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他的懷抱如同預想中那般可以讓人平靜。
許舒窈弄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沒有半點顧慮就任由他抱著。
但很奇怪,她居然一點也不想要弄明白。
她依著自己的心,輕輕地伸手回抱住肖楓的腰桿。
許久,她聽見肖楓極低的聲音。
他說:“舒窈,以后不要一聲不響就離開了。”
聽起來就像是祈求。
肖楓說:“舒窈,不管什么時候,我希望你記住,你要找答案,總得把命保住?!?p> “什么意思?”許舒窈挑眉,更加糊涂了。
答案。
什么答案?
肖楓輕輕放開許舒窈,卻并未回答她的問題,他咬著牙,聲音很輕:
“那人既然一而再的對你動手,這次他沒得逞,我相信他還會再次動手,所以我會和你一起把他找出來?!?p> “那人是誰?”許舒窈越來越糊涂了。
她抬頭看他,他的眼里竟有淚光。
許舒窈覺得自己應該是將最不該忘記的東西忘記了。
但很顯然,肖楓與自己一樣,也不知道她忘記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再問,知道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
“你應該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吧?”
沒有回答許舒窈的問題,肖楓的的唇不自覺地扯了扯。
他極度不自然的轉(zhuǎn)移話題:“你行啊,就算失憶了,也沒忘了該怎么從別人手里頭拿錢?!?p> 許舒窈知道肖楓在回避自己的問題。
她也確實被肖楓的話給帶到溝里去了。
起初,肖楓抱她,又說那么一堆有的沒的,她以為自己和肖楓是情侶。
她甚至還暗暗地猜測自己和肖楓作為情侶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可眨眼,肖楓的語氣似乎又有些輕佻了些。
情侶之間的劇情再怎么發(fā)展,也不該發(fā)展到這步來才是。
難不成是所謂的閨蜜——男閨蜜?
肖楓似完全沒覺著自己的話有半點問題,他將許舒窈手中的資料夾拿走。
又對她說:“你先下去,我待會兒就來。”
“可……”
許舒窈還想說什么,話才到嘴邊,肖楓已經(jīng)連影子都沒了。
肖楓再次出現(xiàn)在許舒窈面前的時候,遞了塊手表給她。
“給我的?”許舒窈挑眉,接過手表。
某著名輕奢品牌的經(jīng)典款手表。
雖然價格不菲,但真皮表帶明顯的磨損無疑證明它早已被用過。
原本的喜悅瞬間被不滿取代。
什么人啊,送東西居然送個二手的。
一個手表再貴能有多貴嘛,你好歹一隊長,省吃儉用一兩個月,難道還買不起一個新的送人么!
真不愧是為了兩百塊錢就讓人打車回隊里的摳門貨。
“不是給你,只是還給你。”
肖楓笑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什么心思都寫在了臉上?!?p> 他說:“若是你想要,我可以送給你。”
他又說:“我不是會送二手東西給你的人。”
他還說:“不過舒窈,以前你向來不喜歡平白收人禮物?!?p> “是么?”許舒窈表示很懷疑,一個人就算失憶,可連脾性都改變的幾率太小了。
雖然許舒窈對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完全沒了記憶。
但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那種有便宜就必須要占的人。
她挑眉,試探著問:“我怎么覺得我以前經(jīng)常收人禮物啊。”
肖楓似乎早料到了她會這樣問,他笑:“你只收我送的。”
這……
發(fā)展越來越不對。
就在許舒窈不知該怎么回答的時候,肖楓說:“吃飯去吧。”
許舒窈木然地跟在肖楓后邊,腦子里已然云游千里之外。
思緒很亂,只需稍稍抬眼,她便能看到肖楓不甚偉岸的背影。
月光將他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影影綽綽的,似鬼魅一般。
肖楓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許舒窈還在糾結(jié),感到手中發(fā)燙。
她低頭,手中被肖楓塞了個滾燙的紅薯。
許舒窈歪過頭,毫不意外地看見不遠處有個賣紅薯的小販。
她想,這個點居然還有賣烤紅薯的,真是奇怪。
“吃???”
肖楓饒有興味的看著許舒窈:“以前你很喜歡吃的。”
“這么燙你吃得下去?”
許舒窈翻了個白眼,順手將紅薯遞給肖楓,她說:“肖隊,我和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馬亮之前說以你我的交情你不會真生我的氣,所以我有點好奇我們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意料之中的沉默。
就在許舒窈以為肖楓極有可能再岔開話題的時候,她聽到肖楓極淺的回應。
“普通朋友?!?p> 意料之外的答案,許舒窈不知該說什么。
良久之后,肖楓補充說:“雖然你忘記以前的事情了,但我希望你記住,你在我家的租金,是按月收費的?!?p> 許舒窈:“……”
肖楓催她:“走了,再晚點連宵夜攤都該收檔了。”
見肖楓啃著原本給自己買的紅薯在前頭走著,許舒窈牙齒都快咬碎了。
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不過也好。
她餓了這么久,一根烤紅薯解不了饑,難得有人叫吃飯,待會兒不宰他一頓,她都對不起肚子里憋了這么久的氣。
青樊的夜市比起其他城市收得要早一些。
分明只是十一點多,夜市小吃街已經(jīng)只有零零散散五六家攤位還在做生意。
雖然只有幾家,但燒烤、串串、炒粉炒飯都有,樣式還算齊全,有得選。
肖楓找了家兼賣燒烤和炒飯的攤子坐下。
燒烤攤的烤架上沾了木炭的灰,黑漆漆油膩膩的一層,衛(wèi)生堪憂。
許舒窈倒不在意,請客的人都不在乎,她一個蹭飯的自然不好說什么。
她要了一份炒飯,又點了幾個肉串,見肖楓自顧坐著沒動,猶豫了一會兒,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了幾個串串。
“姑娘,你一個人吃么?”
老板娘見許舒窈只點了一份飯,看了眼坐得端正的肖楓,好心提醒她:“要不要再來一份炒飯?”
許舒窈反應過來,點頭:“也好?!?p> 點完東西后,許舒窈走到只到膝蓋的收納桌坐下,她想要朝肖楓問問還要吃些什么,卻在看到肖楓的那一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肖楓太高,桌子太矮,于是他整個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小木桌前的模樣很是滑稽。
肖楓困頓:“你笑什么?”
“沒?!?p> 許舒窈意識到失態(tài),收斂笑容,她說:“我點了二十多串燒烤,大部分是葷的,還點了兩份炒飯,夠咱們吃么?”
他點頭:“夠?!?p> 肖楓的神色很淡,他目光有些空洞,分明在回應許舒窈,卻似乎另有所想。
許舒窈見狀,不想自討沒趣,很識相的閉了嘴。
炒飯很快就來了,老板娘告訴他們燒烤還得要等會兒。
雖然在這兒吃的人不多,但是點外送的多,許舒窈點頭表示理解。
她撕開衛(wèi)生筷,又遞了雙給肖楓,低頭扒拉著泡沫盒子里的炒飯。
才吃一口,許舒窈不禁皺眉,炒飯很咸,一股子味精味兒,味道算差。
她看了眼對面的肖楓。
只見他淡定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著炒飯,似失了味覺一般。
許是察覺到了許舒窈的目光,肖楓咽下嘴里的飯,對她說:
“填肚子罷了,我吃了飯還要回隊里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你先回家休息一下。”
許舒窈聞言,眼睛亮了。
要不說人家是領導呢,看來剛才走神應該是在想案子吧。
她沒了再吃飯的心思:“我也回隊里吧。”
“你回家。”
又是不容反駁的語氣。
但這不意味著許舒窈就會妥協(xié)。
她皺眉,說:“肖隊,我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案子不對勁的地方太多?雖然我之前我做了一些推測,可缺乏證據(jù),所以我也想跟著你回局里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p> “推測?”許舒窈的話顯然讓肖楓有所觸動。
“嗯。”許舒窈點了點頭,也壓低了聲音。
其實在現(xiàn)場時,她的心里有了隱約的一點推測。
但在會上,她有意將焦點轉(zhuǎn)移到了馬亮身上。
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不外乎兩點:
她不知道自己在局里說話到底有幾分重量。
她不想做沒有證據(jù)依托的任何推測。
但現(xiàn)在只有肖楓和自己兩個人,而且依照先前和肖楓的短暫交流,許舒窈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心頭的想法告訴他。
“畫室里頭的那道擦痕,我想是什么東西被拖走所造成的。”
許舒窈微闔雙眼,畫室里的情況她記憶深刻。
許是因為徐梅去外地寫生的緣故,畫室里頭除了一個畫架和調(diào)色盤之外再沒有了其他東西。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那間屋子很久沒有人進出過,落了塵。
可就是這么一間滿布灰塵的畫室,墻壁上的新鮮擦痕卻不得不讓人注意。
“拖走東西?”
肖楓問:“你的意思是有人站在空調(diào)外掛架上將畫室里頭的某樣東西帶走了?”
“嗯!”
許舒窈沒想到肖楓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很是激動。
但這股激動半秒不到就被肖楓接下來否定的話淋了個透心涼。
“雖然空調(diào)外掛架上一塵不染,但要做到從外邊將里邊的東西有難度,而且不好實施?!?p> “有難度不代表不可能?!?p> 許舒窈瞥他一眼:“你應該見過那種拿圈套鴨子的游戲吧,那也有難度,可也有不少人贏了鴨子走?!?p>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同樣的方法套走了屋子里的某樣東西?!?p> 他停了會兒,補充道:“站在外邊套里邊的東西,那繩子長了眼睛?。俊?p> 肖楓說這話時,分明是拿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她。
光是站在空調(diào)外掛架上看清屋里的情況就已經(jīng)很難,還要拿著繩子準確套走畫室里頭的某樣東西。
如此精準率,可能性幾乎為0。
“不?!痹S舒窈沉浸在設想中,沒有察覺到肖楓的目光。
她說:“在外面套走屋子里的東西困難度太高,這太難辦到。我想應該是有人在畫室門口用繩子套在了他想要拿走的東西上,再將繩子扔在了墻外,最后從陽臺跳上外掛架上拖走了那樣東西?!?p> 肖楓看她,還是用關(guān)愛智障的目光。
許舒窈說著說著,又皺起了眉頭:“可是這也不合理?!?p> “多此一舉到不合理?”
“畫室地面上的灰塵還在,那道擦痕雖然有半米多長,但只在墻壁上有。這說明……”
肖楓接過許舒窈的話:“說明那個被拿走的東西應該是掛在墻壁上的?!?p> 許舒窈點頭:“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可我覺得這有點扯淡?!?p> “哦?”
許舒窈蹙眉,滿臉郁悶:“墻上的東西就算被人套走,都該有印記才是,怎么墻壁上除了那道擦痕什么都沒有呢?”
“還有,如果真是用繩子套走屋子里的某樣東西,為什么不直接從屋里拿走,而要跑到空調(diào)外掛架上去拖。那空調(diào)外掛架那么高,萬一一個不小心摔下樓那不全完了?!?p> “也許……”
肖楓盯著許舒窈,終于收回看白癡的目光,他聲音沉了幾分,倒是真在考慮許舒窈所說的可行性:
“他之所以不愿意直接從屋里拿走,是因為屋里有人?!?p> 許舒窈挑眉:“你指的是蘇茗?”
肖楓沒應。
倒是許舒窈自顧自地搖頭:“你這樣說,乍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但是細細想來,說不太過去?!?p> 如果那道痕跡真是兇手留下的,他都決定要殺了蘇茗了,為什么還擔心被蘇茗發(fā)現(xiàn)他拿走了畫室里的東西?
還有,那道擦痕的痕跡雖然很新,可從外掛架以及畫室內(nèi)的痕跡來看,應該是發(fā)生在蘇茗還未被謀殺前。
如果時間線沒有問題,那么或許那道痕跡并不是兇手留下的。
難道說……
除了兇手,還有人去過房間。
那個人是不是也對蘇茗有所圖?
不對,徐梅才是畫室的主人,難道那個人圖的是徐梅?
這……
似乎也說不過去。
思前想后,許舒窈還是覺得是兇手留下的那道痕跡的可能性最大。
嗯,一定是兇手留下的。
除了兇手,誰會這么不怕麻煩!
肖楓看她愁眉不展,不想讓她陷入圈子里出不來,他轉(zhuǎn)了方向問:“你覺得被套走的東西是什么?”
“啊?”許舒窈沒料到肖楓的關(guān)注點在這兒。
肖楓似已習慣了許舒窈的反應,他繼續(xù):“什么東西可以用繩子套走?”
“畫?”
當許舒窈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心虛。
可畫室里頭掛在墻壁上的,除了畫還能有什么。
肖楓笑了。
許舒窈被肖楓的笑弄得云里霧里。
難不成肖楓也覺得是畫?
肖楓輕淺的聲音飄進許舒窈的耳朵:
“或許是吧。”
許舒窈皺眉,還是理不清思緒:“大費周章只是為了套走一幅畫?”
肖楓說:“不一定是畫,不過……”
他頓了頓:“如果那個東西是兇手拿走的,也許只要知道從畫室里頭消失的是什么,就會有兇手的線索?!?p> “一定是兇手拿走的?!?p> 比起肖楓字字謹慎,許舒窈說話要大膽很多:
“那個外掛架上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明顯被人刻意清理過,除了兇手我想不出還有誰會有這種閑工夫做這么無聊的事情?!?p> 肖楓沒有反駁。
許舒窈看著肖楓:“但是我覺得你剛才說得不一定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