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
就那樣我終于擺脫了異類這一標(biāo)簽,開始和I一塊去上課。I也不是討人喜歡的女生,至于原因,我個人覺得很大是因為她太過認真的性格,就像她的穿衣風(fēng)格和鼻梁上厚厚的四方塊眼鏡,總是莫名讓人感到一種古板苛刻。
隨著我們的相處,我并沒有比剛認識她時喜歡她更多,我們的性格和對很多事情的態(tài)度都截然不同,而她身上最讓我接受不了的便是近乎“獨”的那種獨立,雖然我一直都沒有認同過所謂的集體主義、團隊精神,可I小姐身上的那種近乎缺乏人情味的自立讓我反感。
也許是她性格使然,又也許是我也不想和她過分親近,又也許她也沒有那么喜歡我,又也許是所有的這些也許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除了上課,我們私下幾乎從來沒有待在一起過。
在和她相處的那段時間中,我雖然不喜歡不認同她身上的很多東西,可那種不喜歡從來沒有上升到討厭,我很少討厭人,甚至相比討厭別人,我更擅長和頻繁討厭自己。
我不光堅信每個人都是優(yōu)缺點的混合體,也一直覺得和人交往過少的我更應(yīng)該向她們學(xué)習(xí)她們?nèi)穗H交往中的一切,我也向來不會抓著別人的缺點不放,相比關(guān)注別人的缺點我更注重學(xué)習(xí)她們身上的優(yōu)點,在和I小姐相處的那段時間中我也的確從她身上學(xué)習(xí)到了很多。
她是一個小時候在上海讀小學(xué)和初中的孩子,就如別人對上海教育的評價,她的英語口語確實是我們班中最好的,那種好是能把我們這些從來不重視口語地區(qū)的孩子遠遠甩在身后的。也是從她的口中我大概了解著一些上海孩子學(xué)習(xí)的零零碎碎,她看著老師一說點名我們幾乎全部低下頭的狀態(tài)說,這如果是在上海他們絕對都會搶著回答的。
聽著她給我描繪著的上海,我對大城市的向往不自覺又加深了幾分,心里面的那份遺憾也隨之加深了。其實報志愿之前的無數(shù)個日夜我都鐵了心想去上海,那時候的我總覺得上海足夠遠、足夠大、足夠我做夢。而最后放棄的時候也是像幻想的時候一樣干脆的,上海的學(xué)費對我來說是在是太貴了。錢總是會輕而易舉摧毀掉我們許多東西,只是那時候的我對此還并沒有特別深刻的感悟。
冬天踩著秋天的尾巴如期而至,天氣也越來越冷,這將是我在這個城市迎來的第一個冬天,我總覺得雪花落在這座城市的屋檐與磚鋪的人行道上時會格外好看。
只是和期待已久的雪花相比,還是意外來的更加突然一點。I回家了,沒有一條消息,就好像我們真的是陌生人一樣。還是后來我詢問的時候才得知是她奶奶生病很嚴(yán)重。
她回家了將近一個月,我不知道導(dǎo)員是怎樣給她批的請假條,我只知道當(dāng)時在我休學(xué)失敗后說想要請一個月假時,他說批不了。
她就那樣走了,一切事情突然一下砸在我的身上,口語課上的對話作業(yè)、期末分組的話劇排練,上課時候的同桌,一切的一切,我又重新一個人了。
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奇怪,就像被拋棄。我一直覺得如果自己一直是一個人到現(xiàn)在也許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兩個人突然變成一個,很難接受。站起來找不到可以和自己搭檔讀對話的伙伴很尷尬,分組的最后只有自己找不到一組人的時候很尷尬,靠著老師詢問哪一組能接受自己的時候也很尷尬,而那些尷尬下包裹著的煎熬就幾乎那樣貫穿著我的整個大學(xué),整整三年我最討厭的還是分組合作。
和某些煎熬的時刻相比,我總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隨時會崩潰,我急切需要一個搭檔,一個和我一樣是一個人的搭檔。我確實發(fā)現(xiàn)了那個人,J小姐是很合適的人選。她也和我一樣,是班上唯一一個總是一個人來上課的女生。
雖然她上課的出勤率極其地差,不過我還是通過班級群給她發(fā)了消息。知道我的來意后,她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就這樣我終于又恢復(fù)了有伙伴的生活。
J小姐是一個從外表看出去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好學(xué)生,不化妝總是素顏,衣服也是高中生的穿衣風(fēng)格。瘦,但卻沒有那種美人特有的骨感。暗色系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無論怎樣看都只能歸于那種很普通的女生。
也許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太過篤定,那種真正了解她后的詫異才會那么大。總之J小姐是第一個真正教會我不要以貌人的人。
和外表不同,她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女生,就像所有愛自由的人一樣, J小姐對遠方的那種期翼和對約束的厭惡浸透著她日常里的每一個角落。通過我們平時稀稀落落的談話,我也一點點了解著她的過往,她說她媽媽對她說如果不賺五百萬就不要回去,她還說她曾經(jīng)在酒吧工作時和客人的種種。
從我了解她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就能感受到她和旁人的不同,可她身上那種對自由的強烈渴望我感同身受,而且她身上那種我沒有的勇氣很吸引人。她身上的故事,她所處的那個世界對我都有著巨大吸引力,我極力想進入她的世界,體會他們的生活。
就像她們那種女生身上特有熱情,從我們認識的第三天起就開始叫我一起出去吃飯。那天晚上我們?nèi)サ氖切iT前一家很好的火鍋店,按照后來的生活算起來,那頓火鍋也是我在這所學(xué)校三年來吃的最好的一次。
去之前她說的是和朋友一起,可從我們上車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他們的關(guān)系怎么說,怎樣看都像是約好見面的網(wǎng)友。路上他們沒有說一句話,而她則是一直把手機屏幕放在我面前和我強搭著話。從那一刻開始我似乎明白了她叫上我的作用。
那天以后我約她出去玩過一次,她則直接給我發(fā)了地點??墒钱?dāng)我找到她以后,才發(fā)現(xiàn)她是讓我陪她一起等人。最后人來了,是另外一個男生,她沖過去抱起來的那一刻我覺得他們應(yīng)該是男女朋友。他們兩個人拉著手一起去散步的時候,傍晚的冬風(fēng)刮在我臉上,又冷又疼,雪是真的快要下了吧。
那天回到宿舍我給她發(fā)了很長一條消息,大意是我們以后還是各自一塊吧,那條消息一如我往日的風(fēng)格,又謙卑又婉轉(zhuǎn),把所有的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
就那樣我終于又在這個校園變成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