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洛家長兄
洛念傾回到晚宴時,陸家、方家還有洛清元都已經(jīng)離了席,前來找她的墨菊對她說:“姨娘讓你去水妙閣?!?p> 洛念傾趕到時,陸世堯正低頭不語的站在院子里,院子里幾乎沒有下人,剩下的只有陸夫人,方夫人還有周姨娘和方妙妙。
墨菊關(guān)上院門,只讓洛念傾一個人進(jìn)去。
周姨娘見她來了,著急的拉她過來:“你勸勸妙妙,她這會生了氣,怎么都不原諒陸公子?!?p> 陸夫人并沒有偏袒自己的兒子,反而認(rèn)真的對方妙妙說:“你這個兒媳婦是我親手選的,我們陸家永遠(yuǎn)只有你一個兒媳婦,別說納妾,就是當(dāng)個貼身丫鬟進(jìn)陸府也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p> 陸世堯如今已經(jīng)十九,在外小有所成,卻被陸夫人訓(xùn)得和三歲娃娃一般。
“世堯,那個外妾我不可能接進(jìn)府里去,如今你和妙妙成婚在即,你且小心些?!?p> 陸世堯自然知道李樂之不可能進(jìn)府,但是孩子又該如何,他滿臉著急的問自己的母親:“母親,那個孩子?!?p> 方妙妙此時的脾氣已經(jīng)到了爆發(fā)的臨界點,洛念傾見她已經(jīng)隱忍的十分難,握緊團(tuán)扇的手幾乎想把扇子掰斷了。
她挪步到方妙妙身側(cè),示意借一步說話。
“你想如何處置這個孩子?”
方妙妙沒有回她這句話,心想孩子已經(jīng)懷上了她又能怎么樣,生下來接進(jìn)府里來,至于李樂之便一直養(yǎng)在外宅罷了。
洛念傾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而后方妙妙緩解了情緒,慢慢的對陸世堯說:“孩子若是你的,那便接到外宅養(yǎng)著,孩子落地再入府記我名下?!?p> 方夫人驚訝的看著自家女兒,陸夫人更是沒想到方妙妙此時已將此事看開了些。
陸世堯雖然雖然知道李樂之肯定入不了陸府,但是沒想到方妙妙卻愿意接納這個孩子。
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看著她,眼神里有些暖意:“多謝你?!?p> 方妙妙的眼睛從來沒有正眼再瞧過他一下,此事已經(jīng)塵埃落定陸夫人帶著陸世堯離開了水妙閣。
方夫人奇怪的問她:“你怎么松口同意了這個孩子?”
方妙妙看了眼不動聲色的洛念傾,回答母親的疑問:“是念傾告訴我,若我一直咬住不放,那陸世堯娶了我也會心有介懷,即便孩子出生不高,但終究是他的孩子,陸夫人又豈會真的不想要?!?p> 方夫人欣慰的看著自家女兒,而后笑著對周姨娘和洛念傾說:“阿念,當(dāng)初你陪我紓解難過,如今十年了你的女兒又來開解我的女兒?!?p> 周氏拉著自家老朋友的手,想起那時候兩個孩子年幼時在一起嬉笑的場景,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十年過去,如今還能有這份感情。
方夫人有些難過的說:“妙妙被我慣壞了,若是她能有念傾一半的看透也就不會難過了,可這門親事不管如何都要嫁,日后的造化就要看自己了?!?p> 方妙妙俯在母親的腿上,像小時候的依偎,洛念傾看周氏見到這個場景的眼有些濕潤,便站起來替她捏了捏后背,緩解她心里的難過。
此行陸府宴席,并沒有給洛念傾增添幾分對洛陽的好感,反倒讓她更加擔(dān)心自己的失憶癥,若是突然有人見過她,認(rèn)出她不是洛念傾,那周氏會面臨何等下場她不敢想。
回到府里她越發(fā)寡言,秋月見洛念傾如此便問墨菊在陸府發(fā)生的事情,墨菊便只挑了幾句能說的告訴她,一直同樣沉默寡言的藍(lán)竹反而有些能理解她。
入了夜墨菊她們都睡下了,她沒有喚人守夜,睡不著的時候敞開著窗戶吹著秋風(fēng)。
藍(lán)竹悄悄的過來扣門:“小姐睡下了嗎?”
洛念傾輕聲說:“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說吧”
藍(lán)竹還是不死心:“姑娘,我有話說。”洛念傾打開門讓她進(jìn)來,問她何事。
她從手上拿出一個手帕,里面包著一塊玉佩,這是當(dāng)時周姨娘救下她的時候從她身上遺落的。
“這是姨娘當(dāng)初救下姑娘時,從姑娘身上掉落的,后來姑娘失憶便也不記得這塊玉佩,我想著這都過了幾個月了也該給姑娘看一眼?!?p> 洛念傾疑惑的拿起玉佩,問她:“為何現(xiàn)在才給我?!?p> 藍(lán)竹不好意思的微笑道:“姨娘見這塊玉佩被姑娘當(dāng)初貼身收藏,想必十分重要,怕姑娘突然離去,這姨娘便不好......”
洛念傾明白藍(lán)竹的意思,周氏怕她見到玉佩會記起過去就直接離開,她還沒有在洛府立足,到時候不知道該如何和洛清元解釋此事。
救人一命,一個玉佩而已,洛念傾自然不會覺得周氏有何不妥。
沖著藍(lán)竹微笑:“多謝?!?p> 藍(lán)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說出這幾日心里的話:“姑娘近日來悶悶不樂,可是因為失憶癥?”
洛念傾嘆了口氣:“不全是?!?p> 藍(lán)竹寬慰道:“姑娘尚還年幼,還能待在洛府兩年,我相信不久失憶癥自然會有所好轉(zhuǎn)?!?p> “多謝你?!?p> 藍(lán)竹替她關(guān)上窗戶,在床簾外倚著守夜,洛念傾有些不忍,便出言喊她:“我這里不必伺候,你且回去吧?!?p> 藍(lán)竹笑道:“反正平日里姑娘也不讓我干累活,今夜我就替姑娘守夜吧?!?p> 躺在床上的洛念傾有些恍惚,腦子里閃過這段時間在洛陽在洛府的樣子,又隱約好像能看到自己過去的樣子。
腦袋沉沉的睡去,夢里的自己一身紅衣奔跑在熱鬧的街道上,這條街不是她現(xiàn)在所在的洛陽城,穿的服飾和南汴有些不同,但是卻大致一樣。
身旁的路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她赤著腳往前跑,不一會撞見了一隊盛大的迎親隊伍,坐在馬上的男子高大魁梧又帶著天然的貴氣。
行人紛紛駐足觀賞這一熱鬧。
“那是四皇子,今日這娶妻真是盛大啊?!?p> “可不是唄,果然這皇妃之位還是白家小姐,那位跟隨四皇子的安小姐終究是個妾?!?p> 她聽見這句話心里有些鈍痛,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想往前看一看,看清男子的模樣,但是腳步不聽使喚的不肯走。
一直到送親隊伍離開這條街,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凄慘的往前走,跟隨隊伍尾巴到了一座府邸,想必這是剛才那位成親公子的住處吧,如此富麗堂皇,大門上的喜字可真是喜氣。
她覺得自己的腳走在刀子上,越靠近越心痛,那種讓她捂著心口疼的感受這么真實可怕,心慌的讓她半蹲了下來。
她知道這是一場夢,可如何醒過來呢,這場夢里她就好像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平日里洛念傾醒的很早,藍(lán)竹一早便出去準(zhǔn)備吃食,伺候她洗漱的墨菊見她沒醒,難得多睡幾個時辰。
周氏沒有見她過去用膳,便來看看她。
一進(jìn)屋便聽見她小聲的哭腔,掀開簾子只見她握緊被子滿臉淚痕的做噩夢。
夢里的她重復(fù)的夢見同一個場景,讓她有些崩潰。
周氏頓時感覺不妙,緊張的喚她名字:“念傾,念傾,念傾?!?p> 洛念傾絲毫沒有反應(yīng),身旁的丫鬟都有些著急,墨菊自責(zé)的跪下:“我不知道小姐做噩夢了,平日里我見小姐睡得太少想著今日小姐沒起來,我就想給小姐多睡一會?!?p> 周氏現(xiàn)在沒有任何想責(zé)怪別人心情,她只是覺得洛念傾狀態(tài)有些不對,立刻對藍(lán)梅說:“請林大夫進(jìn)府來看看?!?p> 身旁的藍(lán)竹也跪了下來,向周氏提前昨夜的事情:“姨娘,是我不好。我見這幾日小姐悶悶不樂,便將姨娘收在我這里的玉佩還給了小姐。夜間我陪睡的時候小姐并無異常,到早上我離開屋子,小姐也只是睡得很沉?!?p> 周氏自然知曉失憶癥是洛念傾一直卡在心頭的一塊結(jié),想必玉佩應(yīng)該是有些讓她記起了什么。
林大夫快馬加鞭半個時辰趕到了,此時洛念傾已經(jīng)不哭了,但是旁人怎么喊她都好像聽不見一樣的昏睡過去。
林大夫診脈,又看了看洛念傾的眼睛,和周氏說:“夫人,小姐這是有些夢魘,想必是夢見了心結(jié),應(yīng)當(dāng)是失憶癥有關(guān)?!?p> 周氏越發(fā)的著急,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時辰洛念傾還是如此:“那該如何,她總是又哭又喊的,我聽著都著急死了?!?p> “夫人別著急,此事還需小姐自己過了這一關(guān),或許喊喊小姐的名字方可喚起她醒過來?!?p> 墨菊在一旁著急的說:“夫人喊了許多遍,可小姐就是不答應(yīng)啊?!?p> 林大夫讓琦兒回醫(yī)館抓藥,開些安神的方子。周氏待在床邊讓身邊下人都出去,只留下藍(lán)竹和墨菊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
“念傾,念傾?!?p> 喊了兩聲還是沒有反應(yīng),周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讓藍(lán)竹找一找那塊玉佩。
玉佩通體翠綠,雕了一朵蘭花在上面,反面刻了一排字。周氏仔細(xì)的觀察才在最底下看見了兩個字:晚羨。
想必這是她過去的名字,有可能是小名也有可能是大名,她試探性的喊了兩句:“晚羨?晚羨?”
洛念傾突然哭了起來,有些激動的抓著身邊的手,嘴里說:“我想回去,我想回去?!?p> 周氏不停的喊她:“晚羨,你醒醒。晚羨,姨娘在這,晚羨,姨娘一直在這呢?!?p> 夢里的她聽見有人喊她,便一個勁的朝聲音的來處跑去,不一會她在一個樹林里狂奔,懸崖邊傳來一句句晚羨,最后她留著淚跳了下去。
身體抖動了一下,隨后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熟悉的床頂,她眼角的淚還沒有干。
周氏扶她起身,林大夫又將熬好的藥端了進(jìn)來,見她醒了又仔細(xì)的給她診脈。
“小姐心結(jié)太重,需放寬心,藥也不能再喝了。是藥三分毒,終究是要自己度過心里的劫數(shù)?!?p> 林大夫的意思就是失憶癥多半是因為自己在逃避什么,并非真的是身體不適。
洛念傾向他致謝,看見周氏的面孔因為擔(dān)憂都有些失了色,緊緊的擁抱了她。
她自然聽出夢里的聲音是周氏不停的在床邊喊她,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脆弱的需要一個懷抱。
墨菊和藍(lán)竹緊著的心也放松了下來,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們也自然把她當(dāng)做了洛念傾本人。
經(jīng)過此次做夢,洛念傾再也不敢白日里多思,盡量的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而此后周氏和知曉的墨菊、藍(lán)竹從來沒有問過她做夢的場景還有那塊玉佩以及晚羨這個稱謂,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玉佩被壓在了首飾盒的最底層。
沒過幾天方妙妙便給她寫信,一打開滿屋子的花香味,這紙被浸透了花香味,香氣撲鼻,字體小巧娟秀,讓洛念傾頗為意外。
沒想到看似嬌弱任性的方妙妙寫出來的字漂亮又勁,倒是別有一番堅韌。
一個人寫的字很大程度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兩個人時不時傳遞書信,一來二去是真的開始熟絡(luò)了起來,周氏見她交到了朋友,也替她開心。
洛清元這幾日忙著朝堂上的事情,除了陪周氏用晚膳,幾乎已經(jīng)不踏入后院。
許氏前幾日去尹府看望自己的女兒時,有些受了委屈,這幾日總是借口為難手下的人,鬧得洛清元更加頭疼。
周氏自然不想說主母的不是,便只能寬慰夫君兩句。
洛念傾有些在意唐霄曾經(jīng)問她怎樣看待洛清元,便好奇的問了兩句洛清元處理的公事:“父親,這幾日見你都有些消瘦了,可是遇見什么難處了?”
洛清遠(yuǎn)眼下有些青黑,想必熬了夜,整個人都有些疲憊,他仍用非常暖意的微笑面對女兒的關(guān)懷:“無妨,都是一些公事。倒是你,前幾日夢魘了,父親忙的也沒有顧上來看你?!?p> 洛念傾提起那日的事情有些抵觸,但還是不露聲色的說:“沒想到父親管禮制的常丞竟也能如此繁忙?!?p> 周氏替洛清元解釋:“如今你父親被命為軍器監(jiān)丞一職,雖是個七品官,但也是極其重要的職權(quán),因此繁忙了一些?!?p> 洛念傾笑道:“女兒平日里也不如兄長們替父親分擔(dān)一二,那我這幾日親手做點吃食每日夜間差人送過去,即便處理公事也不能垮了身子?!?p> 洛念傾每日夜間都起來給洛清元用心的做糕點,雖然秋月說她替小姐做就行,這樣省的她每天夜里起來,但是洛念傾仍然要堅持自己做。
這天夜里剛過了子時,洛念傾要親自送糕點到書房看看洛清元。
到了洛清元的院落時,碰見了一位鴉青色錦繡華服的男子也恰好要到去洛清元的書房。
男子回頭望了她一眼,洛念傾打眼一看覺得十分眼熟,走近跟前才覺得這眉眼和出嫁的長姐有幾分相似,但是眼神沉穩(wěn),望向她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停留,看過一眼便回過頭去了。
想必這便是洛府已經(jīng)出府獨立的洛明軒,年過十九娶了國學(xué)監(jiān)丞的嫡女,平日里幾乎不回府,這么晚還來找洛清元想必有什么事情要商議。
既然他沒有主動的表明身份,她便也不言語,還是出來領(lǐng)路的下人見了,才開口說:“大公子巧了,這是咱府里剛回來的三小姐。”
洛念傾作為妹妹自當(dāng)彎身行禮,洛明軒禮數(shù)周到也有些疏遠(yuǎn)的回敬。
“兄長安好?!?p> “三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