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么一個詞:偏執(zhí),指過分的偏重于一邊的執(zhí)著。
還有這么一個成語:鉆牛角尖,指一個人死腦筋,固執(zhí)的不知變通。
這種固執(zhí)能會釀造怎樣的果實是難以捉摸的。
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城,樹很高很高,石頭里有花還有草……很靜很靜,奶奶住在一棟漂亮的白色房子里,奶奶跟我說這里是爸爸長大的地方。
我知道有那么一個詞叫家鄉(xiāng),雖然爸爸似乎并不喜歡他的家鄉(xiāng)。
沒關(guān)系,我也不喜歡爸爸。
奶奶對我很好,她會撫摸我的頭發(fā),對我笑,很溫柔很溫柔,我愛上了這里,我喜歡這個奶奶。
明天,我要早早起來呀。
時世坐在桌邊吃早餐,周奶奶坐在對面,她的旁邊還坐著一個男孩,黑頭發(fā)黑眼睛,瓷娃娃一樣漂亮,穿著黑條紋襯衫和黑色背帶褲,非常具有貴族氣質(zhì)。
這就是周晏言啊,看起來很乖的樣子,奶呼呼的,完全沒有以后的乖戾陰沉。
那雙在原主記憶里滿是惡意的眼睛變成了現(xiàn)在清凌凌地泛光,再加上軟乎乎的臉蛋和乖巧的表情……
時世面無表情地唆了一口牛奶,有被可愛到。
坐在奶奶對面的姐姐臉上帶著跟媽媽一樣的冷漠,奶奶向她介紹他的時候她目光覷過來,明明沒有任何意味,周晏言小心地朝奶奶那邊靠過去。
他情緒低落下來,眼圈微微紅了,被討厭了嗎。
“君君和晏晏要好好相處啊。”周奶奶如是說。
時世放下筷子點頭,很有些置身其外的意思:“好啊。”
雖說意外出現(xiàn)在陳諾君和周晏言的小時候,但只要是在事件發(fā)生之前就無傷大雅。至于帶孩子,在她看來并不難。
周晏言大眼睛亮閃閃地一下坐直了,卻又立馬偏過臉不讓人看見他的驚喜。
周奶奶也很開心,給兩個孩子分水煮蛋:“拿著路上吃,奶奶送你們?nèi)ド蠈W,給晏晏辦轉(zhuǎn)學手續(xù)?!?p> 周晏言點了個大大的頭,覺得一切都由陰轉(zhuǎn)晴,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周奶奶家是棟漂亮古典的洋樓,雖然因為歲月褪去了些色彩,卻更加有味道。上下兩層,細節(jié)處的雕刻有著明顯的歐式風格,顯得精致。樓前還有著一個不小的院子,院子外是個黑鐵雕花大門,大門兩側(cè)是褪了大半白漆的斑駁墻面,還在房子的同一側(cè)有一棟整體看去跟周奶奶家相似的房子,上下兩層,棱角分明,看得出是新建的,同樣也有陽臺,卻不夠精致,對比起來一個如同有歷史故事的精美瓷器,一個粗糙如剛塑形的泥胎。
那是陳諾君的家。
小時候父母進城打拼,將陳諾君留給爺爺照料,陳爺爺是個愛酒愛煙,連自己都照顧得馬馬虎虎,嬌嬌嫩嫩的小孫女到了這個操勞大半輩子的老人手里,真是捏在手心里怕手里的老繭傷著,含在嘴巴里生怕一不小心就化了。
陳爺爺為了這個嬌嬌嫩嫩的小孩戒了煙酒,一點點學著照顧孫女……在陳諾君心里,那是一個掌心很溫暖的老頭,笑聲爽朗,不夠細心卻足夠愛她。但那段時間不長,陳爺爺在一天夜晚去世了。
陳爺爺去世后父母將她托付給了鄰居周奶奶,從此陳諾君在周奶奶家過上了寄宿生活,時世過來的這個時間點,陳諾君已經(jīng)在周奶奶家呆了一年,正在讀一年級下學期。
陳諾君父母負不負責暫且不提,時世掐著指頭算了算自己在周奶奶家將住到初三,然后高中進城讀書,偶爾回家也是回周奶奶隔壁的家,這些年父母會偶爾回來看看女兒,過年會一起過節(jié),然后在同一棟房子里住幾天后又回到原本的節(jié)奏里。
處在這樣一個親情淡薄的家里,別說從小就沒有跟父母培養(yǎng)出深厚的感情,就是有也會被這一年年的距離磨滅。時世有點理解陳諾君為什么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用一個沒人愛的人的靈魂,如果能換回一個重要的人的幸福,于她來說是值得的。
何況,這不正是她欠了周奶奶的嗎?
陳諾君如是想著,選擇了獻祭靈魂。
時世背著書包,手里剝雞蛋殼,心想她可跟西方的魔鬼太像了,都喜歡誘導人出賣靈魂。
周晏言拉著奶奶的手,忍不住四處張望,看見時世吃雞蛋,討好地想把自己手里的雞蛋送給她,小嗓音奶聲奶氣的:“姐姐,給你吃。”
陳諾君比周晏言大四個月。
時世已經(jīng)飽了,拒絕了:“你自己吃?!?p> 周晏言伸出去接觸新環(huán)境的小觸角嗖地縮回去了,很沮喪很失落:“哦?!?p> 周奶奶以為是周晏言不喜歡吃雞蛋,溫聲教育:“小孩子不能挑食哦,是不會剝殼嗎,要不要奶奶給你剝?”
小家伙聲音悶悶的:“沒有不喜歡?!?p> 周奶奶摸不清楚孫子在想什么,“那是怎么了?”
小家伙自己開始剝蛋殼:“奶奶你看,我會自己剝?!蔽液苣芨傻模?p> 周奶奶看了一眼時世,似乎打算和她用眼神交流一下信息,但時世對小家伙突然的情緒低落也摸不著頭腦,選擇轉(zhuǎn)移注意力:“奶奶我們走快點吧,我怕遲到。”
周奶奶果不其然看了看表,拉著周晏言加快了步伐,周晏言手里光溜溜的雞蛋差點掉了,他更低落了。
陳諾君小時候跟周晏言相處的記憶早就模糊得亂七八糟,似乎記憶初始就是兩個人的不對付合不攏去,長大后都懂事了關(guān)系緩和,又遇上周奶奶出事,自此周晏言變得更加陌生。
就算是陳諾君本人在這里恐怕也不知道小家伙周晏言在想什么,更何況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