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救贖
李慕唐醒來時，屋子里寂靜無人。
若不是枕邊散發(fā)的若有若無的白芷香味，李慕唐都要以為自己身體健全，仿佛此時清梧就在門外等著他晨起練劍。
側(cè)頭望了望窗外明亮的天空，翻身起床，李慕唐驚異地發(fā)現(xiàn)雖然腿部仍舊有些發(fā)麻，但竟然能夠站立了。
自從半年前開始，李慕唐就不知道白日站立是什么感覺了。
看向床邊安置的輪椅，不知道是誰送過來的，他罕見地安眠了一整夜，竟對此毫無察覺。
李慕唐并未逞強，剛剛安穩(wěn)地坐進輪椅里，就傳來了敲門聲，李慕唐驅(qū)動著輪椅去開門，皓月長公主正站在門外。
多日未見了，李慕唐眼光有些酸澀，“姑母......”
皓月長公主示意他不要說話，親自將他推進屋，并命人送來吃食。
皓月長公主一臉慈愛地上下看了看李慕唐，“氣色倒是還可以，看來姑母這次沒有看錯人?！?p> 李慕唐順勢問道，“她人呢？”
皓月長公主細細看了李慕唐的眉眼，并未直接作答，“動心了？”
李慕唐眸子投向了窗外，未說話。
“她是丞相府未出閣的嫡小姐，自然是不能長久外宿的，今晨一早，丞相府就派人來接回去了。”皓月長公主又補充道，“放心，這次一來，相府那對母女應(yīng)當(dāng)不敢明面上欺辱她了。再說，如果連這兩個深宅大院的女人都搞不定的話，她也不是白洛歡了?！?p> “殿下，餐食已備妥?！?p> 聽到門外丫鬟的稟告，皓月長公主起身去開門，并未讓人進門，身子將門內(nèi)的場景遮得嚴嚴實實。
皓月長公主一邊如慈母一般將餐食給李慕唐盛好，一邊說道，“今年茶會前我讓惠娘去丞相府送邀請?zhí)?，以為丞相府會像往年一樣來一個姨娘一個庶女，卻不料出了點意外。那日惠娘將丞相府里的事情稟告給我時，才發(fā)現(xiàn)，那白二小姐并非如外界傳聞的那么懦弱不堪，反倒是個伶牙俐齒的。”
“后來在茶會上，我和清靈見到了那個惠娘僅見了一面就夸贊不已的白二小姐，”說到這里，皓月長公主眼睛里染上了一抹懷念，“連平日里那么飛揚跋扈的清靈都說她的容貌與你相配，完全不似當(dāng)年她為你趕走那些鶯鶯燕燕的樣子?！?p> “姑母在茶會上細細幫你看了，倒是個不惹事兒的，不過也不是個怕事兒的。不知道往年為何被劉氏母女欺負成那個樣子，但依姑母來看，”皓月長公主頓了頓，“她是個可以與我侄兒相配的良人。”
李慕唐本來邊自然地喝著粥聽著長輩的勸慰邊點頭稱是，直到聽到這里，握著白調(diào)羹的手指逐漸收緊。
皓月長公主是何許人，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于外，她是天潢貴胄，是在守寡惹人指指點點的年代里執(zhí)意未改嫁，反而將一雙兒女撫養(yǎng)成人成才的唯一的長公主，于私，長公主當(dāng)年不知道讓清梧吃了多少苦頭。
那時清梧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即便平日里克己復(fù)禮也會有些少年人的躁動，有一年的茶會，清梧偷偷溜去，美名曰接母妹回家，實則偷偷過去瞅姑娘，沖撞了人是一回事兒，嚴重的是他把李慕唐的隨身玉佩弄丟了。
雖然不是什么重要的玉佩，但那上面刻著“慕唐”二字，被別有用心的人撿走了難免滋生些不必要的麻煩事兒，尋了許久也未尋到。
當(dāng)天回去清梧就老老實實地吃了一頓鞭子，皓月長公主還把李慕唐叫過去，李慕唐那時才知道皓月長公主私下里已經(jīng)幫他杜絕了幾家姑娘，最后語重心長得同他說了很久。
李慕唐生來不受寵，偏偏又生了張傾世的臉，把本可以默默蟄伏的他生生拉到了世人眼前。
因他從小便沒有母妃教導(dǎo)，皓月長公主一直拿他同清梧一塊兒撫養(yǎng)，對他的要求也比較嚴，對想同他來往的小姐也是嚴格審核，李慕唐甚至一度以為長公主年年舉辦茶會就是為了幫他和清梧目色對象。
但皓月長公主的要求一向是偏高的，既要家世清白又不能門戶偏低，不能小氣也不能太外向，不能過于寡淡也不能太嫵媚，看了這么多女子愣是覺著這天下的女子無一人能配得上她家侄兒，索性李慕唐最初無心花前月下，本也不親近女子，就暫時擱置。
可想而知今日能聽到皓月長公主說出這番話令李慕唐多么驚訝，只是，李慕唐一只手摩挲著身側(cè)的輪椅把手，想著白洛歡動人的眼眸，輕笑，“只是侄兒怕是要辜負這個絕世僅有的女子了?！?p> 皓月長公主搖了搖頭，“姑母不這么覺得，洛歡臨走前交代了幾句話與我。”
李慕唐聽著眼神恢復(fù)了些許神采，皓月長公主見狀了然，接著道，“說她定能治好你?！?p> 李慕唐心中大駭，直到長公主府的人引領(lǐng)著他府中的馬車進了內(nèi)院時才正了神色。
皓月長公主沒有說，她曾在李慕唐幼時便去拜訪過五華山的云游方丈，云游方丈顧名思義，常年在外云游不在五華山寺廟內(nèi)，那段時間皓月長公主日日都去，終于遇到了偶爾回來歇腳的云游方丈。
最初云游方丈給了李慕唐的卦象時，皓月長公主是不信的，還頗為惱火，甚至對云游方丈略有言語的沖撞，什么叫雙十遭禍？什么叫深淵難復(fù)？什么叫子隨母命？什么叫別無他策？她的侄兒，沒有父母相護，她便護他平穩(wěn)一生。
直到李慕唐雙十年華禍事漸生，掩蓋多年的陰謀慢慢被剖析開，連吳妙子都束手無策，皓月才如芒在背，幾近要絕望之時，突然想到了云游方丈臨走前留下的后幾句話。
鳳命入魂，醫(yī)女現(xiàn)世，龍命涅槃，除此之外，別無他策。
這時，皇帝又枉顧她的意愿貿(mào)然賜了婚，她都預(yù)備在今年的茶會上做些手段了，如果那白二小姐不是個省心的，可能就無法走出湖心亭了。
京城中關(guān)于白二小姐的傳聞她是有所耳聞的，即便相貌可能是謠傳，但那懦弱的性子不似是假的，令人驚喜的是，轉(zhuǎn)機出現(xiàn)了，白二小姐性子突變，還制出了大有奇效的養(yǎng)顏露。
不僅如此，皓月長公主自心生疑惑之后，立即命清靈尋個借口接她到長公主府，慕唐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了。
昨日暗衛(wèi)稟告說白洛歡一個人在廚房似在制藥，又說六皇子與她同回了府內(nèi)，皓月長公主立即過去查看。
當(dāng)皓月長公主到了敲門時，無人為她開門，心里一急迅速到了后窗，打開窗子看到的場景讓她一愣，曖昧的燭光下，女子俯趴在床邊沉睡，男子的手緊緊抓住女子的手，兩人手指交融間一個殷紅似血的穿玉線露出來。
看到男子身上緊裹的錦被，還有桌旁放置的針灸等一套醫(yī)療用具，一向堅毅冷靜的皓月長公主瞬間濕了雙眼，輕輕合上門窗離去。
上天終究仁厚，這個女子，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