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寫了什么?”
豐腴女子盯著婦人,竟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正閃爍著淚花。
自從跟著王鐵刀來到這小湯山,因為各自都喜歡陳漁的畫的緣故,再加上小湯山本身就沒有幾戶人家,所以很快她就結(jié)識了王秀花。
認識以前,她還以為李二竹他娘應(yīng)該是個跟她一樣半字不識的村婦;但熟悉之后,她發(fā)現(xiàn)王秀花不但識字,而且還懂得很多她從來都沒聽過的大道理。
所以每當(dāng)他們夫妻倆吵架之時,總會去找王秀花來評理講公道。
可對于李二竹的父親是誰,她也曾問過,但王秀花卻回答說早就死了。
‘從來沒見王姐哭過,陳漁信上到底寫了什么?難道說……’
她想起別家孩子來陳漁這買糖葫蘆時,一串少說也要收個十五文錢;可唯獨李二竹那小子時常能免費吃到。
她心里有了一個很荒唐的猜測……陳漁就是李二竹的親生父親!
豐腴女子試探性地說道:“難道是陳漁知道自己要死了,給你們娘倆留了遺言?”
“呸呸呸……”
王秀花苦笑不得,“說什么胡話呢,陳漁兩年前才搬到這個地方,比你早不了幾天。你也不想想,我家二竹都六歲哩?!?p> 豐腴女子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的猜測太荒唐了。她問道:“那信上到底寫了什么?我可從沒見你哭過?!?p> “這封姓不是陳漁寫的?!?p> 王秀花搖了搖頭,將信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王秀花指著信上每行大字下面被陳漁所標注了釋意的小字,照著上面說道:
“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醒來時把身旁的蠟燭跟酒杯都打翻了。家鄉(xiāng)那邊的好朋友,秀花她還好嗎?這么多年過去了,二竹他長高了嗎?
……罪人李鳳秋書?!?p> 豐腴女子感覺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了,撓頭道:“這么說的話,寫這封信的人就是李二竹的親生父親?”
王秀花點點頭:“我家相公原本是西晉國禮部尚書。當(dāng)年西晉藩王叛亂。孩兒他爹為了把我們母子倆成功送到這里,死在了追兵刀下……所以先前看到我家相公的名字時,我還以為是個同名同姓的人。”
她又指了指陳漁的筆跡,“還是多虧了陳漁的翻譯,我才確定了是他,他還活著!只是他為何不來找我……”
“原來如此。不過李大哥他既然活著,那么遲早有一天是會來接你們母子二人回去的?!必S腴女子安慰道。
搞明白了情況的她,想要走上前抱抱王秀花。
可由于她實在豐腴地有些過頭了,起身的瞬間,剛好將桌上陳漁先前畫好的那幅少女乘舟游玩圖給擠到了地上。
畫一掉,原本藏在畫下的一封信正好露了出來。
“又是一封信,不過好像還沒寫完,就幾個字?!?p> “我看看?!?p> 豐腴女子拿起信封遞給了王秀花。
王秀花接過信封,看著上面的字念到:“后面的實在看不懂,麻煩你說人話。我不想下次再看信的時候,還要花半天時間去查里面的意思,這樣很影響我賺錢的……”
豐腴女子噗嗤一聲:“這肯定是陳漁寫的?!?p> ……
——
夜色徹底籠罩下來。
后山一片黑暗。
陳漁閑庭信步地帶著路,閆無情緊隨其后。
兩人走了半里路,終于走到了竹林前。
“后山到了。”陳漁說道。
閆無情點起火把,向竹林里面走了幾步,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立刻亮了起來,勉強能看清一些路。
“我的事情辦完了,你想干嘛我管不著?!标悵O伸出手掌,“把解藥給我?!?p> 閆無情冷淡道:“我的事情還沒辦完?!?p> 陳漁蹙眉:“好歹也是一堂之主,你難道要言而無信么?”
閆無情向陳漁走近,目露兇光道:“你別妄想在我面前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路上你肯定也聽到了朝廷那些走狗們發(fā)出的動靜。他們正往山上趕來,我若是給了你解藥,難道你不會倒打一耙?”
陳漁蹙眉道:“我為什么要倒打一耙?”
閆無情哼了一聲,“我對你下了毒,你會不懷恨在心?”
“當(dāng)然不會,”陳漁笑道:“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花一百兩買我的畫?!?p> “回去等著吧,”閆無情搖頭道,“三天內(nèi)把我要的畫畫好,我若能活著走出去,到時解藥跟一百兩一樣都不會少?!?p> 說罷,閆無情向竹林深處走去。
越走越深,她發(fā)現(xiàn)東北方向的那片竹林有些不尋常,她慢慢向那片竹林走去,隨著愈來愈近,她甚至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刺鼻氣味。
陳漁仍站在原地,他看著離去的閆無情嘆了一口氣,有些肉疼道:“唉,一百兩怕是泡湯了?!?p> 三年前。
他剛剛醒來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這副身體除了力氣大地出奇之外,并沒有什么不妥。
所以他本打算在這個世界逍遙自在地度過一生。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終于到了某一天,他的腦海中突然萌生了吸食鮮血的想法。
起初還能去道觀跟著住持朗誦幾遍經(jīng)文,將其壓制下來。
可這種可怕的想法,如同身體的力量日進見長般,越發(fā)地瘋狂了。
他明白,如果沒有解決的辦法,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變成一個泯滅人性的野獸。
于是他白天跟人旁敲側(cè)擊地詢問辦法,夜里查閱各種古籍,可耗費了大半年,卻一點線索都沒有。
然后去往了西晉,結(jié)識了李鳳秋,可仍舊找不到任何解決的辦法。
終于有一日,他感覺到那個念頭要爆發(fā)了……
可他不想成為野獸!
他不想去傷害無辜!
他不想……
他不想……
他不想!!!!!
……
那天夜里,他服下了早就準備好了的,被譽為天下第一奇毒的駕鶴散。
可結(jié)果是這副身體太強悍了,他一點事都沒有。
于是他趁著自己還清醒,來到了一處懸崖前,準備結(jié)束上天給他的這第二次生命……
蒼天不負有心人。
就在他準備跳崖的時候,李鳳秋駕馬趕到。
拿出了一幅從上古遺跡中找到的一副畫,畫中那人書生打扮,坐在凳子上吃著白銀,就著酒……
所以陳漁活了下來。
但時常生起的那個念頭時刻都在提醒他,靠吃白銀壓制念頭,終歸是治標不治本。
再到后來,妖物復(fù)蘇,小湯山藏著妖果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他抱著一絲希望,他希望這傳說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妖果,可以解決他身上的問題。
所以他來了,來到了小湯山……
……
看著閆無情漸漸消失的身影,陳漁再次嘆了一口氣,揮動羽扇,轉(zhuǎn)身離去。
他曾不止一次地來過后山,甚至連那片竹林都去過。
如果不是憑借著這副身體超乎異常的強大力量,靠蠻力生生掙脫了竹林內(nèi)那些像手臂一樣靈活的樹杈,他已經(jīng)死在了里面。
強如他的體魄都是如此,何況閆無情不過肉體凡胎?此去只怕是十死無生了。
陳漁的腦海里又想起那句話:妖怪是殺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