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細竹棍（13）

　　【提示】：母女兩代都挨她們上一輩的竹棍，而再下一代的兩個兒子，他們和竹棍又有著怎樣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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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朦，世堅朝著池塘跑去。跑到岸邊，身子一躍，就要往下面跳。世強緊追不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世堅你干什么？干什么？”

　　“暴徒！你們?nèi)潜┩?！生我，打我，還不讓我自我消失！你們有多么殘酷你們自己都不知道！”世堅狂喊著，聲音都變了樣。

　　那一刻，世強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心驚膽顫的事。還在大學(xué)期間，他就聽說過有憂郁癥這一說。當(dāng)時只覺得那種病既奇怪，也離自己相當(dāng)遙遠，所以沒有多在意。不意今日，世堅以他活生生的言行告訴他，他的這個弟弟，是患了憂郁癥了！

　　心頭顫抖了那么一瞬間，他馬上提示自己要沉靜，不要驚慌，更不要流露什么情緒。

　　“弟弟你跟我來，哥有話告訴你?！彼獯螅彩菍⑹缊岳搅四强煤蠚g樹下。

　　“我不想聽，不想聽！”世堅把頭扭向一邊，并把耳朵捂了起來。然而，世強真誠的話音從指頭縫間傳進了他的耳膜：“弟弟，哥哥心里也有一個黑洞，哥哥也需要你的幫助。”

　　世堅雖然頭還擰著，手卻垂了下來。

　　世強拉著弟弟，在湖畔坐了下來，“阿堅，這次你回來，一直說你心里很黑暗，沒有光明，能告訴哥哥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見世堅低頭不語，世強便拍著他的肩膀，輕聲訴說：“哥哥有很長一段時間里，也覺得內(nèi)心很黑暗。這次你回來，我感覺或許你能幫助哥哥?！?p>　　“從媽媽打你那會兒就開始了。”世堅突然回答了哥哥的問題，眼睛看著朦朧的池塘水面。

　　世強望了望池塘，又看了看弟弟，邊想著邊說：“我覺得奇怪，媽打的是我，不是你。”言外之題：要憂郁也應(yīng)該是我，不應(yīng)該是你。這是生活的辯證法嗎，還是……他不敢妄下臆斷。

　　“知道為什么嗎？”世堅為哥哥解題：“看到你被打的感覺比那棍子打在我身上更恐怖！”

　　世強明白了。他告訴弟弟，其實現(xiàn)在就是擱在國內(nèi)，打孩子也是不對的。他摸著弟弟的背，問疼不疼。

　　世堅情緒又上來了：怎么會不疼！

　　世強的手還在弟弟的背上，安慰說：爸現(xiàn)在肯定后悔著呢。小時候他很疼你的。

　　世堅擦了擦眼睛，將頭轉(zhuǎn)向一邊。他并不相信父親會后悔。

　　一團螢火蟲飛到兄弟倆跟前。世堅的眼睛盯著它們看，突然想起什么來，就問世強網(wǎng)店做得怎么樣。

　　世強告訴弟弟，生意不錯。他慶幸自己看得準(zhǔn)，投入早。另外，父母出錢出力，幫了很多忙，他心里非常感恩。說到這里，他的目光也被那群螢火蟲吸引了去。記得小時候，世堅每次看到螢火蟲，都會很執(zhí)著地要去抓它們。

　　世堅站了起來，舉著雙手，眼睛鎖定了目標(biāo)，雙手一合攏，成了。

　　“弟弟，你看！”他興奮地讓世堅看他手掌之間的那一團亮光。

　　世堅認真地看著哥哥手掌心的那團亮，這時，世強清楚地看到了弟弟眼睛里純真而憂郁的眼神。他聽到他在問他：“哥，你說你心里也有個黑洞？”

　　“沒錯。”世強回憶著，那是他念高中最后一年的時候，特別是高考那段時間，母親逼得太緊，讓他一度覺得世界很黑暗，人活著沒有意思，就是為了奔高考。后來考上了，母親又決定了他應(yīng)該上什么學(xué)校。其實按照他的成績，應(yīng)該可以上更好的大學(xué)。因為這個原因，大學(xué)期間他也常常有這種黑暗感，無奈感。大學(xué)畢業(yè)后，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沒有他中意的工作可做時，便決定自己主宰一次自己的命運。網(wǎng)店的路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這些年來，生活一次次顯示給他看塞翁失馬的道理，所以豁達樂觀和不抱怨很重要，他告訴弟弟。

　　世堅頻頻點頭，不知什么時候，哥哥手掌之間的螢火蟲，已經(jīng)到了他的手掌心里。他記起了念初中的時候，有一個晚上，他追螢火蟲，追上了屋頂。后來就一直在屋頂上坐著，獨自面對著暗夜。母親找不到他，急壞了。后來，是哥哥發(fā)現(xiàn)了他……

　　想起那件往事，世堅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突然覺得，這次回家雖然挨了打，還是值得的。第一次，他跟自己的哥哥吐露了從來沒跟任何人吐露過的心聲，他感到了一種深深的釋放，身體似乎變得輕爽了。以前總覺得自己很孤獨，現(xiàn)在他發(fā)覺，他至少還有一個懂他的哥哥。看來，哥哥比他強許多，沒有被家里那根竹棍子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