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當(dāng)日,無雨。
秋獵地點(diǎn)在古洛都城西邊的郊外,群山茂林,野物甚豐,被皇家圈起專門作為狩獵場所。今日若是下雨,可想而知也是給狩獵帶來許多危險性。今日來參加狩獵的人許多,世家子弟總是不會錯過這般活動,遠(yuǎn)遠(yuǎn)的便已看見著勁裝,輕便上馬的太子殿下。拉緊韁繩,掉轉(zhuǎn)馬頭,絕跡而去,好不瀟灑倜儻。
楚蕭左手握著長弓,一身淺藍(lán)騎射服,腳踩著深黑戰(zhàn)靴,發(fā)髻被高高扎起,一支白蘭玉簪斜插而過,發(fā)帶飄揚(yáng),干凈利落。腰間仿制的璇瀾玉佩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著,楚蕭左手牽著一只通體雪白的戰(zhàn)馬,是西域進(jìn)貢的稀有馬,能日行千里,皇帝曾經(jīng)賞賜給將軍府的,至此,這馬也被楚蕭從他父親那死纏爛打,要了過來。楚蕭這兒正牽著馬四下張望,欲與季陵禎會合,畢竟早就說好要同隊(duì)相行。季陵禎叫她在這等著他。
“哎,哎,楚蕭,楚蕭?!崩线h(yuǎn)處就聽到程斯意在呼喚,她今日也是一身紅色勁裝,在一片綠意中顯得異常生動讓人驚艷。
楚蕭向她揮揮手,提高嗓音,問道:“怎么了?”
程斯意漸漸靠近,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起意道,“你找到搭檔了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我早和澄王世子約好一個隊(duì)伍了。你還沒有找到搭檔嗎?”楚蕭有些奇怪,怎么程斯意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找好搭檔?!澳愦蟾缒??怎么不與你一隊(duì)?”
程斯意聽到此,低眉看著自己腳下的靴子,沒有打過自家哥哥的主意,只不過剛剛?cè)雸鰰r不知怎得,崔曖突然說他要和家中庶妹一隊(duì),小妹看著可憐沒人與她同行,就讓程斯意自行再去找人了。
程斯意更是十分甘心接受了這個理由,還覺得崔曖胸襟寬容,連家中庶妹都如此照顧,她可是不怎么能看得慣程思珊那個樣子的。沒走幾步剛巧看見楚蕭,便想著問問她,程斯意總是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對她起了好感,可能在錄山書院的時候她就覺得楚蕭是個可交的朋友。
“大哥......大哥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找到人了吧。我......你要是,不然算了吧?!?p> “我和你一隊(duì)吧,我去告訴世子一聲就行了?!背捯灿X得放著程思珊一個人到處問人也不是個辦法。更何況她也是看出來了,程斯意將她當(dāng)作朋友,她也想在今日的秋獵上告訴她崔曖這個紈绔的真實(shí)樣子。
秋獵的規(guī)則是兩人一隊(duì)或一人一隊(duì),最后以所得獵物最多隊(duì)為勝。這是早就定下的規(guī)矩,秋獵眾人皆知。敢一人一隊(duì)的那當(dāng)然是充滿自信。因?yàn)槌挼呐R時換人,季陵禎只好一人為隊(duì)。
每個人領(lǐng)好不同顏色的箭羽,且刻有自家家族獨(dú)特標(biāo)志,以此好辨認(rèn)獵物的所屬者。
突然,聲聲激烈鼓聲傳來,此時秋獵正式開始。
“斯意,跟緊我,駕——小心點(diǎn)。”楚蕭背上箭筒,拉緊韁繩,一馬當(dāng)先,沖進(jìn)密林里。
“楚蕭,你放心,我不會拖你后腿,不用管我?!?p> 圍獵場上,氣氛熱烈,眾人都在追逐獵物,圍剿獵物。馬蹄踏在泥土上,塵起飛揚(yáng),“斯意,你向左邊將這狼趕到這邊來。”
“好!駕——”
楚蕭拉弓,跟隨這匹狼奔跑的方向,三、二、一,咻,哧。狼頭部中箭,翻倒。“駕。”楚蕭輕喝馬匹向前,露出喜悅的笑容,這弓真是好弓。
“楚蕭,你箭術(shù)真精準(zhǔn),與你打獵實(shí)在有意思?!?p> “那還不如說是我這弓過于優(yōu)質(zhì),還有我們家的小泥巴靈活。”楚蕭摸摸馬的腦袋,為它順順毛,“小泥巴,你說是不是?”
小泥巴“喝哧”一聲,用鼻孔傲嬌了一回。楚蕭見此狀,也是開顏大笑了,“斯意,你看它得意了?!?p> “小泥巴,這個名字可真是有趣,人家明明全身通白的。楚蕭你啊,可真是個機(jī)靈鬼?!?p> “是嘛,我這叫眼光獨(dú)特。走,咱繼續(xù)打獵去?!?p> 她們走后,自有隨行小廝將獵物收進(jìn)籃筐中作數(shù)。
密林東處,太子季陵瀾白、澄王世子季陵禎相行相談。
“確保無誤,都準(zhǔn)備好了?”
“是。這雨我看也快來了?!?p> “不得不說,你也是挺狠的,我倒是好奇,從小相伴,你倒是對她一點(diǎn)感情沒有?拿她當(dāng)作突破口。”
“您也是,不是嗎?她也是您妹妹?!奔玖甑澐创较嘧I。
季陵瀾白扯唇,輕輕道:“彼此彼此?!眳s仍是一陣心悸。
鼓聲再次響起,秋獵上場已結(jié)束,眾人皆休息,以待下場。楚蕭和程斯意這隊(duì)算是滿載而歸。眾人紛紛回到秋獵休息場地,拜見皇帝季陵川云后各自把酒言歡。
皇帝與他的臣將們相談甚歡,舉杯言“看我渝國好兒郎啊,女子更是巾幗不讓須眉。”
楚如城也一同舉杯,這年的秋獵皇帝上場并沒有參與,拉著他們這些老臣老將大談國之形勢,故秋獵場上都是些小輩們??催@情形,皇帝下場也不打算參與了,就在這商談喝酒了?楚如城看看身邊一直低著頭的妻子。這樣大的活動,親眷同行,實(shí)在正常,楚如城本就不想帶著妻子,可......九九總是擔(dān)心女兒,非要來。
從入席始,季陵川云的目光就穩(wěn)穩(wěn)落在這邊,不曾轉(zhuǎn)移過。
這樣熱烈而不加收斂的眼神讓蕭漓九渾身上下格外不舒服。她有多久沒有再遇見那個男人了?作為家眷以前有活動總是稱病不曾出席,現(xiàn)在看見他,還是會回想起曾經(jīng)的點(diǎn)滴。
“看蕭蕭狩獵上場似乎收獲頗豐。”蕭漓九低頭扯了下楚如城的衣袖。
這個小動作使得楚如城莞爾,蕭蕭每次緊張和撒嬌時如她母親一樣?!霸缯f你不必?fù)?dān)心了,放心吧?!?p> 眾人休息后,鼓聲響起,秋獵下場開始。
楚蕭與程斯意去馬廄牽馬,準(zhǔn)備入場,見一奇怪的小廝偷摸離開,不過兩人邊走邊談笑,倒也沒那么注意。
這邊小泥巴正在用它的馬蹄四處頂撞挑釁周圍的馬匹,楚蕭上前,順了順小泥巴的毛,笑道:“小泥巴,你看你皮的樣?!?p> 程斯意也在一旁打趣,后兩人牽馬入場。
剛?cè)朊芰直阋娏种杏卸舜蚯榱R俏,二人均是程斯意的熟面孔,楚蕭頓時見程斯意面色蒼白。楚蕭剛想開口,卻見程斯意沖向前去。
“真是人生處處不相逢!”程斯意隱忍開口。
程斯珊和崔曖一見是程斯意走來,二人心情完全不同,前者是明顯的得意,她早知道程斯意和崔曖的私情,現(xiàn)在崔曖對她表示明顯的親近,她得意非常。后者有一瞬尷尬,擺擺手,“斯意,你來了?”
“我不來怎么知道這里有一出好戲?”
“大姐,我想你才是這出好戲的主角吧,被拋棄的那個,你說是吧?”程斯珊抬頭面向程斯意嘲諷道。
“家妹還在等我,我就先走了?!贝迺崦黠@不想理這事,也不打算向程斯意解釋,連借口也懶得尋,翻身上馬,騎馬而去。
程斯意見他尷尬逃走,面無表情,仍舊愣在原地,緩緩開口,“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我?大姐,怎么會?有些人就是風(fēng)流成性,拈花惹草,怎么把這等臟水也往我身上潑?”程斯珊嬌媚一笑。
“狐媚子?!背趟挂饬R道。
楚蕭遠(yuǎn)遠(yuǎn)見三人糾纏又變成崔曖騎馬離去,兩人糾纏。想來這也是程斯意自己的事,別人也不方便去干涉,便騎馬開始狩獵。
先是咻地一聲射下一只鳥,就連這聲音也沒使得兩人爭吵拉扯停歇。楚蕭在停歇間發(fā)現(xiàn)右邊樹蔭下站著一個人,悄無聲息,怎家中出這樣的事,也不見他出來斡旋,人心真是難猜。
小泥巴渾身突然顫抖不停,楚蕭順順?biāo)拿?,輕聲說道,“怎么啦,小泥巴,你是不是也受不了她倆聒噪了?”
突然,一只野兔出沒,竄向了程斯意的方向,楚蕭迅速從箭筒拔箭,瞄準(zhǔn)。
“你就是個庶女,你母親就是個妾室,你還張狂個什么?”
“那也比你死了母親強(qiáng),知道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程斯珊惡聲惡氣加重“大小姐”一音。
“啪。”程斯意一時氣憤甩手給了程斯珊一巴掌。
打完一時驚住了,不成想程斯珊不顧及自己柔弱的形象,上去推搡程斯意,將她推向野兔奔跑的方向。
正是箭射向的地方,程斯意跌倒在地,一時驚愣。
楚蕭座下的小泥巴突然癲狂失控,不管不顧向前撞去,楚蕭拼命拉進(jìn)韁繩大呼:“躲開!躲開!斯意?!?p> “躲開啊!”
程斯意已是躲閃不急,箭又快又準(zhǔn),小泥巴也向她撞去。這時閃出一個人影,千鈞一發(fā)間推開程斯意,箭咻地一聲扎進(jìn)他的血肉之中。可他中箭已是翻滾不成,眼見小泥巴就要踏過他。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刺耳:“大哥!”
楚蕭在馬背上用盡全身力氣拉扯韁繩,唇被牙齒咬破,有血珠劃落,“停下!停下!小泥巴!停下!”
只見馬奔跑愈來愈快,狼狽間楚蕭被小泥巴甩下跌落在地,翻了幾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