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細竹棍（12）

　　【提示】本短篇小說寫的是竹棍教育在母女兩代中的傳襲宿命，以及竹棍教育在新一代人身上耐人尋味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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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吵過一架，世堅到美國后，兄弟倆還是一直保持著電郵的聯(lián)系。這種網(wǎng)上的交流常帶給世強一些不可思議的信息，比如，世堅告訴他，在美國，大家早出晚歸地忙碌，可以幾年都不知道自己的鄰居是誰。又說美國太大了，去哪里都要開車，除了鍛煉之外，沒人走路的，人跟人之間特別的沒有親切感。

　　漸漸地，世強發(fā)現(xiàn)，弟弟在美國讀書和生活的情況似乎不如人意，感覺他壓力很大，心情不是太好。每每問起他讀書和生活的事，他也不大愿意說什么。世強心里不踏實，但由于去美國不容易，而自己也忙著大學(xué)最后一年的結(jié)業(yè)事項，只好耐心等待機會。

　　創(chuàng)業(yè)兩年后的暑期，世強叫弟弟回趟家，說媽媽想他想得不行，回家的路費大哥出。就這樣，世堅回小桐探親來了。

　　世強和冬燕原本都認為，世堅去美國應(yīng)該能養(yǎng)胖一點。沒想到一見面，世堅顯得比以前瘦弱，甚至帶著些許憔悴，把個冬燕心疼得不行，“孩子呀，你怎么會這么瘦呢？不是說美國天天喝牛奶吃牛肉，應(yīng)該要胖才對呀！”

　　世強發(fā)現(xiàn)，弟弟不僅臉色不好，更令人不安的是，他臉上幾乎沒有笑容。等母親出去了以后，他問弟弟是不是在美國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了？

　　世堅臉上沒什么表情：“也沒什么，就是覺得沒什么意思?！?p>　　世強很覺意外，當初弟弟可是死活要往美國跑的，現(xiàn)在卻覺得美國沒有意思了？這么一問，世堅有些不悅：“哥，有沒有意思，跟美國沒關(guān)系。我這個人，一直就好像是活在黑暗里一樣，從來沒有見過光。我去美國，一半的原因就是想也許環(huán)境能救我?，F(xiàn)在看來，哪兒也救不了我?！?p>　　弟弟的話世強似懂非懂，讓他感到極度不安。他隱約覺得弟弟哪里不對勁，可就是不清楚到底是哪里。

　　晚上，一家人圍著吃飯。世強的網(wǎng)店收入不錯，周家團聚的晚餐也顯得比以往的豐盛。

　　冬燕將兩粒五香芋泥丸放到小兒子碗里：“阿堅最愛吃五香芋泥丸了，媽媽做的家鄉(xiāng)菜，多吃點?！?p>　　世堅沒有表情地夾起丸子，咬了半口，咀嚼了一會兒，然后咽了下去。

　　“還好吃吧？”冬燕問。

　　“嗯。”

　　看著兒子的神情，冬燕感到了憂慮：“孩子，你怎么好像很累的樣子？”

　　世堅：“媽，我是很累。”

　　冬燕伸手摸摸兒子的頭發(fā)。世堅的頭發(fā)和世強的不同：世強的粗而軟；世堅的細而硬：“那，今晚早點睡覺，明天媽給熬……”

　　世堅不耐煩地打斷母親的話：“我不是身體累?！?p>　　冬燕將手縮了回去，迷茫地：“不是身體累，那是……”

　　世堅：“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懂?！?p>　　世強看弟弟這樣，心里不舒服，正要說點什么，一直不說話的老爸周朝前先發(fā)腔了：“你是你媽堅持要生下來的，她能不懂你？”

　　世堅一聽，撲哧冷笑：“爸，你還真是喝酒喝糊涂了。愛因斯坦他媽懂愛因斯坦嗎？懂相對論，懂黑洞嗎？”

　　世強提醒弟弟：“阿堅，別自以為是，愛因斯坦他媽，還真的就懂愛因斯坦。”

　　世堅腦袋一歪：“好啊，那問問媽，她懂相對論、懂黑洞嗎？我現(xiàn)在就在黑洞里呢！”

　　周朝前被激怒了，一拍桌子：“你小子別去了幾年美國，回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媽命沒你好，大學(xué)沒得上，早早就要賺錢養(yǎng)家。她懂不懂黑洞我不知道，但是她心里有個無底洞！那洞里有你，懂嗎？！”

　　冬燕揪了揪丈夫的衣袖：“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那么大聲干嘛？你看他那么瘦……”

　　周朝前轉(zhuǎn)過頭來：“我還不是為了你？你非要生的好兒子，就是這副德行！”

　　世堅也被激怒了：“你拍桌子干嘛？你干脆拍我好了！”

　　世強見情勢不對，呵斥弟弟，說別跟爸頂嘴。世堅反問為什么不能頂嘴？他難道是皇帝？！

　　周朝前怒不可遏，騰地站起來，朝冬燕的睡房走去。不一會兒，便手持那根已經(jīng)結(jié)了蜘蛛網(wǎng)的竹棍過來了，嘴里吼著：今天我非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兔崽子不可！

　　世強從飯桌的另一方急趨過來要阻擋，被周朝前猛地往邊上一推，踉蹌了兩步。

　　說時遲那時快，周朝前舉起那竹棍，啪一聲打在了小兒子的背上。

　　除了周朝前自己，一家人都驚呆了。

　　只見世堅倏一下站起來，噙淚的眼睛冒著火對著父親：“你竟然敢打我？！我告你！”

　　周朝前挽起袖子：“去告啊，我的兒子我教育，你告去??！”

　　世堅一甩頭，沖了出去。

　　冬燕急得直喊“阿堅，阿堅！”也跑了出去。

　　世強追過去，對母親說：“媽，你跟爸呆著，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