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明月高掛,疏星點點。
江面,風(fēng)平浪靜,孤帆片片。
傍水而建的江陵水軍大營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老大......”
“噓!”
張魁手指放在嘴前,示意秦二靜言,順手指了一暗處。
秦二會意,帶著手下三人照著指示隱匿了身形。
片刻后,一隊值夜哨兵過。
待哨兵走遠,張魁招身后小生過來,繼續(xù)警戒,隨后輕輕挪了幾步到秦二身側(cè),兩人壓低聲音小聲商量。
張魁問:“得手了?”
秦二點了點頭后,從懷里掏出布局草圖,指了指東北角的三個帳篷。
張魁看著這布局圖,眉頭緊鎖。
秦二見之,問道:“老大,怎么了?”
“老二,有點遠?!睆埧钢鱾?cè)說道:“此處要燒啊?!?p> 秦二聽后,也覺為難。
“老大,兵分兩路,響箭為號,同時點火如何?”
“可行,不過......”
張魁稍加思考后搖頭了。
“不好,有點險,難保兄弟全員全身而退。”
“老大,兄弟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p> 秦二下意識輕聲嘆了口氣。
張魁神色凝重草圖沉思,突然,他看見了一處標識,眼睛一亮。
“馬棚?”張魁指著圖上一處問道。
秦二點頭。
張魁又把布局草圖掃了一遍,輕聲笑了一下,對秦二說道:“你帶著兄弟,拿著包裹,去江邊跟不問匯合?!?p> 他又指了指圖上一處。
“匯合后,劃船至此處,等我與你們匯合?!?p> 秦二見張魁信心滿滿,知他已有對策,不再多言。
兩人帶手下兄弟靜靜沒入暗處,消失在夜色之中。
丑時夜深,巡邏的哨兵皆有乏意。
忽聽得一聲馬廝,隨后梆聲大作,眾營皆驚。
“著火了!著火了!快來人,救火!”
值夜副官慌忙出賬察看。
剛一出賬,就見大營西側(cè)火光沖天,他不由得大驚失色。
壞了!糧草著了!
營中其他眾將士也已聽得梆聲,紛紛出帳,見大營火起,皆慌。
頓時,軍中亂做一團。
“眾兄弟休慌!”副官高聲喝道:“出賬,帳前列隊?!?p> 命令剛下,他隱約聽見一馬蹄聲由遠及近,定睛瞧看,見一騎至。
馬上一人,黑衣蒙面,佩短刀,手持弓,自西飛馳而來。
奇的是,馬上男子并不與人糾纏,他只是對準帳頂,左右開弓。
油箭破空,落帳上,火起。加之風(fēng)助,火勢立旺。
于是乎,來人所過之處,火光一片。
燒得那叫一個痛快。
眾將士一時之間皆摸不清狀況,楞在當場。
副官亦是不解,見那男子奔向中軍方向,頓時大驚失色。
不好,將軍危險!
他指了指身邊兩人,吩咐道:“休慌,傳令下去,滅火?!彪S后快步跑到一馬前,翻身上馬,隨便指了兩人,命令道:“你們二人,上馬隨我來。”
下完命令,他拍馬追擊。
那二人就近拉過兩馬,快速上馬,緊隨其后。
江陵水軍將王守康本酣于中軍帳中,聽帳外,人喧馬嘶,掛甲頂盔,手持佩劍,出帳察看。
剛出賬,未走幾步,見一馬迎面而來,他下意識閃身躲過。
張魁遠遠便看見了王守康盔上翎羽,猜想此人應(yīng)是大將。他壞笑一下,換左手持弓,馬過王守康身側(cè)之際,俯身,借勢用右手拔了盔上羽。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王守康只覺頭頂風(fēng)過,再觀,見盔上翎羽已到賊手,頓覺脊背發(fā)涼。
張魁得羽,弓換手,右手持弓,左手拉弦,一油箭出,中軍帳,火起。他看事態(tài)已大,心滿意足,拍馬奔東北而去。
副官跑至王守康近前,剛要下馬,被王守康攔下。
“我沒事?!蓖跏乜抵钢鴱埧x去方向,命令道:“你追,快給我追。抓活的!抓活的!”
副官得令,領(lǐng)二人,追去。
燒完秦二踩過的帳篷后,張魁收箭,調(diào)轉(zhuǎn)馬頭,看追兵甚遠,拉韁繩,馬站定。
“術(shù)不夠。”張魁又低頭看了看坐騎,嘆氣,“馬也不良。罷了,畢竟水軍,等等吧?!?p> 等追擊之人追到約三馬身距離,張魁拍馬,直奔追兵而來。
這匪盜怎不跑,反奔著自己來了?
追擊之人皆愣。
說時遲,那時快。
三人愣神之際,賊馬已至。
馬錯之時,張魁持短刀,用刀柄,借力將追擊三人一一拍于馬下。
見三人落馬,張魁大笑。
“江陵水師,不過如此?!?p> 說罷,他拍馬,奔著渡口方向而去。
后方援者,見張魁迎面而來,皆面露驚訝之色。
他怎么又回頭了?
還未及反應(yīng)之際,張魁已遠。
“傻站著干嘛?追?。 ?p> 副官一聲令,驚醒眾人。眾人趕緊調(diào)頭,追去。
張魁一路順利,及渡口,站立,扭回頭見追兵將至,他架馬后退,退有百米后,用力拍馬,馬驚,嘶鳴,奔著渡口沖去。
至斷處,張魁拉弓,一發(fā)響箭出。與此同時,他用力夾馬,馬吃疼,騰空而起,躍入江中。
眾人目瞪口呆!
等回過神,再看水邊,風(fēng)波靜,哪里有人,何處有馬?
眾人錯愕之際,忽聽有人驚呼。
“船!船!船!”
這水上有船,尋常之事,為何驚呼?大驚小怪!
帶隊副官本欲發(fā)作,等他抬頭,也是一愣。
一單桅船立于江心。
船體漆黑,不見燈火,借月光隱約見其形,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木浮在水面之上。
王守康也到了江邊,正欲詢問敵情,忽見朱色帆落,船頭燈起,一黑衣人,腰佩短刀,背后插三面七星旗,立于船頭。
那人大喝。
“吾乃義士溫琦,蒙冤落江,幸得河伯賞識,拜將水府。江陵水軍,汝等未得允許,在此扎營,實乃大不敬!今日乃小懲,再不拔寨,定當血洗大營。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聲如洪鐘,江上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江上一暗處,張魁忍不住說道:“我聽蓮生說這人聲大,沒想到竟聲大至此啊?!?p> “這大嗓確實嗓子夠亮。”秦二也附和道。
船家不問笑道:“張頭領(lǐng)有所不知,他嗓門大,整條江上,無人不知。”
“江上奇士多啊?!睆埧锌辏欣?,“吾等麻煩船家了?!?p> “頭領(lǐng)客氣,拿人錢財,自當效命。”
江心船上,韓蓮生坐于一暗處,聽李大嗓把自己說于他的詞喊完,放下捂著雙耳的雙手。
蘇黎和五子陪著,飽受其害。
李大嗓子音一落,韓蓮生立馬打發(fā)五子滅燈開船。
燈一滅,蘇黎站近,一手搭在韓蓮生肩頭。
韓蓮生下意識伸手抓住了蘇黎。
“蓮生,我在。”
“我知。”
這時李大嗓走近,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韓蓮生伸手做了靜語的動作,李大嗓會意,不再言語。
待李大嗓領(lǐng)命退下,韓蓮生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看江岸,見浸在夜幕中的山巒快速往后退去,韓蓮生感慨了一句。
“蘇黎,這船好快啊?!?p> “是啊。”蘇黎點頭。
“蘇黎,備筆吧。”
江陵水軍帥王守康本意命人追擊,奈何那詭船舟行甚快,戰(zhàn)艦動身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上哪里追去!
更何況大營的火勢絲毫沒有減弱之意,營中將士依舊亂做一團。
安撫軍心,滅火才是首要。
王守康只得望江興嘆。他本就煩心,又見,手下兵士不少朝著江心跪拜,一臉虔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起來!拜什么拜!”
領(lǐng)命的兵士臉上不情不愿的神情,王守康看得清楚,頓覺頭大。
“將軍,現(xiàn)在怎么辦?”身邊一副官問道。
“速速滅火,另外派人報信知州大人,要趁早剿了這群水鬼?!?p> “遵命!”
寅時過半,張魁等人在下游約定處與眾人匯合。
張魁登船,未換衣,便奔著韓蓮生和五子那邊去了。
他從懷中掏出那濕漉漉的翎羽,在幾人面前晃了晃。
“蓮生,五子,看?!?p> 將領(lǐng)盔上翎羽,朝廷有嚴格的規(guī)定。這翎羽出自何處,韓蓮生和蘇黎一看便知,兩人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老大,這什么???”五子問道。
張魁一臉得意地說道:“我從一個盔頂拔下來的,那人看樣子是個大將?!?p> 五子臉色頓時有了佩服的神色,他挑大指稱贊。
“老大厲害,兄弟佩服?!?p> “那是自然?!?p> 張魁得意洋洋。
“蓮生,我燒了他們的糧草,還燒了十五帳,對了,我把中軍大帳也給點了。聲勢夠浩大了吧?!?p> 韓蓮生臉色平靜,如無風(fēng)吹拂的湖面。
他點了點頭。
“夠了?!?p> “蓮生,你怎么在臉上畫了朵花???”
張魁指著韓蓮生左眼上的蓮花問道。
“哦。討個彩頭?!表n蓮生笑了笑,接著解釋道:“我秀蓮爹爹常在臉上作畫,尤喜眼上繪蓮。我求他在天之靈庇佑我成事。”
“原來如此?!睆埧犃T,不再多問,轉(zhuǎn)頭對五子說道:“我換掉這濕衣,你與六子收拾收拾,跟我和老二去岸邊埋伏。”
“好?!蔽遄狱c頭。
待兩人離去后,室內(nèi)只剩韓蓮生與蘇黎二人。韓蓮生笑了下,對蘇黎說道:“師哥,古書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單槍匹馬,入敵營,取上將首級,此戰(zhàn)勝。我初聞不信,今觀之,古人誠不我欺。”
“蓮生,我觀張魁有將風(fēng),若能收為己用,應(yīng)能助你成事?!?p> “怕只怕他野慣了,不服朝法管束,與那溫琦一類?!?p> 韓蓮生咬了咬嘴唇。
“師哥,你不知,他曾是郭彪手下?!?p> 蘇黎聽到,皺了下眉頭。
“蓮生,要殺?”
韓蓮生聽罷,一愣,他端起茶碗,端了良久又放下。
“再說吧?!?p> 他一臉為難,感慨了一句。
“殺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