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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相思引

第三十章 承諾

月是相思引 乜月 2487 2022-08-27 17:43:43

  正月,斗柄回春。

  初來乍到,這皇宮第一個新春,楚弋特來帶她去拜年。

  “皇妹是否一直在怪我?”

  “什么?”

  楚弋走在護城河水那一側,也擋住了河面的風,還是吹得人想打哆嗦。

  “有一些話,我一直想與皇妹說?!背D了頓,“昔日神女峰尋藥之恩,我一直感念于心。將皇妹困在皇宮,我若說再多的不得已,怕也只是托詞?!?p>  這么久了,她看得出來,楚弋是真的心懷歉意。她原本已經(jīng)回到神女峰,可以自由自在生活,因為招惹了前去尋藥的楚弋一行人,現(xiàn)在滯留在宮墻中,卷進了未知的朝局漩渦。

  “關于雪女傳聞,出宮那些時日,皇妹已經(jīng)有所耳聞。真真假假,是否如我所想,我也不會再繼續(xù)叨擾皇妹。天下局勢瞬息萬變,生死門也好,皇叔也罷,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在朝堂外本宮尚有瑯環(huán)閣斡旋,而在朝中百官怠惰因循,各自為營,罔顧黎民生死。我自理政以來,每日見這朝堂沉疴積弊,有心卻無從整頓。梨州一場大水,瘟疫肆行,哀鴻遍野,來日我亦不愿再讓百姓受苦?!?p>  作為東宮太子,將來朝堂的繼位者,為國為民,為君為臣,難得是這一顆悲憫蒼生之心。話已至此,盡管她再無心于這塵世中事,起碼也不能當了這將百姓推于水火的禍首。雪女傳聞事關雪山,是為穩(wěn)定北方局勢;將軍府遺孤一事是要拿源家開刀,以儆效尤,整頓朝堂。最后是生死門,楚云在王府深居簡出,若說真要和朝堂扯上關系,只有生死門,那么生死門與夜陌的關系昭然若揭。她從來沒有將夜陌放在任何一種身份,起初只是不在意,后來是不愿面對。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生死門或許早已經(jīng)牽扯進來。如果來日生死門就是楚弋平定朝局的障礙,那么兩者之間必定有一場博弈,無論結果如何,對于漓王府,乃至整個皇城都將是一場災難,屆時恐怕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皇妹一定在想,我又在籌謀什么,來利用皇妹?!?p>  楚弋說這話時目光一直看著前方,她猜不懂人心,也看不出來算計利用。這一切多少都與她有關系,楚弋心明眼亮,一眼就看出來她就是這破局的契機。天下太平,這是他作為太子肩負的職責,而蒼生就是他的信仰。

  “源家非動不可嗎?”

  源家是無辜的,站在她的立場,只是源霖思念故人心切,才意外和她扯上了關系。若是因為自己讓源家上下蒙難,就算自己回到神女峰也不會心安。

  楚弋微微回了回頭,又繼續(xù)前行……

  “圣意已達,我相信源相已經(jīng)明白,往后安分守己倒無妨,若繼續(xù)在朝堂上攪弄風云,那時我將不得不效仿皇爺爺……”他沒有再說,無非那些弄權手段,駭人聽聞?!盎拭脼楹沃蛔植惶峄适澹€有他……”

  “……”

  “生死門為患江湖數(shù)年,狼子野心,已經(jīng)滲透朝堂后宮,這宮中處處藏匿著細作的痕跡,瑤華宮外也不例外,這也是瑤華宮的宮人更換如此頻繁的原因。這次與草原和親,生死門屢次派去暗影暗中破壞,先是截了崦之迎親使臣,又是斷了官路必經(jīng)的橋梁,想必下一步就要釜底抽薪……”

  楚弋是在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擔心和親無法順利進行,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楚弋絕不會現(xiàn)在放她離開,既然生死門不會讓和親如愿進行,那么為何她不自己做一個選擇,一個絕處逢生,最后又能兩全之法。

  “皇妹放心,昔日承諾,我定不會忘?;拭迷趯m中一日,我便會護皇妹一日周全?!?p>  她搖了搖頭,安慰雖然不多,聊勝于無吧!

  “皇妹不信我?”

  “你忘了,我有凌風?!?p>  她看了看護城河對岸,某個宮檐的倒影,一定有凌風的身影,這種以保護為名的監(jiān)視,別說還真有點別有用心。

  “待這回和親事了之后,你會放他自由嗎?”

  “宮中暗衛(wèi),不比江湖。”

  她笑了笑,看來凌風知道得太多了,那么自己呢?在皇宮瞧遍了那許多見不得光的秘密,皇帝又怎么會讓她帶著這些秘密去往草原。楚弋不再與她分析得失,權衡利弊,在這之后的許久他都沒有說話。

  “聽說,除夕那晚皇妹去了承興院?!?p>  “嗯?!?p>  “皇妹對待忘憂公子倒有些不同,若皇妹生在宮中,想來今日亦是良師益友相伴,待字閨中,在都城世家挑一位尋常郎君。”

  楚弋的話她不以為意,她自不會生在皇宮,良緣夙締,追根究底她也只遇見神女峰那一襲紅衣。

  “等和親之日,川谷先生師徒也將與皇妹一同離宮。父皇他,他想見你?!?p>  “何時?”

  楚弋搖了搖頭,“只是想見你。”

  她沒有追問,楚弋的話另有深意,是想見又不見,曾聽老太妃說起過那位懿德長公主,先皇的胞妹,是皇帝的姑姑。老太妃說她不受拘束,行事與那位長公主有幾分相似,所以老皇帝才賜了她“懿德”的封號。說起來還是她在宮中太扎眼,一回兩回,已經(jīng)不算巧合。

  “皇叔也來了?!?p>  河對面是楚云的轎攆,是去老太妃的寢宮。從楚弋的態(tài)度來看,起碼尚未將生死門的罪過遷怒于楚云,不知道他對生死門的事知道多少,希望能找個機會與楚云說上話。

  “楚弋,我能信你嗎?”

  楚弋突然停了下來,看起來有些震驚,是沒想到自己會直呼他的名諱,還是自己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只見他直愣愣地盯著自己,極少見他像現(xiàn)在失儀,仿佛這個答案須得他謹慎得關乎生死。信任于她而言,本來是可有可無得東西。她從來未想過要信任一個人,但是這一次,要想自己破局就必須依靠楚弋的幫助。

  “皇妹放心?!?p>  “你知道,放心二字,不得輕易許諾?”

  楚弋點了點頭。

  這算是肯定的吧?楚弋知道此時她所求不過一個心安,身為齊越東宮,若做不到一言九鼎,他日生死門博弈取勝,她自然也無話可說。若生死門敗,將眾人逼到絕路,她也不會袖手旁觀,作為他今日輕諾的代價。

  湖面的風拂過岸邊殘黃的蘆葦,蘆葦?shù)妹麃碜杂凇侗静菥V目》,而在古代蘆葦被稱為“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她也曾在一個雨天,坐在屋檐下喝著溫茶,嘴里哼著這首小調(diào)。那一襲紅衣是她千百年過往里唯一的顏色,她將自己守護。

  “皇妹住在神女峰附近吧?”

  “嗯。”

  “我從未問過皇妹的身世,皇妹可還有家人?”

  她知道楚弋問的不是將軍府遺孤,而是她自己,在神女峰撞見的她。

  “沒有,我孤身一人。我若說自己無人依靠,無力自保,但神女峰毒瘴密布、薜蘿藏虺,那種情形也說不過去。無人與我立黃昏,倒是真的?!?p>  “薜蘿藏虺?”

  “不是嗎?”

  楚弋想了想,“也是。”卻不提她回去的事,反正神女峰早回晚回,也不差這幾個月了,趕上葡萄釀酒就好。

  “皇妹言辭舉措不落窠臼,兒時與皇叔在御花園游戲,皇爺爺常提起舊事,皇妹確實很像那位皇姑祖?!?p>  她們沒再談論那位長公主,據(jù)說那位長公主還是在宮中壽終正寢,一生未嫁。

  走過護城河,她們又坐回轎攆。

  后來和親提前提上日程,她到底沒有機會和楚云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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