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秦二爺送韓蓮生歸。
蘇黎看韓蓮生灰頭土臉,面有倦相,甚是不悅。
韓蓮生知蘇黎擔心自己身體,出言安慰:“蘇黎,無事。”
蘇黎沒好氣回道:“有你也不說。”隨后,他又說道,“你那藥已備,用膳完畢,敷上?”
“可以,咱們進暗室,叫五子過來?!?p> “好?!?p> 五子進暗室后,韓蓮生指著桌上蘇黎昨日熬好的藥糊說道:“此藥甚烈,敷畢三日不可動。蘇黎與你需料理船上事務,你找一機靈小生,這三日候著,幫我跑腿傳信,照顧我日常飯食。”
“好。我恰有一佳選?!?p> “帶他來吧?!?p> 說罷,韓蓮生命五子先在外守著,再三告誡不放任何人進入。
五子領命。
不一會兒,韓蓮生撕心裂肺地聲音就傳了出來,五子聽著亦覺得疼。
等蘇黎出來,五子關切地問道:“先生沒事?”
“沒事。這藥就這樣。你現(xiàn)在去找那小生和崔寧上來?!?p> “好?!?p> 一會兒功夫,五子便帶著兩人回來了,等在暗室門口,蘇黎讓崔寧先上去。
韓蓮生囑咐完,崔寧退出暗室,蘇黎便囑咐那小生隨他上去。
小生上去后,看見韓蓮生趴在床上,臉色憔悴,不由得關切問道:“先生,你可好?”
“不妨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趙玉。”
韓蓮生聽此名,立刻說道:“此名不好?!?p> 趙玉愣,問:“先生可否講講緣由?”
“義與玉音近。雖說官家改了名諱,我等草民也不便沖撞?!?p> 韓蓮生稍加思索,說道:“改為珂。珂本美玉?!?p> “謝先生賜名?!?p> “不必。趙珂,我聽五子言,你機警,我這三日的食與行交與你了。”
“謝先生信任。”趙珂行禮。
“今日晚了,退下吧。”
“遵命。”
小生走后,韓蓮生問蘇黎:“那小生是誰帶來的人?”
“非。我聽五子言,是錢江招募的。”
“哦?!表n蓮生聽到一愣,思考了一陣,說道:“罷了,先用。等張魁歸,讓他看一眼。張魁善識人?!?p> 蘇黎聽到略有驚色。
“蓮生,比你如何?”
“不好說。”
兩人正說著,船體微微晃動。
韓蓮生解釋道:“吾等需上岸待上幾日,就近的淺灘相距甚遠,我和崔寧商議了下,晚間行舟,趕趕路程。”
“晚間行舟,需謹慎得很?!?p> “這群水鬼長年混跡在這江上,水路熟,不妨事?!?p> “如此甚好?!碧K黎看韓蓮生有了倦相,順勢說道:“蓮生,事定,歇著吧,我看著?!?p> “吾心不安,這接下來的一步,關鍵啊?!?p> 蘇黎埋怨他道:“你啊,心思太重。”
韓蓮生臉有不耐煩色。
“師哥,你休念叨,太煩。”
“還知道我是你師哥。沒大沒小,看著就來氣?!?p> 韓蓮生強詞奪理:“我是病人?!?p> 蘇黎一臉無奈。
“我知道。”
“師哥,我忘記問了,各處眼線都斷了吧?”
“嗯,斷了?!?p> “行。沒了這些眼睛能方便點?!?p> “卓昭卓尚該到江陵了?!?p> 韓蓮生臉上有了喜色。
“甚好,他們到了就方便了?!?p> “是你那叔父背后搗鬼?”
“未必。”韓蓮生一臉嚴肅,叮囑蘇黎道,“我那叔父雖與我秀蓮爹爹不合,卻是個閑云遠鶴的主,大抵有人假借了他的名號。我已托師叔查了。這事你休要插手。”
“我知道,你韓家的家事,我蘇家不問,安心吧?!闭f完,蘇黎一臉正經(jīng)地問道:“蓮生,楚王爺......”
話還沒說完,韓蓮生便打斷了。
“蘇黎,改口。”
“我的錯,我的錯?!?p> “你當小心。至于他,沒事。毒蛇親自跟著,安心吧。以前是沒防備,著了道?,F(xiàn)在......”韓蓮生冷笑了下,說道,“我就不信了,誰還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毒?!?p> 次日,船靠淺灘。
眾人上岸休整。
五子甚是貼心,找了幾個箱子并著搭了一個木床,讓韓蓮生躺在岸上曬太陽。
蘇黎和趙珂兩人陪著。
楊清與錢江張羅著安排換班,設灶,打野味。五子一旁幫襯著。
眾人雖忙碌卻神色悠閑。
好一幅安閑光景。
晌飯過后,韓蓮生叫來了錢江與楊清。
“昔日溫琦用的旗幟和舊帆還有嗎?”
兩人一愣。
錢江問:“先生要這些作甚?”
“有嗎?”
楊清回答:“有。”
“甚好?!表n蓮生慢悠悠地說著,“都清出來,要用。”
錢江和楊清二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隨即點頭領命。
不一會兒,一些舊旗舊帆就被翻了出來。
韓蓮生看旗的數(shù)量足,很是滿意。
他指著地上的舊帆問道錢江:“可用否?”
錢江答:“可用?!?p> 楊清也點頭表示贊同。
韓蓮生臉露喜色。
“甚好。如此我便無需新作了?!?p> 接著,韓蓮生又問道:“眾兄弟中,可有嗓音亮者?”
錢江和楊清兩人回憶了一陣,錢江答:“有一人,姓李,因聲音洪亮,兄弟們戲稱他為李大嗓?!?p> “叫他來?!?p> 兩人不知緣由,但不好說什么,便吩咐手下,讓那李大嗓過來。
稍過片刻,李大嗓到了近前。
李大嗓子上來直接問道:“先生,喚我作甚?”
蓮生一聽確實聲大過常人。
“李壯士。”
“不敢當。先生稱我李大嗓即可,眾兄弟都這么叫?!?p> “好?!表n蓮生吩咐道,“李大嗓,你盡全力亮一嗓子,讓我聽聽?”
“好?!?p> 李大嗓子隨口來道:“吾等山野散人,聚義在此,拜天地仙......”
“停吧??梢粤恕!?p> 李大嗓子收了音。
“李大嗓,這兩日護好你的嗓子,我有大用。下去吧,下去吧。”
李大嗓子離去。
等他走遠,韓蓮生可憐兮兮地對蘇黎說道:“蘇哥哥,他嗓音好大,震得我耳朵疼?!?p> 蘇黎對著周圍站著的楊清,錢江和趙珂尬笑幾聲,沒搭理他。
楊清,錢江和趙珂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裝作什么都看見,
韓蓮生一臉不悅,默不作聲。
錢江問道:“先生可還有吩咐?”
“無了。你們各自忙去吧。”
錢江與楊清離去。
半個時辰后,蘇黎催促手下人燒水,碰巧遇到了錢江。
錢江拉他到一邊無人處,問:“這先生他平日也這個樣子?”
蘇黎愣了片刻,知錢江意后,答:“錢頭領,蓮生自小受寵,有的時候就端不住架子。掉架子的時候,就麻煩你當沒看見。”
“我就是有些驚訝。”
“大可不必。蓮生,他總記不得自己身份尊貴。”
錢江聽后愣了下。
蘇黎發(fā)覺自己失言,趕忙原場道:“蓮生身份說不得,你也打聽不得?!彼荒樋蜌獾貙﹀X江說道,“張頭領跟他眾兄弟與蓮生年齡相仿,蓮生與他們親近,容忍他們失禮數(shù),那是蓮生對他們的寵溺。對你,他沒什么耐心,麻煩你在他面前,別失禮數(shù),給足顏面?!?p> “謝蘇官差提點?!?p> “他要喝茶,讓手下人燒水吧。”
“好。”
及申時,一舟至。
及岸崔寧領四人下船來見韓蓮生。
“先生,人帶來了。”
崔寧說完,身后四人中,兩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上前見禮。
“在下董福,見過先生。”
“在下汪春,見過先生?!?p> “兩位老板,請恕我禮數(shù)不周,我不便起身。”
“不敢不敢。”兩人連連擺手。
“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講虛言。崔寧于你們說了吧?”
兩人點頭。
“崔老板已與我二人說清了?!?p> “好。這是蘇黎,兩位老板需要什么盡可張口說于他和崔寧?!表n蓮生說完,對蘇黎說道:“蘇黎,領著兩老板去見錢江吧。這幾日,麻煩監(jiān)工了?!?p> “好?!?p> 蘇黎答完,領人去見錢江。
“另外崔寧。”韓蓮生指了指身旁的茶壺,說道,“這茶可以,給不問帶去,讓他解解渴,辛苦他找人了?!?p> 崔寧領命,拎著茶壺去找不問。
見人都散去了,趙珂小心翼翼問道:“先生,這兩位老板是何來路?”
“棺材鋪和染坊的老板。”
趙珂不解,問道:“先生請這二人何故?”
韓蓮生笑答:“涂船染帆。”
三日后,日偏西,船家不問載張魁至。
韓蓮生坐圓椅上,在岸邊,等著他歸。
張魁上岸見船,便笑了。
“蓮生,這邊妥了?”
“妥是妥了?!?p> 韓蓮生面有難色,唉聲嘆氣。
“不吉利啊,張魁。”
張魁大笑。
“怎會不吉?兄弟水鬼,吾乃鬼將。”
說著,張魁指了指身后的船。
“這與我,極大的彩頭?!?p> 說完,張魁看著蓮生,問道:
“能走嗎?”
“能。需人扶?!?p> “好?!睆埧焓掷徤饋恚{著他,往船邊走,邊走邊叫人。
“老三,五子。”
五子和崔寧應聲。
“叫兄弟們收拾東西?!?p> “好了?!?p> 張魁興致高昂。
“角兒已至,起船掛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