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長空黎明（5）
“Neko Charm.”
琪亞娜輕輕說。
“Neko”是羅馬音，日語里是“貓”的意思?！癈harm”往往翻譯成‘有魔力的話’，即‘咒語’。
“貓咪魔法”——這是琪亞娜預(yù)先設(shè)定的聲紋指令，用在女武神裝甲【白練】的崩壞能爆裂系統(tǒng)中。
芽衣退后半步，她看見點點銀光環(huán)繞女孩，熟悉的裝甲回到琪亞娜的身上。
魔法化作現(xiàn)實，可愛的咒語召喚出殺戮的武器。
琪亞娜抬起頭，握住造型優(yōu)雅的銀白色槍柄。
鐘聲敲響之時，張木子的領(lǐng)域正在鋪展，正在與律者爭奪掌控權(quán)。那時候，站在玻璃幕墻前的琪亞娜低頭看手心，感受到熟悉的崩壞能回歸身體。
槍身冰涼，卻仿佛灼燒著琪亞娜的手掌。
真痛啊，她幾乎忍不住把槍用力扔掉，扔到最遠的角落，再沒人能找到。
芽衣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繼而笑了。
“好像還是我?guī)湍闳〉拿峙?？配備裝甲前要寫下女武神自己的個性化定制要求，姬子老師強迫你填表格，你就哭喪著臉來找我。貓咪和五角星的元素是我?guī)湍闾钌系?。雖然【白練】上到處都有這兩種痕跡，你其實不怎么喜歡這兩樣?xùn)|西吧？”
芽衣側(cè)過頭，回憶道。
“不。我很喜歡。以后，也會永遠喜歡的?！辩鱽喣日f。
“琪亞娜，如果這個世界注定崩壞，你愿意陪我一起看流星墜落嗎？”
芽衣笑著問她。
琪亞娜閉上眼睛，握住槍的右手用力到發(fā)白，顫抖，卻沒有松開。
“看來你做好選擇了?！毖恳挛⑿Α?p> “我愿意?。∈澜鐨绾臀矣钟惺裁搓P(guān)系??？！我想和你看流星，看落日，看你披上‘白無垢’！如果當(dāng)救世主需要犧牲掉你，那么就算世界活下來，那個叫‘琪亞娜’的傻.逼也死掉了！”
琪亞娜怒吼，淚水滑過臉頰。
“可是我憑什么讓別人的世界毀滅！我有要愛的女孩，有要尋找的老爸，難道他們沒有嗎？！我憑什么為了我的任性犧牲所有人？！”
琪亞娜淚流滿面，語似嗚咽。
“但是……只要殺了你，這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對吧？！所以，為了世界恢復(fù)它應(yīng)有的軌跡，請你，請你……”
“沒問題的。琪亞娜，只要你選擇的話?！?p> 芽衣輕聲說：
“是我將律者釋放。一切惡因我而起，理所當(dāng)然由我來償還。而且結(jié)束這一切的人是你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撲火之蛾的結(jié)局當(dāng)然是死掉，但我不會后悔。琪亞娜，我擁抱過你，擁抱過光?！?p> ————————————
律者獨立半空，冷漠看著面前的“鏡子”。
雷霆構(gòu)筑的“鏡子”。女孩們的一舉一動投映在鏡面。
她看到兩個女孩半跪于地，在月光里緊緊相擁。
她看到琪亞娜涌出眼淚，泣不成聲，而芽衣雙手繞過她的腰部，把腦袋靠在她的懷里。
看到名為“水精靈”的銀色手槍抬起了槍口，抵在芽衣的后背。
深色和服的少女像是全無所覺，露出安心恬淡的笑容。
“看。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p> 律者說。
接著她轉(zhuǎn)過頭，俯視地上的凡人。
“你們?nèi)祟惖倪x擇真是從不會讓我失望?，F(xiàn)在，輪到你了。”
律者輕彈手指，雷霆化作利刃，墜落地面，銀光一閃，噗呲，在張木子的身上留下又一道焦黑。
張木子劇烈地喘息，類似頭發(fā)燒焦的氣味傳入鼻尖，那是蛋白質(zhì)被灼烤的味道。
周身的衣物被雷霆肆虐，早變成焦黑的破爛布條，幾不蔽體。裸露出的肌膚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嫩白顏色，遍體鱗傷，狼狽不堪。
沒有鮮血流出，因為血液剛剛出現(xiàn)就被高溫蒸發(fā)。
直徑數(shù)十米的紫色電網(wǎng)覆蓋地面，乳白色的超高溫電漿流在其中涌動。不時有雷霆化成的刀劍墜落，在張木子的悶哼聲里留下又一道傷痕。
“說不出話了？”律者挑眉，“也好。你的嘴巴不知道為什么，總讓我很不舒服?！?p> 張木子痛得咧咧嘴。她深深看了一眼第三律者，然后低下頭，在雷海中吃力地踏出一步。
“不甘心？”律者饒有興味，“人類，這可是你們自己的愚蠢導(dǎo)致的結(jié)果。琪亞娜以為殺死雷電芽衣就能挽救一切，雷電芽衣又想以死贖罪。我只是稍作引導(dǎo)，你們就奔向毀滅的深淵?！?p> “我的錯?！睆埬咀勇曇舾蓾?，“我沒能想到，你會把雷電芽衣的人類人格留下?！?p> “你以為我不想殺死她？”
第三律者低下頭，按住心口，幽幽地說。
“那個軟弱的女孩活在這里。永遠活在這里。我想殺死她，取代她！可是這片空間里她擁有和我一樣的力量！該死，該死！我憑什么被一個人類女孩束縛？！我生來為神，卻囿于凡人！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
“所以你只能利用琪亞娜。想要在這片空間里殺死雷電芽衣，除非是她自己愿意被殺死。恭喜你啦，得償所愿，這個空蕩蕩的心靈世界，從此只剩你一個人……哦不對，只剩你一個神?！?p> “你，懂，什么……”
律者閉上眼，一字一句，像是用盡力氣。
張木子愣住。
“你們懂什么？！這個世界，這個人類的世界，只有我們是異類，茍活的異類！只有我們兩個永遠不會欺騙彼此！”
律者雙手顫抖，她的身后雷霆悲嘯。
“只有……只有我們會互相擁抱。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棄誰！”
“可她為什么要愛上一個人類！她為什么要背叛我！明明我們都是怪物，明明我們都在人類的手下遍體鱗傷！”
“她太怕孤獨了。而害怕孤獨的神，連螻蟻都不如！”
“你們什么都不明白……”
律者的頭低垂在黑暗中。
“我……深愛著她吶?！?p> 張木子靜靜聽著，她忽然明白了律者的悲傷。
她親手殺死了這個世界唯一愛她的人。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怎么選？”張木子突然說。
輪到律者怔住。
下個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霍然轉(zhuǎn)頭，目光死死看向鏡中的女孩。
琪亞娜用雙手抱住懷中的女孩。銀白花紋的手槍扔在一邊。
“琪亞娜……為什么？”芽衣意外地抬起頭。
“你還記得老爸對我說的話嗎？”琪亞娜出神地說。
“齊格飛·卡斯蘭娜總是無所謂的樣子，可我知道他罵的那個傻.逼.少年就是他自己。少年已經(jīng)死掉了，‘卡斯蘭娜’家族的正義也圓滿了，但是活下來的只剩齊格飛。行尸走肉一樣的齊格飛。他只有喝醉才能喊出愛人的名字，因為清醒的時候他會痛苦到發(fā)瘋。”
“芽衣，”琪亞娜輕輕說，“我永遠，永遠，永遠不想變成他的樣子，把余生用來懺悔！”
“芽衣，我是個自私的人。我不是英雄，只是B級的菜鳥女武神。我記不住休伯利安號的艦規(guī)，記不住女武神戰(zhàn)時守則，只有姬子老師的第一節(jié)課我永遠記得?！?p> “琪亞娜……”芽衣捂住嘴。
“姬子老師說，身為女武神，沒有把同伴的手掌放下的道理！”
琪亞娜用力抓住芽衣的手。柔軟而冰涼。
鏡面蕩起波紋，仿佛被主人的情緒感染。
律者抬手，鏡面崩碎，女孩們的身影隨鏡子碎裂。
“恭喜恭喜，脆弱的人性挺住了考驗?！睆埬咀诱f，“律者大人也不必再悲傷了。您深愛的女孩滿臉幸福的笑容哦?！?p> 律者沉默。雷海翻涌。
她嘆口氣。
“好吧。也許失去她確實會讓我難過。”
律者拍拍手，漫天雷霆驟然收束。
“我會讓她活著的。她會成為我養(yǎng)在鳥籠的金絲雀。我要親眼確認她眼底的希望消失?！?p> “至于你們……”
律者側(cè)身，她向背后的雷海探手，緩緩抽出宛如實質(zhì)的修長利刃，銀白色，光輝刺目。
“我會在她的面前，把你們一寸寸碾碎。你們的身體會變成灰塵，在這個世界永遠留下，開出花朵?！?p> 張木子聳聳肩。她把雙手放到腦后，解下了紅綢發(fā)帶。
“多謝好意啦。可惜回家的時間到了，有人不想我們留在這兒過夜哦。”
半空中，巨艦正緩緩破開云層，像是打算俯沖地面的云海巨鯨。
功率大到可怕的探照燈投下光柱，將地面照射的宛如白晝。
月光灑在冰冷質(zhì)感的船身上，凸顯出它筆直的艦身，好似一柄修長的利劍。
鋒銳。奪目。氣勢磅礴。殺意騰騰。
律者面無表情，她抬起手，雷龍自地面咆哮升起，展翼騰飛。
然后被張木子一腳踩滅。
“別這么好客嘛。那可是來接我們的船?！睆埬咀有χf。
“【休伯利安號】，極東支部戰(zhàn)列艦，參上！”
元氣滿滿的少女音透過擴音器回蕩。
“咳咳，艦長的貼心助手，世界第一的人工智能兼虛擬偶像，愛衣·休伯利安發(fā)出警告！”
“6門430毫米口徑軌道炮！6門270毫米口徑軌道炮！以及133米斬艦刀準(zhǔn)備就緒！目標(biāo)鎖定！”
“呔！妖孽！束手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