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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來,劍出鞘

第二十章 值了

請君來,劍出鞘 橘子下酒 2141 2018-05-07 22:41:54

  州主府東廂書房。

  一身赤金直裰長褂的州主段千鴻此刻正左手提袖,右手提筆,站在書案前。

  面對一副上好的熟宣展卷遲遲沒有下筆。

  曾經(jīng)這位馬背上的粗人一向?qū)ξ栉呐患兕伾?,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紀(jì),似乎更注重內(nèi)涵了,對于喝茶養(yǎng)花聽?wèi)蚺R摹書畫之類的儒道文品大有興趣。

  若是被他那些老對頭們知曉,怕是又要驚掉幾顆老牙。

  隨著歲月的雕琢,人難免會改頭換面,容顏不再,脾性不再,也留不下什么了。

  仿佛是胸有成竹,他提筆潤墨,剛要落筆,手卻懸在紙上停頓了。

  此刻窗外黑影一閃,一名身穿黑袍的身影單膝跪在外頭,態(tài)度恭敬,甚至不曾抬頭,面容藏在袍帽之中,不露真容。

  來人空洞的語氣道:“大漠城的薛成義昨日進入恒州,今日上了羊角山,多半是沖著長公子而來?!?p>  段千鴻未有回應(yīng),依舊定睛看著眼前的熟宣,只是此刻的白紙上沒有下筆,卻已滴下了一塊墨點。他嘆了口氣,將染上墨點的紙張隨意的丟開,拎起慣用的茶壺喝了一口,又從一方紫檀木匣中取出那對珍愛的麒麟紋獅子頭,放在左手上輾轉(zhuǎn)把玩。

  窗外的人早已悄無聲息的退去。

  少頃,感覺到自己身上驟起的戾氣已消去大半,段千鴻仰著頭,在這個只有他一人的書房中自言自語道:“也好,就當(dāng)是給那小子一點挫折,省的他整日漫不經(jīng)心,不思進取。在外頭闖蕩六年,看的多,不如自己遇一回。薛成義,劉三刀的徒弟?這個只學(xué)會兩刀的半吊子,聽說這幾年去了大漠城闖出了不小名頭。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說當(dāng)年皇室一脈遠走大漠才會這么多年了無音訊,前朝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徒弟也去了大漠,看來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p>  “哼,前朝恩情已還,莫不是想添新恨?”

  “若我兒有個好歹,我讓你復(fù)國成癡夢!”

  羊角山羊腸道上一場電光火石般的交鋒,轉(zhuǎn)眼間便落幕。

  段元亨胸口疼的窒息,卻沒有失去意識,總要知道自己怎么死了,不明不白的掉了腦袋才憋屈。

  當(dāng)那名刀客走到身前,看見明晃晃的蛇影刀已經(jīng)懸在頭上,段元亨疼的咧開嘴,瞪大眼睛盯著那柄即將取他性命的利刀。

  他娘的,還沒在江湖上掀起點浪來就要死了,死也要死出爺們的樣。

  “請施主放下屠刀。”

  段元亨已經(jīng)清楚的看見那名刀客的手起,以及刀落,而就在那柄刀落到一半時,卻被一只油膩的大手鉗住。

  看清來人,段元亨有些驚訝。

  正是伏虎廟里坑騙他十兩銀子的笑面和尚,從思量口中得知,他的這個師弟法號叫歡喜。段元亨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就感覺出不尋常的氣息,但只是能看出有習(xí)武功底,卻看不出個深淺,甚至感覺不到一丁點內(nèi)力,一度認(rèn)為是只修習(xí)外家拳腳的武僧。

  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并非是這么簡單,一個外家功夫的武僧,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接近那位刀客的,從那刀客冷俊的面容上露出的一絲驚疑就能夠得到驗證。

  刀客手臂一繃,想要抽刀,卻發(fā)現(xiàn)動彈不得,自己的寶刀就像陷入大漠流沙中人一樣,無法脫身。當(dāng)下臉色陰沉,生冷道:“大師想要救人?”

  歡喜和尚呵呵一笑,道:“這位公子與貧僧有一段善緣,再者出家之人當(dāng)慈悲為懷,怎能見死不救?!?p>  中年刀客冷笑一聲,自知受桎梏的寶刀無法抽回,握住刀柄的手突兀放開,以掌化刀向和尚砍去。

  刀客風(fēng)馳電掣間的變招之快,躺在地上時刻關(guān)注著兩人對持的段元亨都未能看清,有心想要提醒那大和尚都不能。

  而下一刻的畫面卻讓段元亨和中年刀客都呆滯了。

  只見刀客松刀的那一刻,歡喜和尚鉗住刀的手猛然一抖,身體像是失去了平衡一般,仰面跌坐在地上,也無巧不巧的躲過了刀客的一擊手刀。

  這啼笑皆非的一幕讓兩人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段元亨心中罵娘,說好的高手風(fēng)范呢,不過琢磨著那刀客心里估計也被惡心的不輕。

  歡喜和尚用還沾著油漬的雙手合掌,不好意思道:“施主竟然戲弄貧僧?!?p>  也不知是誰戲弄誰。

  刀客臉色更難看,卻沒在出手,手指一勾,蛇影刀飛回鞘中,只是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一躍,消失無蹤。

  只要不笨就該看的出這和尚的大巧似拙。刀客果斷離去多半是自知短時間內(nèi)無法取勝,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才選擇收手。

  畢竟這里可是恒州,被那位察覺,再想脫身就是難如登天了。

  段元亨緊繃著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了,他忍著胸口窒息的疼痛,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笑容,艱難道:“多謝大師出手相救。”

  歡喜和尚連忙爬起來,托著段元亨的肩膀撐其他半個身子,油膩大手解開噴上鮮血的衣襟,露出一塊淤紫的胸膛。

  好在這和尚分的清場合,沒再掛著那張笑瞇瞇的臉,自己傷的那么重卻有人滿面笑容的看著你的傷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可以郁悶到再吐一口老血了。

  歡喜和尚查看一番傷勢,冷靜道:“公子傷的很重啊,不過所幸沒有傷及內(nèi)臟,看公子家事富貴,用上好的丹藥調(diào)理幾日應(yīng)該就無礙了,畢竟公子內(nèi)力沉穩(wěn),想必是師出大家?!?p>  隨后他將手掌按在段元亨胸前患處,只覺得那鉆心的疼痛舒緩了不少,氣息也流暢了起來,看見段元亨臉上的表情輕松了不少,歡喜和尚收回了手掌,留下一塊油膩的掌印。

  段元亨哪會有絲毫的嫌棄,此刻甚至越發(fā)覺得這酒肉和尚順眼,真是尊濟世菩薩啊。

  這一趟上山,沒想到的事可太多了,神仙是沒遇見,險些丟掉性命不說,還弄得一身傷。

  想不到一個破廟里竟然也能臥虎藏龍,這個歡喜和尚實打?qū)嵉氖俏淮蟾呤?,料想那位深藏不露的思量也差不到哪去,奶奶的這世道高手都不值錢了嗎,還是自己太弱了?

  今天這半路上殺出的中年刀客也不知是哪路人物,要說是這六年在外頭種下的仇怨是絕無可能,自己小打小鬧闖個江湖,仇家請這么個人物來割自己的頭,是不是太看的起自己了,這得多大的仇?約莫還是沖著自己身份來的,也就這么個拿得出手的身份才能跟這些高手有些瓜葛,段元亨自嘲一笑。

  再看了眼身前這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越發(fā)的和藹可親。

  這和尚倒是聰明,故意賣蠢示弱,給了對方下臺的面子,又給自己省下諸多麻煩,畢竟十兩銀子的恩惠,犯不著和人家死磕到底吧。

  但是對于段元亨來說,十兩銀子,掏的真他娘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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