書房,途中遇到玩木偶的小宮女之事一五一十向鄧綏道來。
“你是說,那木偶是一個宮女給了大皇子,讓他送給二皇子的嗎?”鄧綏盯著玲瓏的眼睛,神情嚴肅的問道。
玲瓏立即詛咒起誓道:“奴婢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話,就立遭天譴!”
她的目光無半分躲閃之意,語氣毅然堅定,看來所言非虛。鄧綏眉頭緊緊蹙了起來,看來事情果真沒有那么簡單。雖然種種線索都指向鄭顏是幕后主使,可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現在又聽玲瓏這般說,更是加深了心里的懷疑。
“為何會來找我?”鄧綏追問道:“你應該知道我與你家主子素來并不算和睦······”
玲瓏又重重的頓首在地道:“奴婢不敢欺瞞貴人,方才奴婢先去了迎春殿,可是無論奴婢怎么哭求,迎春殿始終不肯開門。奴婢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伸冤了,整個宮里,陛下最寵愛的人就是貴人您,也只有您能幫主子說上話。畢竟人命關天,求貴人不計前嫌,救救主子吧!玲瓏愿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沒想到鄭顏素來對待下人殘暴狠厲,如今大難臨頭,還有玲瓏這樣的侍女忠心護她,也算是難得。
思忖片刻后,鄧綏令她直起身子,然后目光威嚴道:“你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接下來,我問你什么都必須如實回答。你可看清楚那個宮女的模樣了?”
玲瓏搖了搖頭:“啟稟貴人,當時奴婢一心想趕緊拉走大皇子,那宮女一直背對著我們,奴婢沒有看到她的正臉······”
鄧綏接著問道:“你方才說大皇子曾私自逃出御書房,極有可能是去尋這宮女討要木偶,是嗎?”
玲瓏點了點頭:“是的,大皇子上課到一半便跑了出去,奴婢是從長秋宮尋他回來的,想來必定是得了這木偶去長秋宮找二皇子了。”
“這么說來,大皇子應該與那宮女打過交道,定然見過她的面貌······”鄧綏低聲沉吟道:“若果真如此,那么只要找到這個宮女,便能知道究竟誰才是真兇?!?p> “大皇子此刻身在何處?”鄧綏馬上問道。
玲瓏哽咽道:“陛下剛剛命人把大皇子拖了出去,奴婢也不知道大皇子在哪里······”
見她悲慟難過,鄧綏也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便勸慰道:“玲瓏,今日之事,你已經為你的主子盡心竭力了,放心,我會想辦法查明真相。你私自逃出和歡殿,此刻回去恐有危險,今夜你就暫時留在這里?!?p> 聽到這番話,玲瓏不禁感激涕零。萬萬沒想到在這要命的關頭,向來和鄭顏交好的楊錦繡竟避之唯恐不及,而唯一愿意施以援手的卻是鄭顏曾經千方百計針對的鄧綏。玲瓏含淚又向鄧綏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天剛蒙蒙亮,鄧綏已經穿戴整齊來到長秋宮外求見。
自出事以后,劉肇每夜都留寢長秋宮陪伴陰皇后。昨日夜里,陰皇后終于蘇醒了過來,只是還燒的厲害,話也說不出,劉肇親自喂她服下湯藥后又昏睡了過去。
聽到朱奉來奏道是鄧貴人在長秋宮外求見,劉肇強打起精神宣她進殿。
見到劉肇的時候,鄧綏還是吃了一驚。不過幾日未見,劉肇已是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你來見朕何事啊?”劉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
鄧綏便將昨夜玲瓏所奏之事講了出來,沒想到劉肇聽完后卻有些生氣的斥責道:“你為何還要為那賤人開脫?一個奴婢的話如何可信?”
見他眉宇之間隱隱有怒氣,鄧綏只好委婉勸道:“陛下,妾與鄭貴人并無半分交情,絕非有意為她開脫。妾只是不想看到二皇子枉死,哪怕有一絲一毫關于兇手的線索,妾都希望能夠查的明明白白?!?p> 劉肇心里雖然已經認定了鄭顏就是兇手,可鄧綏說的話亦不無道理,繼續(xù)查下去,或許拔出蘿卜帶出泥,也能夠把那些魑魅魍魎全部揪出來。
“你要如何查?”劉肇目光嚴厲的盯著鄧綏問道。
鄧綏回答道:“請陛下允許妾與大皇子見面,妾有些話要問問大皇子?!?p> “好吧,朕依你?!眲⒄爻烈髌毯蠼又值溃骸白岅戠窈湍阋黄??!?p> 得了劉肇的旨意,鄧綏馬不停蹄的趕往章德殿,劉勝便被關在這里。陸珩氣喘吁吁的跟在鄧綏身后,寸步不離。
被關在偏殿整整一日一夜的劉勝,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獨自一人蜷縮在偏殿冰冷的床上,哭啞了喉嚨都無人理會。
當聽到有人進來時,劉勝驚慌的抬起頭來,眼中盡是無助和恐懼。鄧綏見他這般可憐,不禁有幾分心疼,便在他的身邊坐下,一邊為他整理凌亂的發(fā)髻,一邊柔聲道:“勝兒不怕,不怕······”
她的聲音溫柔而鎮(zhèn)定,似乎蘊藏著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劉勝不停顫抖的身體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鄧綏便試探性的問道:“勝兒,三天前你送給弟弟一個提線木偶,還記不記得???”
劉勝因為并不知道木偶毒殺劉康之事,所以聽到鄧綏的問題后并未露出任何異樣,怯怯的點頭道:“記得······”
“那這個木偶是怎么來的呢?”鄧綏追問道。
劉勝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兒,便將那日在去御書房路上碰到玩木偶的小宮女,然后問小宮女討要木偶一事磕磕巴巴的說了出來。
聽完后,鄧綏略作沉默,隨即轉身對陸珩道:“張大人,大皇子說的話想必你也聽明白了,接下來該當如何呢?”
陸珩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和劉肇一樣,他早已篤定鄭顏就是真兇,并不希望節(jié)外生枝??啥嗄甑慕涷灪椭庇X告訴他,劉勝沒有撒謊。眼下鄧綏將問題拋給了他,身為廷尉卿他沒有辦法置若罔聞,只能繼續(xù)查下去,便硬著頭皮道:“啟稟貴人,臣馬上將合宮上下的侍女召集一處,請大皇子一一辨認,找出送木偶之人?!?p> 廷尉府辦事效率還是極高的,不到兩個時辰已將整個皇宮的侍女全部集中到了東華門前的空地上,烏壓壓一片,足有一兩百人,列成七排八列。
鄧綏牽著劉勝的手,不停安慰他不要害怕,叮囑他要一個一個仔細辨認,找出那日送他木偶的侍女。
然而,用了整整半日時間,劉勝看過了所有侍女的臉,卻依然沒有找出當日之人。
陸珩又命人將少府主事太監(jiān)帶過來,嚴詞問詢各宮近日來侍女進出情況。可少府主事太監(jiān)回稟自事發(fā)之后,合宮上下嚴陣以待,一個侍女都沒有放出宮去。緊接著少府清點侍女人數,竟與登記在冊之侍女人數完全一致,并無遺漏。
鄧綏陷入了迷惘。
她相信劉勝所說的話,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宮女,為何會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