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混入內(nèi)城

　　現(xiàn)在的許威很無助。

　　首當其沖是饑餓，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沒有進食了，至少自己的胃已經(jīng)失去了感覺。昨天還能一直感覺到胃的抗議，而此刻可能胃也絕望了麻木了。但是全身的無力感以及昏沉的大腦，甚至讓許威產(chǎn)生一絲就此躺著再也不起來的想法。

　　緊接著的是疼痛。盡管躺了一晚上，但是許威基本也沒睡著。整夜都在渾身發(fā)痛，根本沒法仰躺，因為背上有農(nóng)田里的那個大叔留下的幾道不淺傷口。側(cè)臥也只能偏向一邊，因為大叔的第一下就砍傷了一邊的腰身。再加上進城后被那些穿制式防具估計是守衛(wèi)士兵的人的幾頓毒打，許威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也都疼痛難忍。但這都不是許威無助的最主要原因。

　　因為這些都是其次的，許威自遇到那不可思議的穿越以來一直是倒霉透頂。但是自小的苦難過往也讓他變成了一個無比堅強的漢子。

　　語言不通沒關(guān)系，啞巴也是能生存的。然而昨天的慘痛經(jīng)歷加上一晚上的思考告訴許威，自己不僅僅是啞巴，還是個對異世界一無所知的“嬰兒”。

　　是的，許威沒有這個世界的常識所以是個嬰兒。在原來社會生活了二十余年的許威知道那個世界的很多常識。不用說紅燈停綠燈行這些，他知道公共廁所，他知道有問題可以找警察。他知道現(xiàn)代社會的種種器械工具，汽車是什么，電話是什么，飛機是什么，槍是什么，社會制度是什么等等。

　　然而對這里許威一無所知，甚至手勢動作的交流都有很大的障礙。自己為什么被農(nóng)田大叔和那些士兵攻擊？這里的制度又是怎么樣的，可以隨意殺人嗎？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無所知的孩子沖上了高速公路，隨時可能被疾馳的車子撞死。

　　而且從昨天農(nóng)夫和士兵身體素質(zhì)的表現(xiàn)來看，許威和孩童真的沒有太大的差別，這個世界的人怕是有數(shù)倍于許威世界里常人的體質(zhì)。許威作為一個穿越者既沒有常識，又沒有力量，甚至也沒有嬰兒那激起人性保護欲望的天然優(yōu)勢。所以他連嬰兒都不如。

　　許威，一個堅強了二十多年的硬漢絕望了，異世界僅僅花了兩天，就讓他自尊的靈魂產(chǎn)生了自記事以來第一次也是最深一次的無力感。

　　就算是老爹許平的事，許威也是充滿希望。他覺得自己去下跪、賣器官、簽賣身契總有機會的。但是現(xiàn)在的他看不到機會。像是做越多錯越多，越是在這陌生的世界中嘗試，觸及死亡的可能性反而越大。

　　“老頭子！”許威還是咬著牙爬了起來，沒錯他想到了許平。

　　許威他是個孤兒，或許當年曾經(jīng)自己的世界對自己是否也是同樣無情呢？許平在那里給了他希望，盡管不富裕條件遠遠比不上大多數(shù)同齡人。然而也是許平拼盡全力甚至生命創(chuàng)造的幸福不是嗎？

　　許威一直都覺得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不僅僅是自己的，更是許平的。自己卑微的毫無價值的如同螻蟻一般的死在這里，是對許平二十年來的努力不負責任。自己一定要回去。一定要救活老爺子！也許努力了拼命了也會失敗，但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已經(jīng)徹底失敗了！

　　許平盡量蜷縮著身體走在路邊緣，這是為了混跡在行人中不那么矚目。他極其小心的打量著各個店鋪，生怕引起一點點誤會，引發(fā)殺劫。

　　許威也開始后悔下山路上放過了那頓貓肉，但是要重新回森林也是他的下下選，他有預(yù)感可能自己現(xiàn)在進去了，就沒機會再出來了。況且自己身上有傷口與血腥味，那簡直就是故意去送死了。

　　許威徘徊在幾家看著像飯店的鋪面門口，被數(shù)次攆走。他回憶著以前世界乞丐乞討的方式，幾經(jīng)猶豫想去嘗試。

　　許威過去很是反感那種有手有腳的乞丐，同樣作為苦命人的他怒其不爭，尊嚴是無價的。可以去搬磚賣體力，為什么要去賣尊嚴呢？而此刻他很難受。為了讓不僅屬于他自己的賤命活下去，他開始考慮怎么用尊嚴換取生命了，但是他不知道這里的語言，可能連乞討都做不到！多么無助，多么絕望。

　　然而許威還沒有放棄，因為他不能放棄。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很簡單，自己現(xiàn)在的生命很輕賤。但是自己生命背負的東西卻很沉重。

　　當然許威覓食還有個下選，優(yōu)先級在闖進農(nóng)田找吃的之后，進山林之前，那就是吃土。吃這個世界的泥土。雖然很沒營養(yǎng)，并且危害相當可怕，但是非洲很多吃不起飯的地方的人就有吃土餅草根樹皮的。

　　但是許威沒有去嘗試。還是因為陌生世界誰知道這里的土質(zhì)有沒有劇毒呢？畢竟灰色的天空過于震撼。

　　在這之前許威想冒著被毒打的風(fēng)險穿過昨天制式護甲守衛(wèi)的鎮(zhèn)門，沖回到城鎮(zhèn)邊緣的農(nóng)田里去看看能不能弄點東西吃。然而接近交界大門以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制式護甲都變了。

　　護甲的樣式變了，感覺更加精良更加肅殺。和昨天的顯然不是同一批人了。就好像保安跟特種兵的差別。盡管過去從沒有接觸過這類人，但是許威與生俱來的強大直覺告訴自己，這些人可能是會殺人的，他們身上帶著一種天然的血腥味道。

　　許威咕嘟咽了口口水，在遠遠轉(zhuǎn)角的墻后盯著看了很久很久。在本能與理智斗爭了很久。最后他放棄了出去。

　　“沒事。最多再餓一天，即使明天還是這些人在這里，我冒死也要沖出去了！”許威退開了，跑回了商店區(qū)。尋求食物與生存的機會。

　　然而事物發(fā)展是不以人的主觀意愿所改變的。強烈的求生欲沒有給許威帶來幸運。血陽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三輪月亮也漸漸顯出了身形。商店街上的人也愈發(fā)稀少?；蛟S許威今天依然要一無所獲了。

　　許威一邊嘆氣一邊像城市更深處前進，也許里面是住宅區(qū)吧。許威邊這么想邊往城市更深里面探索著。

　　通過這兩天的觀察，許威察覺，早上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從商店街更里面出來的，夜里也都是往里面回去的。

　　許威決定去更深去尋找一下生機。之所以之前沒去是因為遠遠的許威就發(fā)現(xiàn)，跟通過農(nóng)田區(qū)到這商業(yè)區(qū)一樣，那里也會有大量的制式護甲人員維持秩序。而且感覺數(shù)量更加龐大。所以沒敢靠近。

　　許威覺得自己這次可以借著晚上大量人流涌入時混入其中。他蜷縮著混在人海里。斜眼窺伺了一下守衛(wèi)人員，接著不禁長出口氣。很好，不是農(nóng)田商店交界那里那種殺氣騰騰的。倒是跟昨天的那些人別無二致。

　　仔細看看守衛(wèi)的制式護甲跟昨天的也是略有不同。幾組幾組的卻是相互統(tǒng)一的?？赡苁且话阋膊粫惺裁刺厥馇闆r，那些穿著制式護甲的人，也都自顧自的都在聊著天。許威也順利的混進了內(nèi)城。

　　進來以后，許威很肯定。穿越醒來那晚上看見的燦爛火光就是源自內(nèi)城這里。奇異的建筑多是尖頂，上面大多燃燒著奇異的火焰，顏色各異。許威憑借原來世界的知識，覺得這應(yīng)該是燃燒物都是些不同的礦石成分，才會形成這千奇百怪色彩各異的火光。分隔商業(yè)區(qū)跟內(nèi)城的墻很高大，加上昨天自己太累太慘。躺在地上也沒力氣觀察。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內(nèi)城的金碧輝煌。

　　里面建筑物跟外面一樣都是奇怪的如同彩色玻璃的物質(zhì)打造的。最大的不同就是上面都雕著千奇百怪的圖案。有許威從來沒見過的神異兇獸，有栩栩如生的飛鳥百蟲，也有巋然壯麗的山水圖雕。不得不讓許威喟嘆異界這些雕師的巧奪天工，技藝之高超怕是從前世界都難以找到如此水準的大師。屋頂?shù)幕鸸獯蠖嗯c建筑表面的圖案對應(yīng)。圖案也都在火光中散發(fā)這奇怪的波動。似乎一個個都被賦予了生命。

　　當然感嘆歸感嘆，許威可沒有精力浪費在欣賞異域風(fēng)情的建筑上。他現(xiàn)在生存是第一位的。其他都得靠后。

　　突然一群人圍住了許威。許威打量了一下這群人。穿著上看很糟糕，不僅臟而且質(zhì)感上就又差又破。許威不禁苦笑，這些人怕是不是混混就是丐幫了。

　　唔哩哇啦的，人群中像是為首的對著許威就是一陣聽不懂的叫嚷。許威無奈地聳聳肩攤攤手。自己一無所有，比你們還差呢。兄弟們，搶我真的是找錯對象了。

　　那個頭領(lǐng)歪歪頭看了看周圍的的小弟。緊接著，隨著他唔呀一聲大叫，周圍的人全部沖向了許威，開始扯剝起許威的衣服起來。

　　“放手！”許威大喊著掙扎著，抬起一腳踹開了一個扒他褲子的人。這也讓他一驚。這個世界的人不是都體質(zhì)超人的嗎？怎么如今三天沒吃飯的自己都能踢到一個。

　　但也顧不上多想，許威還在和一群人扭打著。許威盯住了那個領(lǐng)頭的，砰砰砰的幾記老拳都對著他眼睛。打的他哇哇后退倒地。

　　可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噗噗噗的幾個人就把許威壓倒在地。幾個人借著體重壓著許威不給他起身。許威用牙齒緊緊咬住一個壓在他身上人的腿。

　　砰砰砰——那個被咬著腿的也不甘示弱，死命拍打起許威的頭。那個首領(lǐng)狀男人也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對著許威的腦袋死踹。

　　許威感覺著荷爾蒙多巴胺的分泌。他感覺不到痛覺，只有拼命的沖動。他要用自己的拼命與血性嚇退這群人。嘴里咬著的腿也有腥咸的血味傳來，刺激著許威。

　　終于褲子衣服還是被一群人剝了下來。許威開始死死護住胸口藏著的殘頁。被咬著腿的那個人也脫離了許威的控制。不過也失去了戰(zhàn)斗力。因為那塊肉被許威咬了下來。

　　這群混混似乎看出了許威胸前應(yīng)該藏著什么值錢玩意?？粗S威蜷縮在地用身體死死保護著什么。他們開始踹許威背部跟腰部的傷口。

　　撕心裂肺的疼痛差點讓許威哼出聲來。但是許威還是保持著動作如同雕塑一般。這是他能回去救許平的唯一線索了。失去了這個，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跟死在這里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撲通，三天沒吃東西加上對面人實在太多了。許威終究被踢翻過身。就像烏龜一樣被翻了過來。他們開始死命踹起許威的手了。

　　突然，那個好似頭領(lǐng)的人再次沖了出來。手里好似拿著一根鐵棒狀的物事，重重掄起。人也跳了起來，對著許威頭部砸來。

　　咚————持續(xù)的嗡鳴。好像大鐘被敲響的轟鳴。只一瞬間又好像無比漫長持續(xù)在許威腦海。許威眼中的世界瞬間變成了血色。他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手被混混們扒開了。許威張開嘴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血淚從眼中汩汩流下：

　　“對不起，老頭子！我怕是要食言了！不能幫你交手術(shù)費了！不能讓你過上世上最幸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