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永寂
白洛歡守著加入了清潭水的蒸鍋熬好了藥粽,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放入一個琉璃瓶中。
白洛歡剛到房間門口便聞到了大吉嶺茶的香味,裹挾著夜風清冽的味道。
心中一跳,就看到了房門口石柱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一抹玄色。
白洛歡看那人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自己,耳下一熱,今天自己怎么就見色起意咬了人家的耳朵呢。
護著懷中的藥粽,白洛歡打開門,強自鎮(zhèn)定道,“進來吧?!?p> 李慕唐活動了一下有點麻木的小腿,進了屋,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里了,房間的布置與以往無異,每每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時候,想到長公主府還有他的一所棲息之地,李慕唐心里就多了分安心。
如今這個棲息之地入住了一個小姑娘,房間里少了些許冷清,多了一抹淡淡的白芷香氣,李慕唐心里有些微妙。
白洛歡將李慕唐引進屋,便從懷里掏出了個丑巴巴的類似于粽子的東西,李慕唐有些莫名。
白洛歡也不多話,悶著頭一層一層地剝開外面的竹筍皮,呀,里面賣相也有點慘不忍睹……
小巧精致的手指托著竹筍半裹的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湊到李慕唐眼前。
李慕唐瞧著那雙柔美的桃花眼里的期冀,接過白洛歡手里的東西,面不改色地一點一點吃了下去。
白洛歡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人一點不留地吃完,心里異常滿足,病人聽醫(yī)生的話,還是個絕世無雙的病人,真好。
味道其實并不大好,李慕唐還是吃得很滿足。
白洛歡自然而然地道,“今晚就住在這兒吧。”
李慕唐愕然。
白洛歡看著李慕唐少有的訝然的表情,解釋道,“剛才給你吃的是解你體內‘溫柔鄉(xiāng)’的藥,里面那個圓圓的果子叫白禾果,今晚突然服用,反應可能會有點大,我可以幫你紓解?!?p> 白禾果!?。?p> 饒是李慕唐的情緒再不外露,此刻內心也是波濤洶涌,一股濃烈的情緒席卷著他的全身,最后一股腦兒地沖擊著大腦。
白禾果這個名字他聽過,聽過無數(shù)遍了。
吳妙子曾整日在他耳邊念叨,如果有了白禾果就好了,即便他死了也能把他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
可惜吳妙子尋了那么多年也沒有尋到那個傳說中的果子,他也派人四處暗中查詢,最后終是無果。
白禾果,也許只是個傳說呢,哪有植物既能沐浴深海的水,又能揮舞沙漠之心的流沙,還能汲取天空的雪呢?
后來吳妙子終是不再提了,李慕唐的人仍舊沒有停止尋找,但其實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如今突然被告知,他剛剛吃下去的是白禾果?
李慕唐難以置信,但看到身旁那人清澈的眼眸,又莫名其妙地相信著,如果吳妙子知道,肯定會說他瘋了,往日胸有溝壑,卻去相信一個下午才見面的人。
他急切地想抓住些什么,看著那個溫暖靈動的身影逃離自己的面前,去床邊準備著什么,李慕唐最后還是無力地握了握空落落的手。
白洛歡找出一張綢緞被單,平整地鋪在床上,將四周的簾子放下,窈窕的身段映在窗簾上,映出曖昧的身影,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男子看著出了神。
白洛歡找出白日里讓清靈找的一套針灸,又解下腰間的暖玉,本想另找一只,只是左右探尋也沒看到一只比自己這塊成色更好的。索性算了,醫(yī)者仁心,不在乎這個的。
白洛歡將腰間的弧形水滴狀的玉摘了下來,遞給了李慕唐,“一會兒你就握著這個,其實這個玉還是有點小,不過也沒關系,你要吃點苦頭啦。”
看著李慕唐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白洛歡彎了彎嘴角。
又看到李慕唐的手伸向腰間,解下一塊有點眼熟的玉,與白洛歡的那一塊,穩(wěn)穩(wěn)地合在了一起。
倆人各懷心思卻都驚詫地看著李慕唐掌心橢圓狀的玉,只見橢圓形的玉中間嚴絲合縫地吸附在一起,像是失散多年的愛侶終于重逢,更令人大驚失色的是,橢圓形玉的周邊隱隱有霧氣環(huán)繞,細看中間還有一絲紫色的柔滑的玉帶在整個玉之間緩慢地穿梭。
兩個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洛歡道,“把玉放在你左手手心,緊緊握住,不要松開?!?p> 李慕唐心領神會,依言照做,心中對白洛歡更加信服了幾分。
據(jù)古籍記載,白禾果靈氣過于旺盛,剛服用過白禾果的人需要輔以針灸引渡,同時服用者需要左手握住一只暖玉,緩解心臟帶來的負荷。
李慕唐躺在鋪了錦緞的床上,左手輕輕握住那塊神奇的暖玉,表情有點兒些許的不自然。
白洛歡倒是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走過來道,“把衣服脫了,只留褻褲?!?p> 說著又想到李慕唐是病人,看著李慕唐躺在床上眼睫低垂似乎很乖巧的樣子,就直接上手幫忙脫衣,李慕唐輕咳道,“我自己來吧?!?p> 白洛歡前世行醫(yī)期間見過了無數(shù)的裸的,半裸的身體,以為自己面對裸體應該波瀾不驚的,直到李慕唐緩緩脫下衣服,她才知道,這考驗的不是李慕唐,是她!
李慕唐的身體肌肉妥帖勻稱,在燭光的照耀下,全身上下散發(fā)著大理石般的光芒這是一個絕美男人的絕世僅有的肉體,白洛歡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發(fā)燒了。
白洛歡鎮(zhèn)定片刻,將針灸依次擺開,看著面前玉體橫陳,第一次手指捏著針灸有點下不去手。
直到全身布滿了銀針,李慕唐內心的躁動才逐漸散去,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被一種灼心的熱烤炙著,李慕唐緊緊握住左手的玉,眉頭緊皺,閉著眼睛不發(fā)一言。
李慕唐好像又回到了幼時的襁褓里,都說太小的孩子是沒有記憶的,可是他卻似乎記得在那塊小小的襁褓里他被喂了“溫柔鄉(xiāng)”的痛苦,一片黑暗中,他最初還會撕心裂肺地哭喊,仍舊沒有一絲光亮,掙扎著,痛苦著,在無數(shù)次幾乎要沉溺的噩夢里......
不,還是有所不同,不同于往年那種幾乎要腐蝕五臟六腑的痛楚,如今的痛中帶著撫慰,帶著仁慈,帶著救贖。
李慕唐在一片永寂的黑夜中,看到了一抹小小的亮光,漸漸地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知道他忍不住,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