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渤海無風(fēng),仿佛明鏡。
天藍如洗,海天相映。
有兩個黑點,在海上行著。
拉近些看,原來是兩個道士渡海而行。
前面那個道士,背著劍,道袍洗的掉了染料,道袍的袖子爛了一個不小的窟窿。
每踏一步,便是一道八卦,托著他浮而不沉。
后面那個道士更厲害,就這么簡簡單單的走在海上,仿佛走在平坦大道。
沒顯露半點神異,道行精妙無比。
兩只腳,每踏一步,海水便泛起一圈漣漪。
鞋子卻只沾染一二滴水,又墜在了海浪之上。
“我殺不了你,你也打不過我,纏著我干什么?”背著劍的小道士發(fā)了聲,回頭去看著身后跟著的木訥道士。
木訥道士搖了搖腦袋,道:“總得打過你,我才能回山上去?!?p> 不必說,背劍的,自然是孔非淳,那身后追著的,自然便是那位偏執(zhí)的黑山小宗,王可癡。
“我越山,山不助我亡君,如今來海,可看看能否殺君。”
孔非淳抬手,拔劍。
大劍,摧岳。
王可癡先是想了一下,旋即鄭重的點了點頭,招手。
鐵水,玄英。
大劍擊浪,洶涌崩飛,猶如蛟龍。
玄英倒扎,裹住蛟龍之息。
孔非淳收劍,沒有使神通。
“?!”
聲音古奧,佶屈聱牙,異于九州。
萬里海浪奔涌,天上仿佛浮現(xiàn)一只藍色巨鯤,身形之大,隱隱蓋住了半面天空。
那種壓迫感,讓王可癡心頭發(fā)抖。
從天上看,另一只巨鯤,倒映在海水之下。
頃刻,千萬斤倒砸。
王可癡抬劍,鐵水沖天。
破開海浪,飛在半空之中。
沒等停息,天上哪只巨鯤開口,倒吸風(fēng)聲。
崩!
天上仿佛被拉了下來。
“昔也,我坐云臺之上,忘乎于諸界之外?!?p> 《太虛鏡花妙要》。
鏡中花,水中月。
巨浪剛過,身子剛顯,身下又是一頭巨鯤。
“昂!”
王可癡面色大變,抖手,上萬柄玄英林立,分化銀色鐵汁,凝成鐵幕。
“轟!”
王可癡握著鶴爪,大口喘息。
片刻,環(huán)視渤水。
哪里還有一絲人影。
半晌,王可癡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惱火不已。
“孔非淳,你,你,你這是使詐!”
幽州某一處小港,孔非淳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仰仗大劍摧岳擊浪的那一記“鯤吞”,讓他幾乎透支了全身道力,仰仗懷里的符篆,這才勉勉強強到了這里。
這符篆使用,需要時間去準備,這才已驚濤駭浪一般的手段,去藏匿氣息,伺機脫離。
“你二人到了并州灤縣那邊,不必偏挑便宜的糧去收,但去崔家的糧行去收?!蔽嚎扇菊f完這句話,又道:“時間不要過緊,大約兩旬回來便可?!?p> 安龜年應(yīng)了一聲,戴上了帽子。
馬猴點點頭,看了一眼安龜年,安龜年笑了一下,二人一并退了去。
等兩人離了別院,魏可染嘆了一口氣。
他接了余春貓帶來的消息,焦闌直那話本放了出去,若是此刻在去幽州府就更好了,不過如今這事情,倒也可以算計下去......
正想著,就聽門前一陣喧嚷。
推開了門。
馬鹿急急忙忙的進了來,忙道:“魏先生,幫主呢?”
“和安晉在馬廄,怎么?”
“幽州軍把咱們鎮(zhèn)江幫給圍起來了!”
魏可染一皺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倒是未曾想過這件事。
“你去馬廄,請幫主去穿著張油鼠的皮囊!”
馬鹿慌忙點頭。
魏可染捋了捋書生白袍,大步向前。
正門已經(jīng)大開。
有一將,生得丑陋無比,穿一身鐵甲,身率百余精卒,立在鎮(zhèn)江幫府中。
“還不來主事的?那給本將,殺!”
門子老漢后退,連滾帶爬,邊爬邊看。
一應(yīng)女眷聽到這句話,只嚇得驚呼而逃。
“且慢!”
一襲白袍好看得很,立在那里。
笑容滿面。
“敢問將軍,為何而來?”
那將,正是絞殺幽州東港戰(zhàn)場的幽州軍偏將,虎牙將軍孟襲。
孟襲本不愿自降身份,去屠戮江湖中人,正是大將軍發(fā)得話,再不滿意也得去。
“慢個屁!殺!”
魏可染無奈一搖頭,當(dāng)真是秀才遇到兵,高聲道:“將軍,府中之人,手無寸鐵,皆是無辜之人,還有老者女眷,都是幽州之民,欺凌殺害,可是幽州軍所為?”
二門門后,許經(jīng)諾一揮手,三百大戟房息聲。
十人一隊,橫戟而立。
這話說完,幽州軍百卒的腳都停了。
孟襲出身低微,哪里是善談之人,聽到這里左右為難。
若是殺了,還真是有辱軍風(fēng),但不動手,又與大將軍的將令相違。
正想著,一咬牙,還當(dāng)是以大將軍的將令為先。
“動......”
剛吐出一個字,魏可染上前一步,揚眉道:“將軍休要誤事,葉老將軍之言,是誅殺禍首還是屠戮無辜?”
孟襲愣了一下,回憶起葉連召的將令。
好像是說來鎮(zhèn)江幫。
而那知府李絳房還特意派人來,意思好像是一定要殺一個胖子,一個書生,其他人倒無大礙。
“這個?嗯,這個......”
魏可染松了一口氣,他知道,眼前這武夫還是十分看重幽州軍的聲名的,那便有籌碼而談。
正嘆著氣,就聽一聲門響,二門里出來一個胖子。
大腹便便,兩眼小得出奇
“怎么回事?誰這么囂張?敢來鎮(zhèn)江幫撒野!”
魏可染回頭,對著口型。
“想辦法去將軍府?!?p> 張幼初因那皮囊看不太清。
“想辦法打到他服?”
這是什么意思?
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給了魏可染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可惜那雙眼睛太小,魏可染很棒看不懂。
孟襲也跟著看了過去,愣了一下,半晌,忽然仰頭大笑。
“這,這人,簡直比本將還要丑!”
張幼初臉色一黑,看了看那一臉橫肉的孟襲,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肥肉,竟一時無言以對。
魏可染回頭去看孟襲,道:“將軍此來,想必定然是為了我與張掌柜的二人。”
孟襲一點頭。
一個胖子,一個書生,完美。
“砍了他倆!”
兵將上前。
張幼初先是冷哼一聲,回頭給了偷瞧的許經(jīng)諾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幽州軍里,殺敵一人,與活捕一人,功績?nèi)绾???p> 從軍最在意的是什么?
戰(zhàn)功啊,說到這里,孟襲眼睛亮了一下。
“好,活捉二人!”
魏可染給了張幼初一個贊許的眼神。
“不勞費事!我自縛雙手!”說著,張幼初裝模作樣的走到孟襲的身邊。
“你也沒有鐵索繩子,如何自縛?”
張幼初笑了一下,指著腰間,道:“低頭看,在這兒?!?p> 孟襲低頭。
“砰!”
一個巴掌掄在了的臉上,打得孟襲一個咀咧。
魏可染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就見那胖子叉著腰。
“哼,我就問你,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