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十年前的黑騎士
事實證明，在重壓之下，人類總會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能。面對魔鬼咆哮的威脅，愛德華多乘坐的這條老爺船竟然跑出了近一倍的速度，成功在日落之前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位于破碎群島第一島鏈的港口，奧克尼德。在靠岸之前，愛德華多用五十枚銅幣聘請老約翰做自己的導游，后者雖然欣然同意，但仍舊有些疑問。
“話說回來，”老約翰幫著愛德華多拿出行李，“你為什么來這種地方？這里除了沙子、酒鬼、妓女還有海盜——或許還有瘋子，反正除了這些就什么都沒有了。我當導游沒問題，可是這地方根本沒有可以游玩的場所啊。”
愛德華多沒有說話，只是遞給他一張泛黃的紙，老約翰接了過來，一行黑色的大字“懸賞令”出現在他眼前。
“懸賞？誰的？我看看……在第二島鏈經常發(fā)生夜間失蹤事件，現懸賞5帝國金幣或者大統領寶庫里的任何一件寶物給事件解決者……等等，第二島鏈？諸神在上，你要調查的不會是那個已經持續(xù)了五十多年的魔鬼村莊吧？”
“魔鬼村莊？”愛德華多邊走邊回頭，臉上一片茫然，“那是什么？懸賞里沒有提到這件事情?！?p> “的確沒有，因為……唉，算了，先找個能住人的酒館，然后我好好跟你說一說……”
五分鐘后，兩人在一間名為“海浪與鯊魚”的旅館完成了入住。接著，他們下到旅館附屬的酒館內，找了個角落位置開始討論有關事宜。
“所以，”愛德華多率先開口，“你說的那些魔鬼村莊也好，已經持續(xù)了五十多年也好，和我的委托有什么關系？”
老約翰仰頭狠狠灌下一整杯火焰酒，接著打了個酒嗝，借著微醺的狀態(tài)好好壯壯膽，這才緩緩開口：
“你聽說過‘黑騎士’嗎？”
“黑騎士？”愛德華多想了一會，才記起來有關細節(jié)，“你是說那個童話故事？”
“童話？哈！”老約翰盯著年輕人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曾經是的?！?p> “曾經？”
“對，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那時還在一艘商船上做水手長。說來很巧合，那天也是個魔鬼咆哮即將到來的日子，所以我們被封閉在了這座港口里。當時這里還不是奧克尼德，而是……”
二十年前的某個黑夜，阿華約倫（現奧克尼德）
“約翰?！?p> 年輕的約翰抬頭，發(fā)現叫他的人是自己的船長，比爾·伍茲。作為伍茲家族的優(yōu)秀船長，比爾已經在這條橫貫帝國南北的航線上航行了整整十一個年頭，破碎群島作為一個重要的中轉站，他們經常來到這里補充物資，但真正進入第二島鏈還是第一次。實際上，如果沒有這次魔鬼咆哮的壓迫，他們也不會深入這座島嶼，那樣違反了伍茲家族的家訓。
“動作快點，”伍茲一開口，約翰就知道他要說出那句著名的家族箴言，“時間就是金幣，別磨蹭！”
“好的船長，我這就……呃，召集人手，我們……”
“不，你這蠢貨，別驚動他們！”
“呃？”
“說實話，”老約翰看向愛德華多，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察覺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p> “為什么你會這么想？”
“大海上有規(guī)矩，陸地小子，”老約翰敲了敲桌面，手中的酒杯已經舉到手邊卻最終沒有進一步行動，“如果船長要做什么事情，不能隱瞞自己一手任命的部下。大副二副還有三副，水手長、船醫(yī)以及航海士……這些重要的人都不可以被隱瞞，因為如果這么做……那就是這條船毀滅的開始?！?p> “所以，那個時候我出門，看到的人不對勁，很不對勁……”
老約翰繼續(xù)講述，那時他跟著船長出了門，見到的卻是一群當地居民，里面甚至還有幾個女人。
“這……伍茲船長？”
“嗯？”船長的眼睛突兀地看過來，黑夜的火焰將他的雙眼襯托得更加慘白，“你有什么意見？”
約翰立刻立正，這是他在海軍短暫服役的期間流下的后遺癥，或許現在的老約翰被三十年的海上時光消磨了自己的本能，但是在那個尚且年輕的時代，那種來自軍隊的本能反應還沒有消退：“沒有，絕對沒有，一切聽從您的命令！”
船長一聲冷哼，接著從旁邊拿出一樣東西扔到約翰的手上，然后轉身就走，步子比平時大了許多，他只是一個愣神就險些被丟下。不過約翰的腿腳還算利索，很快就追了上去，直到跟在船長身后一步遠他才緩下步子緊緊跟隨。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懷里的居然是一把鏟子。
“船長？這鏟子……”
問題問出口的瞬間，約翰本能地感覺周圍的溫度下降了整整十幾度，空氣中甚至出現了白色的霧氣，但船長好像根本沒有發(fā)覺，只是維持著那種雙眼暴突的詭異表情，轉身開口：
“有什么問題？”
問題？問題簡直多了去了！為什么大半夜地單獨叫他一個人出來？為什么給他一把鏟子？為什么要雇傭周圍的居民？為什么……總之到處都是問題！
可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諸神保佑，”老約翰眼中閃過一絲慶幸，“我那時挺起胸膛，張了張嘴，然后大聲回答：‘絕對沒有，先生，絕對沒有，一切按照您的指示前行！’?！?p> “是什么讓你做出了這種反應？”愛德華多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是某種直覺？對危險的預感？還是什么潛意識的預兆？”
“……說不準?！崩霞s翰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那么回答最合適，就像我之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我一向很擅長保命，這次也不例外?！?p> 愛德華多點點頭，示意老約翰繼續(xù)講述。
伍茲的動作非常迅速，不斷跨過障礙，穿越河流，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村莊的門口。約翰拼盡全力才跟住他，心理有些詫異，畢竟從年齡上來說，約翰比伍茲年輕了整整十一歲，又當過兵，很顯然應該比他更健壯，可是差一點掉隊的卻是約翰本人，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約翰實在想不起來這個地方竟然有村莊。他之前看過地圖，阿華約倫附近的內陸并沒有第二個聚居地，所有的聚居地都沿著海岸線分布，依靠漁業(yè)來彌補貧瘠的土地產出，否則根本不能活下去。
但，眼前的這村子又該怎么解釋呢？
猶豫之間，伍茲已經走進了大門，看著自家船長這么自來熟地走了進去，約翰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從后面跟上了。
很快，兩人來到了村子中央的廣場，那里堆著一堆麻袋，隱隱有種臭味傳來。不等約翰細想，伍茲突然伸手指向一旁的地面，上面不知被誰畫了一個碩大的紅叉。
“就是這里，挖！”
約翰看看周圍，那些被雇傭來的居民好像并沒有動手的意思，顯然只能依靠自己上陣。聳聳肩膀，他甩開膀子就挖了起來。
不過，直到挖了三十多厘米，他才想起來一個問題：“船長，要多大的坑??？”
沒人回答他，約翰擦擦汗，轉過身：“船長？這個坑到底……”
話語戛然而止，在約翰的面前，一個人都沒有。沒有比爾·伍茲，沒有那些村民，甚至讓他感覺不到一點人氣。
“船、船長？”
約翰背后發(fā)涼，他開始意識到事情出了岔子，他想放下手中的鏟子轉身逃跑，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注視著他，逼迫他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是什么樣的力量？”愛德華多問道，“某種注視，低語，還是暗示，或者只是內心深處出現的一個念頭？”
“我……不太記得了?！崩霞s翰的眼睛在燭火下明滅不定，“大概是某種意義上的強迫吧，那種一旦不完成就必然會死掉的感覺。”
“總之，我……我拼命地挖。那時候我只想著越深越好，越寬越好，挖出來的土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后，在某個時刻，我突然聽到了雞叫聲，兩長一短，喔——喔——喔！就像這樣?！?p> “接著我馬上清醒了過來，然后扔掉鏟子，轉身狂奔……我越跑越快，甚至不在乎自己摔了幾跤，不在乎自己被劃破了多少傷口。”
“我一直跑，跑過村莊，跑過田野，跑過那條河流……”
“接著，我突然摔倒在地，那個時候，疲勞、傷痛還有恐懼終于涌了上來，我不得不在原地大口喘息，恢復自己的力量?！?p> “然后就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
“看到了？”愛德華多注意到老約翰的雙手在不自然地顫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諸神在上，我實在不敢說出來，那場景……簡直是……”
“告訴我，約翰！”愛德華多死死盯住老約翰的眼睛，“你必須告訴我，我為此付了金錢，我們有過交易！”
老約翰的嘴唇不斷顫抖，最后他很干脆地仰起脖子，狠狠灌下一大口火焰酒，接著喘著粗氣說到：
“我看到……一個全身黑色鎧甲，甲片上滿是倒刺，至少有兩米高的鐵塔一樣的大漢站在我的面前。他身旁是兩條不斷吐著舌頭的獵狗，雙眼散發(fā)著幽藍的光芒，口中流出的不是唾液而是藍色的熔巖……還有那匹黑馬，一頭比所有戰(zhàn)馬都要高大的黑馬，它的眼中同樣散發(fā)著藍色的火焰，巨大的蹄子不斷踢踏著地面?！?p>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當那個騎士從身后拿起一把巨劍的時候尤其如此?？墒窍乱幻耄莻€大個子只是把手中的長劍狠狠插入我面前的地面，一雙看不清瞳孔的眼睛怒視著我?！?p> “然后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讓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于是我轉身就跑，比之前從村子里逃出來時跑得更快，甚至超過了風的速度……”
“最后，我回到了有人住的地方，當天夜里我甚至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用化名上了另外一條船就跑得遠遠的，連身為水手長的東西都沒拿?！?p> “從那以后，我就對黑騎士這種東西進行了調查，自然知道了那個傳說。黑騎士……死神的收割者……說實話我曾經以為他和牙仙什么的一樣，都是父母編出來嚇唬人的。而那個村莊，在三十年前確實有過，只是一夜之間所有的住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調查隊只找到了一行馬蹄印還有無數獵犬的腳印。但是陸地小子，我敢發(fā)誓，用自己的榮譽，自己的命運還有諸神的寵愛發(fā)誓，黑騎士，是確有其人，而且……”
老約翰睜大雙眼，死死盯住愛德華多：“我奉勸你，永遠、永遠、永遠……不要去招惹這個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