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寒假回家，半年未見的媽媽對我的態(tài)度比往常都更要親切和寬容，像以往在家時日夜顛倒的作息她那時也不再說什么，甚至連放在一旁的碗筷也都一聲不吭就直接幫我拿走刷掉?？赡欠莅惨莶]有給我多少留戀，又或者是那時候?qū)疱X的渴望太過強烈，我還是竭力堅持要去外面做寒假工。
那種想法在放寒假前很長一段時間就已經(jīng)有了，并且在寒假時正式和李小姐約好。李小姐是我高一時候的同桌，高中三年我們一直都在一個班，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中最要好的一個。
不過那個約定并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李小姐算是發(fā)小的朋友K，K小姐我在高中時經(jīng)常碰到，也偶爾說話，并算不上完全陌生。
就那樣經(jīng)過一系列溝通與商議我們?nèi)齻€最后達成一種共識，去鄭州找K然后跟著她們學校的寒假工隊伍一塊出發(fā)。
因為K小姐的學校比我們放假晚了將近一周，所以我們兩個才有了那么幾天在家的時光。在家的時光總是顯得格外匆匆，一八年一月十七很快就來了，那天早上李小姐和我約好在縣城碰面一起去鄭州找K。
雖然我們都是在一個縣城，可高考之后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李小姐。將近半年沒見，她并沒有大的改變，還是帶著有厚厚鏡片的眼鏡，還是顯得很親切。從我開口叫她的名字到之后的一系列交談，中間竟無半點生分，那段沒有在一起過的時光像是不存在一樣，我們好像從未分開過。
從鄭州的汽車站出來，還要再轉(zhuǎn)一趟將近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而我們那天坐的那一班公交車正好是雙層的，那也是我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見到雙層的公交車，在驚訝之余還帶著些能夠親自體驗的竊喜。
上車，下車，尋找，等待，過程總是瑣碎且無聊的，好在我們終于看到了K小姐，并在她的帶領(lǐng)下順利進入她們學校。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除我們學校以外的大學，就像我總是在電視中所看到的大學和腦海中經(jīng)?；孟筮^的大學一樣，她們學校正好是我所喜歡的那種偏歐式風格的建筑，富麗中透漏出來的那種典雅讓我覺得很羨慕。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分別睡在她們宿舍的另外幾張空床上，許久不見的激動全部化為話語，一直到很晚都睡不著，熱談之余期待著第二天的遠行。
就如這難料的世事，我們在剛來的時候從來沒預(yù)料到會有那么多的波折。本來和我們說好去上海的中介，突然就通知我們說變成了去杭州。
我不了解他們口中所說的市場、局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覺得他們不靠譜的念頭那一刻就衍生出來了，但是又一想除了跟著他們又別無選擇便不自覺壓了壓那種念頭。
不過向來小心謹慎的李小姐這時候便打退堂鼓了，可我們兩個想去的欲望還是很強烈，她也只好順從了我們。
本以為能去杭州也是好的，雖然我們想去上海的念頭更強烈，可一到第二天又通知說杭州也不能去了，只能去蘇州。再三的變更，我們基本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耐心，再加上沒有經(jīng)過風雨的胡亂臆想，害怕不斷涌上心頭，他們直接在我們心中被打上了騙子的標簽。
就那樣跟著K小姐學校出去的計劃泡湯了，我們不得不尋找另外一個我們認為更靠譜的中介。尋找另外一個中介并沒有很麻煩，尤其是趕在學生都大規(guī)模放假的假期。
第二個中介很熱心，知道那天學校封校，便開著車來幫我們拉行李。我們當時只覺得感動，甚至還有一絲絲不好意思，可后來的感覺便是他們并沒有比第一個中介更靠譜。
我們被帶到一個在居民樓中開出來的辦公室，房間很小，桌上的煙灰缸中熄滿了香煙。再后來我們坐著他們的車去匯合。
在我的腦海中鄭州很大，可竟不知道那樣大，車子就那樣一直開了很久很久，穿過鐵軌、麥田。地方越來越偏僻，甚至最后連路上的車輛也都幾乎看不見了，我們的害怕便是那個時候開始的。還好最后我們終于安全的到達了終點，那是一個剛蓋不久小區(qū)，進去要刷卡。
我們在他們兩個的帶領(lǐng)下進入小區(qū)，但并沒有上樓，只說在下面等他們。我們?nèi)齻€的退縮便是在那個時候堅定的，總覺得不安全，想著還是生命更重要便也顧不得什么錢了。當他們兩個下來的時候，我們便開始對他們說我們不去的想法。
其中一個哥哥聽完臉色立馬就變了，那語氣像是下一秒就會大罵我們一頓，又經(jīng)過一番勸說無果，他氣的直接丟下我們上樓去了。另外一個哥哥的勸說依舊，可我們卻也是鐵了心要走。
最后他們兩個都走了，丟下我們?nèi)齻€，沒法刷卡的我們趁著別人出去的間隙走出來，可是荒郊野地的小區(qū)根本就找不到公交車，我們更沒法回去。好在又停了好久那個后走的哥哥開著車過來說把我們送到有公交的路口。
回去的路上，我總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可那份愧疚始終沒有半分用了?；氐绞兄行奶煲灿忠呀?jīng)暗下來，住在哪里的問題又一次困擾我們。他們兩個的行李箱在地鐵的臺階上搬上搬下，還好我只是背了一個書包，可一整天的奔波下來依舊很累。
晚上鄭州的車站外面人依舊很多，我和他們一樣都是在外漂泊的游子。我們走在深夜的大街上，那時候的我還體會不到心無所屬的悲哀。和她們走在一起的晚上也是我今生第一次體會，那種對第一次近乎執(zhí)拗的喜愛幫我樂觀地度過了很多個在旁人眼中覺得難熬的日子。
反正賓館是不能再住了，本來就沒有多少錢的我們經(jīng)過兩天的花銷手頭也更緊了，一分錢沒掙反而又花了很多的愧疚感也一直如影隨形，至于那天的最后，我的人生又多了一個第一次，第一次體會在網(wǎng)吧過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