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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閣

火鼠(二)

沉星閣 嵐越 5115 2019-03-01 17:44:56

  行至宮門前,蘇言笑被上空的結(jié)界砸了下來,灰頭土臉的爬起來。

  既零看天洛云川憋笑。

  “師父?!碧K言笑無奈,拍了拍衣裳,塵土飛揚。

  “既然是皇宮,自然設(shè)了仙家結(jié)界的。是你自己魯莽,怪的了別人?”既零本是想拿出副為人師表的模樣,到了還是笑了出來。

  “那我們怎么進去?”蘇言笑望著這高高的城墻惆悵。

  “你是偷雞摸狗的事兒干多了吧,你個皇子回家探親,叢云峰峰主陪著你,不走正門你想走哪兒?!奔攘闳恿藗€白眼給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撤了隱身術(shù),走了出來。

  蘇言笑撓撓頭,發(fā)現(xiàn)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呢。

  然后到了宮門底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師父,你不是有峰主令的嗎,給門口的禁衛(wèi)瞧一眼就好了。”蘇言笑眨眨眼睛,率先開口。

  “為師出門為何要隨身帶著峰主令?”既零這話反問的很是坦然。

  蘇言笑:“……”

  “你不是皇子的嗎,就沒件玉佩啊吊墜啊什么的信物嗎?”話本子里都是這么講的。

  “……并沒有。”蘇言笑無辜望天。

  “師父,你能在這結(jié)界上豁個口嗎,咱們先進去悄悄查看番。”蘇言笑出著餿主意。

  “這結(jié)界是五百年前你余安師伯的師父親自設(shè)下的,你說為師能不能豁個口出來?”既零微笑。

  好像氣氛忽然凝固了會兒。

  洛云川嘆口氣,兩個都是不靠譜的。

  “你應(yīng)該還記得宮里頭掌事的幾個人吧,讓禁衛(wèi)通個信兒去,好歹也是君羽山的,他們不至于半點面子不給?!?p>  蘇言笑七歲離宮,靠臉是進不去了,想了半天才想起嫻妃身邊有個小太監(jiān)一直照看著他的,只好托了禁衛(wèi),等到夕陽漸染才得了回信兒。

  三皇子,也就是嫻妃的兒子親自來迎的,行的那叫一個急切,言語之間盡顯骨肉兄弟久別重逢的情意,知道了既零的身份后更是畢恭畢敬,嚇得一旁傳話的小禁衛(wèi)一身虛汗,暗自慶幸這才剛來幾天,未及養(yǎng)成個趾高氣昂討要銀錢的習(xí)慣。

  叢云峰峰主親自駕臨,皇帝也怠慢不得,大晚上的就要擺個宴,既零不喜太過嘈雜,這才沒張個燈結(jié)個彩什么的,可還是來了幾個皇子后妃,圍著她像看什么珍稀動物似的,讓既零覺得很不舒服。

  洛云川同既零相處久了,一個眼神就知道她的喜怒,推脫時辰也晚了,先休息的好。

  然后問題又來了,含元宮這么大,住哪兒呢?

  北禹國的皇帝今年已過不惑之年,幾個皇子早已成年,卻因皇后無所出,遲遲未立太子。慧妃的大皇子和嫻妃的三皇子爭得最厲害,都想趁著皇后大壽討好下呢。雖說君羽仙山不理俗世,但卻難得一峰之主進了皇宮,若能拉過來自然是長臉的。

  “笑笑是臣妾看大的,離宮這么久難得來一次,去我的清平殿吧,也好讓我們母子倆敘敘舊?!眿瑰延兴氖?,容顏老去卻依舊存著往日風(fēng)韻。

  原本皇子成年后就該自立門戶的,不該留在后宮,尤其是后妃殿中,可蘇言笑七歲離宮進了君羽,沒有自己的住所,且他既是入了仙門,與嫻妃又算得上母子,自然也沒什么好避嫌的了。

  “不必勞煩嫻妃娘娘,我與師父此番前來是為除邪祟,既然清苓殿新近走水,就去那里吧?!碧K言笑自方才起不知為何,原本一天到晚沒個正行,而今卻皺了眉頭,看上去有些不耐。

  慧妃見他未喊嫻妃母妃,著實松了口氣。

  嫻妃顯然是不知是因蘇言笑的冷漠還是什么,明顯僵了一下,欲言又止,望向既零。

  “本座此番是來陪言笑歷練的,他既選了清苓殿,那就這樣吧?!?p>  嫻妃聞言,正待再說些什么,卻被蘇言笑打斷。

  “行了一日也累了,師父我們走吧。”說完轉(zhuǎn)頭就走,行了一步忽然又停了下來,“清苓殿的路我還記得,不用人引路了?!?p>  宮墻高險,夜幕之下蔭蔽月輝,近日宮內(nèi)頻頻走水,道路之上宮燈不明,整個含元宮有些陰沉。因著怕嚇到宮人,熹微燈未懸在半空,蘇言笑提了一盞在前面引路,沉寂無言。

  “笑笑?”既零忽然喊了句。

  蘇言笑明顯身體一僵,側(cè)過身來苦了臉,無奈道:“師父。”

  仙人五感通達耳清目明,微弱的燈光下也能看清蘇言笑眉毛緊在了一塊兒,既零忍不住就笑了出來:“你若以后再敢?guī)е隳切熜謳煹軅兿购[,我便在明閣當(dāng)著他們的面喊你笑笑,看你的臉往哪兒擱?!?p>  蘇言笑驟然神情肅穆:“徒兒日后定當(dāng)專心修行,只求師父快些忘了這稱呼吧。”

  “看你表現(xiàn)嘍?!奔攘銚P眉。果然,無論是苦了一張臉還是笑的沒心沒肺,總歸蘇言笑是不該沉郁的,“怎不同你師兄去看那件發(fā)光的衣裳了?!?p>  蘇言笑轉(zhuǎn)過身來,干脆倒退著走:“徒兒忽然覺著,這么光明正大的去沒什么意思,不如夜深人靜偷摸著過去好玩,你說是吧師兄?!痹捯粍偮浔闾似饋?,險險躲過既零的敲過來的玉簫。

  “要做賊自個兒去,別帶壞了我家云川。好好的正路不走做什么梁上君子,往后出門別說是我叢云峰出來的,為師丟不起這人?!?p>  光線暈暗,掩住了洛云川忽而起來的笑意。

  清苓殿原本是住著個美人的,前幾日一個小偏殿無端起了火,雖沒什么大礙,可這一月來頻頻走水著實嚇人,終歸覺著不吉利,就搬了出來。此時偌大一個殿宇空無一人,天也晚了,三人隨意挑了處相鄰的偏殿歇息去了。

  蘇言笑卻又開了門,悄聲提著盞熹微燈出來。

  殿宇雖換了主人,紗幔擺飾也都變了模樣,可這構(gòu)造卻難重置,蘇言笑提著燈一間間殿閣走著,不略過每一處角落。

  十?dāng)?shù)年轉(zhuǎn)瞬即逝,他那時尚年幼,甚至連母妃的樣貌都記不真切了,可這份感覺卻那般真實,一踏入這里,連呼吸都是痛的。

  屏風(fēng)后面原該有把梨花木的斜椅,那個總是笑著的女子喜歡靠著上面,執(zhí)一卷山海經(jīng),輕聲誦讀著每一個故事。

  院子里的霞楓還沒這么高大,他曾爬上去掏鳥蛋,卻滾了下來,直直落在那女子懷里。分明沒受傷,記憶里確是極疼的,看那女子跌倒在地,手腕被碎石劃出了血痕,淚水便止不住了。

  而今新人換舊人,有誰記得這曾住著個溫婉女子,一身鵝黃色衣衫,交織出他最好的夢境。

  蘇言笑最后落在了主殿的屋檐上,遣走了熹微燈任它去吸食月華,自己便枕著手臂數(shù)星星。

  既零隔著窗欞看他,終究是看不下去,一并躍了上去。蘇言笑自方才就不對勁,七歲離宮,竟還記得去清苓殿的路,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蘇言笑聽到響動,偏了頭看去,卻未再有動作,只道了聲“師父”,分明是笑著的眼角似蘊了淚水。

  “入了秋夜里寒涼,早些回去歇息吧?!?p>  “徒兒又不是個凡人,哪里怕冷?!?p>  既零看著他,又是一陣靜默。她總是不會安慰人的,生離死別的痛,撕心裂肺般,她亦是知曉的。該是慶幸他那時尚年幼記不真切,可終究對一個孩子太過殘忍。

  “嫻妃領(lǐng)養(yǎng)你四年,又將你送入君羽,對你該是不錯的,你又為何不去理她?”

  當(dāng)年蘇言笑母妃獲罪,嫻妃本就與她交好,該是避嫌的,況且宮里沒有子嗣的妃嬪眾多,她卻自請領(lǐng)養(yǎng)了蘇言笑,這份情意斷然不會作假。蘇言笑雖失了母妃,好在還有嫻妃照看,也是極好的。爾后又拜入仙山,也可讓他遠遠離后宮紛爭,這十?dāng)?shù)年來算過的坦蕩,這才養(yǎng)成了個整日嬉笑的性子。

  “別人家的師父都教導(dǎo)要清心寡欲,師父你把我拉回了含元宮不說,怎的還怨我冷淡。”

  入了仙門,便是不飛升長生,壽數(shù)也是極長的,近了便是親人的離世,往后也會經(jīng)歷諸多生死,太多塵世牽絆只會傷己,礙了修行。

  既零撇了他一眼:“仙人清心寡欲,可沒教你無情無義?!?p>  蘇言笑聽既零責(zé)他,卻是笑了笑:“若我在他處學(xué)得了無情無義呢?”

  母妃走時他剛?cè)龤q,原該是不記事的,他卻是早慧。后宮里爾虞我詐,糾結(jié)錯亂理不出對錯,他只記得母妃當(dāng)日去了嫻妃的清平殿,跪著門前求嫻妃救她一命,嫻妃卻閉而不見。直至那日宮人送來了盞酒液,嫣紅的似血,嫻妃這才露面,將他抱走,任他哭喊捶打亦不放手,次日等他再跑去清苓殿時,早已空無一人。

  既零看著他,微微皺眉,有些心疼。這人整日里一番嬉笑的模樣,于這宮中卻是經(jīng)歷了什么。若是無情無義,便無悲亦無喜,他卻不過是個少年人。

  蘇言笑見既零看著他不言語,卻忽而又笑了出來,站起了身,又是往日那副浪蕩模樣,:“師父還真信了?哪有人果真是鐵石的心腸,我若是跟她回了去,免不得讓她絮叨著幫襯我那三皇兄。我既入了君羽,又如何去參與奪嫡,不如早早躲開,省的麻煩?!?p>  既零見他神色輕松了些,知他是真的無事了,方才不過故景思故人,也是放下心來,拿玉簫敲了他的腦袋:“整日里胡言亂語,看我回去就告訴你那些個師兄師弟們笑笑是誰。”

  “師父?!碧K言笑瞬間垮了臉。

  既零卻視而不見,徑自掠了下去:“睡覺,明天早起干活去?!?p>  蘇言笑看著既零背影,片刻也跟著掠了下來。方才既零擔(dān)心的模樣,微微蹙起的眉頭,像極了記憶里的那女子。真好,他還有個師父呢。

  卻不知洛云川也未眠,他便住在既零隔壁,一墻之隔,自既零出門便是察覺了。并未明燈,只站在屋內(nèi),透過窗子靜靜地看著既零,雙眸幽深,喜怒不明。

  次日晨光剛一破云,蘇言笑就被洛云川從被窩里拉了出來,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他往日在明閣可都是太陽曬屁股了才醒的呀。

  “師父早啊!”蘇言笑哈欠打的眼角都溢出了淚,迷迷糊糊的平地里絆了跤。

  既零好好的鄙視了一遍這懶到骨子里的徒弟,把他提著丟到了前兩日走水的殿里。

  既零此前了解過這里情況,雖頻頻走水,卻無一人傷亡,想來不會棘手:“為師限你七日內(nèi)找出那為禍的邪祟,我同你師兄不會幫你的。若是解決不了,此去渚洲雅集你便不用跟了,省的給我丟人。”

  蘇言笑盡力撐著眼皮,一臉的苦大仇深:“是,師父?!?p>  這一月里頻頻走水,宮人害怕,定要請了道士來做法才敢清理的。這清苓殿才失火沒幾日,沒來得及給他們折騰,原本該是華美的殿宇里盡是熏黑,桌椅傾側(cè),物什散亂,想來當(dāng)日恐慌不小。

  三人小心翼翼入內(nèi)查探,盡量不動了這場面。炎焰之下本就難留痕跡,只那邪祟想來不常干這等入室縱火的事兒,竟還真留下了些蛛絲馬跡。

  幾根火紅的毛發(fā),細如發(fā)絲,多虧這殿內(nèi)燒的灰暗,這才查見了那絲光亮。蘇言笑捻了起來,掐了撮火苗,果真是不怕火的,本還沾了灰塵,這一燒卻更艷了,又繞了縷水流纏去,那紅絲卻是瞬間萎了下去,化作了灰燼。

  蘇言笑心里有了分寸:“是火鼠,還是個小家伙?!?p>  既零點點頭:“不算太笨?!?p>  火鼠便是火光獸了,毛發(fā)艷紅,火燒不毀,暗處生輝,卻最是畏水。百年褪一次皮毛,可用來制衣,若交織上千重山的冰蠶絲,便是水火不侵。成年火鼠重逾百斤,毛發(fā)長有數(shù)尺,過處火焰隨行。看這殿宇燒的不算太慘烈,加上這幾根紅絲最多半尺,想來就是只小獸了。

  只是這火光獸該是生于魔界的,怎會出現(xiàn)在結(jié)界重重的皇宮。這等小獸便像未及化形,靈智不全的小妖,能在皇宮之內(nèi)數(shù)度縱火又全身而退,這背后若無人引導(dǎo),怕是斷難做到的。

  “你且去查著,若出了岔子還有為師?!奔攘惚井?dāng)只是個喜歡縱火的小精怪,沒想到卻與魔界扯上了關(guān)系,若是有魔族一道過來——

  蘇言笑聽了這話,又笑嘻嘻的道:“師父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疼徒兒的?!?p>  既零面無表情:“為師只怕你頭一遭下山就給只老鼠燒成渣渣,壞了我叢云峰的聲譽?!?p>  “徒兒斷不敢給師父丟臉的,七天定能抓到那火鼠,順道給師父做件衣裳?!闭f完縱身躍上了那燒掉了一半的窗欞,“徒兒先去查著了。”這一溜煙的功夫就沒了影。

  這屋子里也看的差不多了,自這昏暗處走出,破曉的晨光都有一瞬間的晃眼。

  “師父?!甭逶拼ㄔ谏砗蠛傲寺暎白蛞刮乙娔愀K言笑夜談了。”

  這話里分明含了絲委屈,既零本還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竟孤言寡語了起來,這會兒倒是了然,這是見她對蘇言笑好,吃味了。不禁有些好笑,十七八歲也不算小了,竟還是個小孩子脾氣。

  “你師弟幼時喪母,此番回來有些沉悶,為師怕他惦念著成了心魔,這才去看了看他?!奔攘汶S口解釋了句,不知道該怎么對付這醋罐子。

  “只要是徒弟,師父便會一般相待的嗎?”洛云川聲音沉沉。凡他看上的東西,失了興致前向來無人膽敢染指,既零性子向來淡泊,沒什么特別在意的東西,本以為自己于她是不一樣的,原來只是因著徒兒的原因嗎。

  “既有了個師父的名頭,自當(dāng)擔(dān)起這責(zé)任?!奔攘憧傆X著很別扭,別人家的師父也要這般同大弟子解釋為什么給添個師弟的嗎,況且她這還沒收呢,“言笑生于皇室,雖錦衣玉食卻亦是明槍暗箭,頗為不易?!?p>  洛云川忽然轉(zhuǎn)到既零面前,這個子已然高她一截了,低著頭,直直看著既零:“徒兒也是自幼沒了爹娘,頗為不易。”你又該待如何。

  有一瞬間既零被那黑曜石般的雙眸驚了下,那里面像是蘊了令人心悸的偏執(zhí),再看時卻又是澄澈的模樣。聽他這話分明是個小孩子賭氣,既零只當(dāng)方才看岔了。

  “為師自然知道。你是為師首徒,又是唯一的入室弟子,你若是有個什么不妥,為師自然是知道的。這些年在叢云峰可未曾虧待過你?!奔攘銍@了口氣,著實不知該怎么應(yīng)付個不講理的孩子,末了又添了句,“你沒了雙親,不是還有為師的嗎。”

  洛云川聽了,這才放下不依不饒,勾了勾唇角:“我有師父就夠了,師父也只我一個徒兒就好?!彼幸獾臇|西,絕不可能與他人分享的。

  既零卻根本沒在意這話,只作小孩子的玩笑話,笑了笑:“好了,言笑去追火鼠,你也不能閑著。這宮里多半是有魔族混了進來,言笑應(yīng)付不來的,你就陪為師一道查查吧。”

  “師父你叫他言笑?!蔽疵馓^親昵。洛云川扁扁嘴,不樂意的道。

  既零氣的拿玉簫敲了一下他額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沒完沒了了?為師還喊你云川呢,趕緊走著?!边€是個男孩子呢,怎就這般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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