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德華多的思考
夜深的很快，在魔鬼咆哮的威脅下，酒館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老約翰很克制地只喝了一瓶酒就上床休息，他表示明天一定會履行自己作為導(dǎo)游的義務(wù)，只要魔鬼咆哮給他機會就好，不過錢他一定會照拿不誤，而且說好的火焰酒也不能欠下。
愛德華多自然無有不允，在送走了前往“下等人居住的大棚屋”的老約翰后，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接著反鎖自己的房門，又在幾個關(guān)鍵部位用墨水畫上標(biāo)記，最后在房間里用細(xì)線和風(fēng)鈴織了一張網(wǎng)，才躺倒在床上，雙眼緩緩合攏。
接著，他重新睜開眼，面前已經(jīng)不再是那座旅館，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這里不再是現(xiàn)實世界，而是他自己的思維宮殿，為了應(yīng)對大量復(fù)雜的信息，愛德華多被迫采用這種方式來保證自己不會忘記一些重要的東西。
今天，他要做的只是分析已經(jīng)獲得的信息而已，所以他沒有去寫有“圖書館”的房間，也沒有去寫有“禁忌知識”的房間，而是選擇了位于第三扇門后面的，標(biāo)有“信息分析”的房間。
推開門，愛德華多不著痕跡地笑了笑，他知道面前的兩個人一定會在這里等著他。
“嗨，拉娜，伊格尼斯?！?p> 拉娜微笑著回答：“愛德華多。”
另一邊的伊格尼斯就要冷淡許多：“你還活著？真是出乎預(yù)料……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呢……”
“別這么說，伊格尼斯，”愛德華多拉開椅子坐下，輕輕打量著周圍，熟悉的感覺讓他很放松，“你我都知道，我沒那么容易死掉?！?p> “但是這一次你的動作實在太著急了?！崩入m然在微笑，不過聲音里的不贊同非常清晰，“身為陰影行者，你很強，可遠(yuǎn)遠(yuǎn)沒有強大到和那些老牌陰影行者相同的地步。你太年輕，無論是力量的積累，還是能力的運用都還是個菜鳥，這方面你必須要多聽聽伊格尼斯的話?！?p> 愛德華多揚起眉毛：“你們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
“并沒有，”伊格尼斯依舊冷著一張臉，好像全天下都欠她一筆錢，“只不過在你的安危這件事上，我們的利害關(guān)系是一致的?！?p> “算了，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吧……”拉娜攤開雙手，“那么，今天你來找我們，是為什么呢？”
愛德華多上身微微前傾，一份文件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手中：“我和目標(biāo)有了接觸，這是他的證詞?！?p> 拉娜接過，快速瀏覽了一遍，接著遞給伊格尼斯，后者不緊不慢地翻看一遍，然后隨手把文件扔回桌面中央。
“一通廢話！”她嗤之以鼻，“這么明顯的謊言，竟然還敢拿到我們面前？太可笑了?！?p> “伊薇……”拉娜不贊同地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別這么說，就算是謊言，也必然有真實的基礎(chǔ)，何況愛德把它拿出來，就說明已經(jīng)有了他的想法?！?p> 伊格尼斯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表示默認(rèn)。見狀，拉娜只能無奈地聳聳肩：
“那么，你覺得從什么地方開始，約翰說的事情就不再是真的呢？”
“有兩種可能，”愛德華多豎起一根手指，“第一，他從一開始就陷入了維洛斯綜合征，其講述視角實際上是有好幾個人組合起來的?！?p> “第二，”他舉起第二根手指，“如果他的人格始終如一，那就是在挖地面那件事情上出現(xiàn)了問題?！?p> 拉娜點點頭：“繼續(xù)。”
“約翰告訴我的原話是他不停地挖地面，最后被雞叫聲驚醒，逃出村莊……然后遇到了黑騎士，最后當(dāng)天晚上就乘坐另一艘船逃了出去，連東西都沒有帶上……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是他認(rèn)為的‘實話’。”
“那你認(rèn)為真相是……”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從那個坑里逃出去?！?p> 一時間，三人都不再說話，只有一旁的爐火不斷跳躍。
良久，伊格尼斯打破了寂靜：“理由？”
“雞叫聲?！睈鄣氯A多想了想那時候約翰的描述，補充道，“一般人在極度慌亂的時候，是不會注意到某些細(xì)節(jié)的。比如，雞叫聲的長短與次數(shù)。再說，兩長一短的雞叫并不符合這一地區(qū)正常的公雞打鳴的規(guī)律。”
“所以，與其說當(dāng)時有雞叫，不如說這是約翰為了讓自己的逃離更加有說服力，潛意識進行的后期加工處理。哦，這不是用來騙我的，而是用來欺騙他自己，甚至到了讓他自己都絕對相信的地步。”
“為什么要欺騙自己？”拉娜攤開雙手，“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為了掩蓋其他事情，一些他不想讓自己想起來的事情——這個先等會再說。第二個不對勁的地方，是‘黑騎士’本身?！?p> “這倒沒錯，”伊格尼斯嗤笑道，“一個普通人，哪怕接受過軍事訓(xùn)練也只是個廢物，根本不可能在黑騎士面前抵抗他。要知道兩個月前某個黑騎士只是從一座小城里穿過去，就造成了整整四百五十起靈魂消失的事件，甚至差點導(dǎo)致幾名國王喪命。這還是那家伙沒有主動激發(fā)靈魂吸取的力量，而且和所有受害者都隔著相當(dāng)?shù)木嚯x，只是因為自己對靈魂的吸引力過分強大，才被動引發(fā)了這場災(zāi)難。嘖，那家伙竟然說自己直面了黑騎士還能幸存？開什么玩笑？”
“所以，”愛德華多眨眨眼，“你的結(jié)論是？”
“他在說謊，”伊格尼斯斬釘截鐵，“關(guān)于黑騎士的部分，完全是他臆想出來的?！?p> 拉娜的神色卻有些異常：“愛德，你是怎么想的?！?p> “我？我覺得恰恰相反?！睈鄣氯A多一句話就引來了伊格尼斯的怒視，不過他早就習(xí)慣了這種威壓，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熟視無睹，“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p> “……你在抬杠？”
“伊薇，”拉娜的語氣已經(jīng)帶上了無可奈何的哄孩子的感覺，“你就聽他說完，再打他的臉也不遲，好不好？”
“哼……”
愛德華多聳聳肩，繼續(xù)自己的推斷：“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對黑騎士的描述實在是太準(zhǔn)確了，準(zhǔn)確到我?guī)缀跻詾樗?jīng)讀過那些古老文獻。但是不，他不可能接觸到圖書館里的知識，所以可能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
“那就是，黑騎士不能對他動手，同時他身上有什么東西，阻止了黑騎士的靈魂吸取能力?！?p> “怎么可能？”伊格尼斯?jié)娎渌?，“黑騎士見到靈魂就像禿鷲見到腐爛的尸體，怎么可能不動手？還有，他何德何能，竟然可以擋住黑騎士的靈魂吸取？”
愛德華多只說出一個詞：
“靈魂豁免?！?p> “但靈魂豁免只有同為黑騎士的個體才能——我的天哪，你的意思難道是……”
伊格尼斯的雙眼圓睜，拉娜也是一臉吃驚，她們同時想到了兩個月前的那次事件，莫非……
愛德華多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我想，在約翰的身體里，其實隱藏著一只獵犬……黑騎士手下的靈魂追襲者！”
“這……”
“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愛德華多攤開雙手，“靈魂追襲者只是擁有犬類的外形，但它們的智商甚至要高于人類，在所有的混沌生物里僅次于黑騎士和銀色小丑，接受一個人類的記憶，然后扮演他的身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們想想之前的調(diào)查吧，”愛德華多開始扔出大量的事實作為證據(jù)，“波羅鎮(zhèn)被襲擊的時候，約翰正好在場，百年不遇的黑騎士竟然能大搖大擺地穿城而過，設(shè)計好的所有防御陣一個都沒有被觸發(fā)，要不是圓環(huán)議會的九環(huán)法師正好在鎮(zhèn)上做客，那當(dāng)天前往小鎮(zhèn)談話的國王們可就要死于非命了。難道沒有人探路，黑騎士能做到這一點么？難道所有的王國衛(wèi)隊還有王家法師都是廢物不成？”
“而且，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愛德華多準(zhǔn)備來個決定性的收尾，“約翰很明確地告訴過我們，那天他上島的時候，停留場所應(yīng)該是第一島鏈的旅店，對不對？”
“是啊……”
“那么，他為什么會去第二島鏈的村莊？有什么必要去那里？還有，他是怎么知道村莊在第二島鏈的？”
“這……”兩女對視一眼，她們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還有，他說自己當(dāng)天晚上就乘船離開？難道魔鬼咆哮是擺設(shè)？還是哪個船長腦子進水，活得不耐煩了在那種情況下出海？然后諸神就真的保佑了他，讓那條船輕松靠岸？”
“還有！那些村民，為什么要雇傭他們，他們又為什么消失不見？除了約翰之外的船員都去了哪里？他看到的有異味的麻袋里又裝了什么？”
“回想一下吧，”愛德華多打個響指，一本黑色書籍落在他的手上，“想一想我們對黑騎士的了解，尤其是關(guān)于制造新的傀儡的那一段?！?p> 他打開書本讀了起來：“事實證明，黑騎士在制造新的傀儡時，需要活人的鮮血與靈魂，一定強度的肉體，被遺棄的村莊或者城鎮(zhèn)，龐大的風(fēng)暴之力，還有用自己的靈魂碎片制作的全新的傀儡靈魂……儀式由雞叫聲開始，也由雞叫聲結(jié)束……”
“啪！”
合上書本，他滿意地看到面前的兩人臉色凝重起來，她們已經(jīng)猜到了這件事可能的真相。
“對、對……就是你們想的那樣。當(dāng)時黑騎士用某種手段控制了伍茲船長，把他手下所有的船員都帶到了那座村莊，然后一個個嘗試著制造新型傀儡。只是由于靈魂追獵者的靈魂與黑騎士的靈魂有差距，因此重復(fù)了很多次，才只有約翰這一個成功者。”
“所以黑騎士會放他一馬，”拉娜若有所悟，“因為他已經(jīng)是‘自己人’?！?p> “所以那些麻袋里其實……哦，天哪……”伊格尼斯低下頭，十指交叉進行祈禱，“還有他當(dāng)天晚上就乘船，其實已經(jīng)是在魔鬼咆哮之后了。巨大的風(fēng)暴之力……魔鬼咆哮是大颶風(fēng)，正好可以提供所需要的力量?！?p> “現(xiàn)在的唯一問題是，”愛德華多重新抽出自己的懸賞令，仔細(xì)查看上面的內(nèi)容，“我們怎么才能確保自己在魔鬼咆哮之中不受干擾地和黑騎士戰(zhàn)斗？我可沒有他們那種視風(fēng)暴如無物的能力?！?p> “如果能預(yù)先知道村莊的位置，”伊格尼斯拍拍胸口，“我有辦法！”
“但這不是很容易，”拉娜有些傷腦筋，“怎么才能找到那里？又沒有活人知道它的位置?！?p> “這個，不用擔(dān)心?！睈鄣氯A多笑了，“說實話，我們不是有個好導(dǎo)游嗎？明天，就該他發(fā)揮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