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和親之日,朝堂之上,百官肅立。
瑤華宮的儀仗準備完畢,女子換上新禮服,在一眾宮人和禮官的引領(lǐng)下前往朝堂,最后拜別皇帝與朝臣。在和親前夕忘憂已經(jīng)出宮,不在隊列之中。女子一身火紅嫁衣,珠釵遮面,神情略顯淡然。
宮人的祝禱之詞,聲聲洪亮。
她看著滿堂親貴,個個笑逐顏開,似乎從此便可天下太平,繼續(xù)享受他們的榮華富貴,坐在最高處的皇帝看起來尤為得意。
“望公主此去,以天下為重,以齊越為先。”
皇帝連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一開金口就是齊越天下,妄圖將此重任加在她的肩上,真是諷刺。原本與送親使團一同北去的計劃,也在此刻被打斷,她不愿再虛與委蛇。
“天下安危,豈是我一介女子可以左右的?!?p> 女子冷笑一聲,嫁衣散落,鈿頭銀篦摔碎在地,聲音清脆,響徹朝堂。百官中頓時傳來一片嘩然,抗旨不尊,實乃殺身之罪,素面朝圣,更是大不敬。一旁的崦之使臣莊嚴肅穆,正在極力壓制內(nèi)心的不滿,下一秒就要興師問罪。
皇帝愕然立起身,眼神閃爍,儼然龍顏大怒。
“大膽女子!”
堂下百官見狀立馬改了顏色。
“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貴,你怎可如此不知好歹?!?p> “選擇和親,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p> ……
滿堂議論不休,許是當她一個被滅門的遺孤,無依無靠罷了;又或是怕她再掀開當年將軍府舊案,畢竟這里站著許多人都曾是那場陰謀的幫兇?;实酆鋈慌陌付?,怒不可遏。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之間變得異常嚴肅。百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再議論。侍衛(wèi)聚精會神隨時等候皇帝發(fā)號施令,凌風(fēng)站在楚弋身旁,正聽候著他的差遣,是她糊涂了。
“放肆,爾等怎可妄議公主?!?p> 太子對百官怒聲道,殿外的侍衛(wèi)重重圍在殿外,進退兩難,只見女子身著一襲白衣,褪盡鉛華,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大膽!”
“快攔住她!”
楚云也在殿內(nèi),他擔(dān)憂地看著她,似乎在搖頭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侍衛(wèi)一重一重地圍了過來,女子忽然飛上宮墻,眨眼間沒了蹤影。
大殿之外,送親的儀仗整裝待發(fā),怎知正主卻逃跑了,一車車和親禮物,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喜慶之余頓時顯得大煞風(fēng)景。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
東宮,楚弋遣散宮人,只留下凌風(fēng)一人,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只是這以后,宮里再沒有見過他。很多人說,凌風(fēng)是公主的侍衛(wèi),公主逃婚他難辭其咎,已經(jīng)被秘密處置了。
“殿下,忘憂公子離宮了。”
“何時?”
“昨夜子時?!?p> 楚弋:“這就是你們的計劃嗎?”
巧合之下,楚弋不得不認為是兩人串通一氣,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布局,只能暫時拖住崦之使臣,以防因這場邦交事故生亂。
“去傳太師。”
“是?!?p> “龍葉人在何處?”
“在殿外?!?p> “傳他進來?!?p> 龍葉接著進來,“回稟殿下,忘川一行人還在城中,并不知道公主逃婚,似乎不是同謀?!?p> 楚弋想了想,那女子只與承興宮走得近,但是他想不明白,她選在和親當日逃跑,目的何在。生死門,漓王府,還有源家,都與女子密不可分,這些人斷然不會坐視不理。楚弋最終選擇從這三方勢力中尋找答案,于是才將凌風(fēng)派了出去。
“時刻派人盯著凌風(fēng)的消息?!?p> 龍葉:“經(jīng)此一事,公主怕不會再信任凌風(fēng)。”
“本宮明白。”
楚弋看著窗外花團錦簇,不禁想起除夕傳召那晚,他的父皇所言,句句暗藏玄機,只怕今日和親之事,已經(jīng)對那女子起了殺意。
“快!跟我去面見父皇?!?p> “是。”
……
御書房。
皇帝召回暗衛(wèi),留近侍幾人,“既不可為己所用,便留她不得?!?p> “殿下那邊……”
“交給生死門。”
生死門名為江湖組織,實為皇帝的一把利刃,朝堂律法不可行之事,生死門皆百無禁忌。生死門再強大,也無法與皇權(quán)抗衡。
“諾?!?p> 和親的提議是楚弋上奏請旨,對于神女峰下的事情,楚弋已經(jīng)一字不漏地呈報給皇帝,皇帝接受了這個提議。若是百官細究,勢必對太子不利。至于將軍府遺孤這個身份,皇帝的用意不過是為了警告當年那些官員。自從崦之、邗海談和,他們就蠢蠢欲動,試圖拉攏其他皇子?;实垡呀?jīng)百病纏身,又上了年紀,他也是時候開始為太子掃清障礙了,就像當年他的父皇一樣。
楚冀似乎嘆了一口氣。
……
翠鳶閣。
翠鳶閣,蕓姑收到宮中的命令后直接去了閣樓。夜陌回來了。過去的數(shù)月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也許就像女子記憶中一樣,是真的去了南國。
羅剎:“門主,蕓姑親自傳話,王爺求見?!?p> “不見!”
夜陌一臉嚴肅。
楚云收到回復(fù)時,已經(jīng)焦急萬分,不由地生起怒氣,“再去!”
空青:“是。”
蕓姑親自找到了夜陌,這次和親漓王府本就不打算袖手旁觀,即便生死門在江湖中呼風(fēng)喚雨,到底受到皇權(quán)挾制。明里暗里,皇帝派人無數(shù)次試探,每一次都足以左右生死門的存亡,夜陌才不得不出面周旋。
“門主,確實十分要緊,還是見見吧!”
“我說下去!”
夜陌的態(tài)度堅定,就像當初女子病危時,楚云不停地往翠鳶閣送信一樣,夜陌至終果決。
最后楚云氣急敗壞,直接找上了門。
“她不見了?!?p> 楚云一來就道出今日朝堂女子逃親之事,而夜陌也坦然地告知楚云,宮中買兇殺人的行徑,楚云頓時驚慌失措,未曾想到皇帝行事如此狠絕。
“你不能傷她,她是本王的王妃?!?p> 但夜陌不為所動,終于,楚云說出了雪女傳聞的真相,如何在王府設(shè)計,讓女子為夜陌尋藥,最后幾乎斷送了性命,種種……
夜陌冷言:“王府錦衣玉食,她本該知足?!?p> “你說什么?”
“一年前在王府,她就應(yīng)該是個死人了,是你一意孤行?!?p> “……”
楚云倒退了一步,原來女子在王府突然病情惡化,并非藥石無醫(yī),而是出自夜陌之手,楚云不禁后背發(fā)涼。
“湖心亭中,翠鳶閣上,還有在桃林時,你的悲慟,你的不忍,這些怎可做得了假?”
夜陌冷漠不言,無異于否定了一切。
想到這一切若只是虛情假意,楚云頓時覺得悔恨,那尋藥女子何其無辜。雖然當年夜家之禍皆因他而起,可這么多年他一直視夜陌為至親之人,傾盡全力助他將生死門壯大,又幫他尋找解藥……,只是天山雪一事,當時他沒有其他選擇,除此他對夜陌從無隱瞞。
“就當是我有求于你?!?p> “你何必如此。”
“宮中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我出雙倍的價錢。”
楚云奢求這最后一絲希望,他必須找到她。
“這代價,你承擔(dān)不起。”
“……”
楚云頓時身體一傾,癱坐在椅子上,知道夜陌已經(jīng)下定決心,便沒有回旋的余地,一想到生死門那些狠辣手段,他的內(nèi)心便已被恐懼占據(jù),身體也不由支配。
“你別忘了,當今朝堂高坐是何人?即便如此,你也非遵不可?”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你……”
“奉勸你一句,瑯?gòu)珠w自顧不暇,別再白費功夫?!币鼓白詈蟾嬲]道。
“哼!”
楚云跟著氣沖沖離開翠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