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山部聞可能會露出的驚駭欲絕的表情,阮曦也意識到還是讓修彌獨自安慰他效果更佳,她沒有什么異議,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任務。
事實上,她的心思早隨著朧月夜的故事飛到了浪人的家中。
她本來也有心再去圓海邀約的酒館,游戲中酒館之類的場所,往往都是消息來源地,從古至今,豪門八卦一直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熱愛傳播的好素材,這位出身名門早早夭折的故事女主角,十之八九能在其中擁有姓名。
畢竟她現(xiàn)在所知道的故事均來自于云助,而云助的故事來自故事男主角之口,主觀性也太強烈了,如若能知道故事外的更多線索,撬開那位浪人的嘴會是更容易的事情。
可惜她今早拒絕了圓海之后,地圖上根本就沒有對酒館的標注,顯而易見,只有早上答應了圓海,砍掉修彌這條線的故事,才能解鎖酒館的劇情。
阮曦:“……”
莫名其妙有種戀愛游戲里對攻略對象二選一的感覺呢!
總之看這樣子,一天之內快速通關可能性太小,現(xiàn)在也只好去山腳下的浪人家中,等這個注定超度失敗的夜晚降臨。
阮曦直接讓遇見的小沙彌去轉告住持,隨后就打開道具欄內的江戶地圖,在地圖中輕易的鎖定了唯一沒去過的標記點[右衛(wèi)門居所]。
此刻阮曦才注意到,那位浪人名叫右衛(wèi)門。
右衛(wèi)門家位于一片民居群,從阮曦所處的寺廟下山,走一大段山路方可到達。
阮曦穿林而行,邊走邊想著心事。
按山部聞所說,朧月夜和源氏初見的那個夜晚,朧月夜唱起這首歌,吸引來了微醺的源氏,可以說,這首和歌代表了朧月夜愛情的開始。
這就是最怪異的地方。
這位小姐與朧月夜的境遇相當類似,倘若她真的自憐為朧月夜,那就代表著……她唱著代表愛情開始的和歌去結束自己愛人的性命。
她到底在想什么?
阮曦稍稍能理解云水法師糾結這事的心境了,這實在太令人好奇了!
路漸漸平坦開闊了,走過最后的山路,阮曦很快找到了右衛(wèi)門的家。
事實上,她想不找到也難,在一眾普普通通灰頭土臉看著就不太有錢的民居中,右衛(wèi)門的家憑借墻上貼滿了的密密麻麻符咒,以驚人的兇宅特質鶴立雞群于一眾房屋中。
雖然今晚右衛(wèi)門的確會被他的情人殺掉……但是,至少前面那幾個月,小姐都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怎么他會怕到這樣的地步?
阮曦利落的推開了房門,原先黑暗的房間忽然射入一片光明,使得蜷縮在屋內小角落的男人發(fā)出驚嚇的呻喚,像是吸血鬼被融化時的哀鳴。
浪人的臉依然沉在黑暗里,他像是看到救星般,聲音中都帶了些活氣“啊,僧人的法衣...是云助來了...?”
阮曦經過源氏物語的故事,對右衛(wèi)門有了很多不好的懷疑,卻又要扮演盡職盡責前來進行售后服務的好僧人一角,只能用盡平生演技擺出好臉色“是我,右衛(wèi)門,我有些事想問你?!?p> 邊說著話,阮曦邊要踏入右衛(wèi)門的家中??蓳涿娑鴣淼膼灣艨諝庾屗挥傻暮笸撕脦撞?,對著屋內癱倒著的男人,還未見過他的面,阮曦對他本已為零的印象分又跌幾個檔次。
緊鎖門窗,足不出戶,只是為了躲避自己相處許久的情人。
若他真有身為武士的精神,就該負起責任;坦然陪著情人赴死也好、舍不下性命對付鬼魂也好,至少都是勇敢的行為??扇缃襁@樣,又算什么?
阮曦打心眼里瞧不起軟弱的人,眼前的萎靡成一灘爛泥的右衛(wèi)門就是其中鮮明一例。她嫌惡的捂住口鼻,將門敞的更開些,大喇喇坐在了右衛(wèi)門身前。
右衛(wèi)門迅速的跪坐起身,阮曦這下看清楚了他的臉,他果然和有著一副好相貌,即使此刻幾近崩潰,俊俏蒼白的面孔上滿是愁容,也顯出幾分脆弱的美麗。
右衛(wèi)門佝僂著背,說話語無倫次“那些符咒真的有用嗎?我……云助……請務必幫幫我!”
阮曦這下又好奇了,看右衛(wèi)門這膽小如鼠的做派,昨天買到的驅鬼符咒,沒道理昨夜不用??伤@樣的確像沒用過,也是……如果小姐的鬼魂昨夜就看到滿屋的符咒,右衛(wèi)門昨夜估計就game over了。
“怎么,你昨天沒有貼嗎?連它的效果都不知道?”
右衛(wèi)門苦澀的搖了搖頭:“我……我昨天求到符咒后想了很久,鄰居阿藏半夜窺探,我并不是很相信他,如果阿露并非鬼怪,我貼上符咒,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阮曦半是嘲諷的感慨道:“你可真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啊?!?p> 右衛(wèi)門并未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急急的繼續(xù)講話:“昨夜,我留宿在了朋友家中,想要平一平心緒??烧l想到!她們竟然追到了我友人別屋的門前!我根本沒有告訴她們我的行蹤,一個靜養(yǎng)中的千金閨秀和丫鬟,怎么有力量走到這么遠的地方。她……竟真的不是人!”
“許多被我忽視的奇怪之處,昨夜都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第一夜,她來的時候尚有木屐聲,可昨夜我偷偷觀察,她裙下空空,根本沒有雙腳!還有那兩盞燈籠…從未換過蠟燭,也能一整夜都點燃著!那我越相處越是提心吊膽,阿露——不,那鬼雖然仍在和我狡辯,但似乎察覺到了我不信她們的說辭,早早就離開了,恐怕知道我識破了她的真身,今夜又要來找我了!我不敢出門去,只好在家躲藏。幸好您來了!”右衛(wèi)門伸手抓住了阮曦的一個胳膊,仿佛生怕她走脫“云助!這些符咒——是真的有用吧?”
阮曦模仿著云水臉上悲天憫人的神情,表情真誠無比:“我正是為了這個而來。女子怨恨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我總覺得只有符咒不很安穩(wěn),想盡我的力量幫助你?!?p> 她說這話感覺自己身上籠罩著圣父光環(huán),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對面的聽眾倒是大為感動,眼中滿是感激。
她在右衛(wèi)門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在我來看,既然那位叫阿露的鬼魂昨天已經察覺到你的不對勁,再裝作如同往常已不可能。而且這么久她都沒有害過你,為什么不開誠布公的談一談?說不定她的靈魂會升天呢?!?p> 后面的話還沒脫口,右衛(wèi)門卻是驚恐的叫了起來?!安豢赡?!”
“她是不會放棄的,正因為我了解她,我才很確定……”右衛(wèi)門瑟縮了一下。“她絕對不會放過我!”
“況且她已經死了,可我還活著。我不能和鬼糾纏一輩子啊。和她談的話,根本就談不攏...”右衛(wèi)門愁眉緊鎖兼輕聲細語,可言下之意卻是如鐵般冷硬。
阮曦臉上表情沒動,她已經明白了右衛(wèi)門的訴求:“所以你想要是驅鬼,只是驅鬼?!?p> 不是保命,不是超度,右衛(wèi)門知道阿露對他情深,因此他害怕和鬼魂見面,最怕的反而不是死掉,而是被鬼糾纏一生。
右衛(wèi)門輕輕的、毫不猶豫的點頭。
阮曦直視著右衛(wèi)門,口氣放軟,意圖讓這驚弓之鳥般的男人穩(wěn)定一下精神,別再神色如弱柳扶風、動作似小鳥依人的握著她的手:“我佛慈悲,雖然你只想驅鬼,我卻是有心化解她的怨氣。因此,這第二個想法,就是你把她的事情告訴我,我晚上先守在你家門前,盡力去超度她?!?p> “不可以!”萬萬沒想到,右衛(wèi)門又是一口否決。
阮曦氣憤:“連這也不可以?”
“不是說我不信任您……”右衛(wèi)門表情為難極了。“只是一旦泄露出去,被她的家族知道了,活人的權勢可比鬼魂的糾纏可怕多了,我絕對會生不如死。所以,我不能再說更多了!”
果然是未到生死關頭,右衛(wèi)門猶有心思考慮活著的時候被報復的可能性,萬萬不肯吐口。
偏偏阮曦也沒法劇透,畢竟右衛(wèi)門被殺死是在這個世界里還沒發(fā)生的事,就算是告訴右衛(wèi)門,阿露今夜會殺他,他恐怕也不會相信。
阮曦正準備拿那首和歌套一套話,卻聽到了屋外的木屐聲。
木屐人人都穿,阮曦在這游戲里呆了半天多就已經習慣了它的聲響,違和的是右衛(wèi)門瞪大了雙眼看向阮曦的身后,像是被聲音的來源所嚇壞了,喉嚨中含糊不清的要說什么,卻嚇的說不出來,一口氣沒抽過來,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阮曦嚇得直探他呼吸,確認這位男主角沒死之后,總算松了口氣。這才有時間轉頭看那嚇昏右衛(wèi)門的祖宗到底是誰。
大大出乎意料,阮曦身后穿著木屐慢慢走來的,是一個女孩。
她生的不錯,尖尖的小臉同著圓而大的眼睛,是機靈而清麗的長相。梳著島田鬢,一身黑色棉質小袖和服,是這個時代女子非常常見的打扮,除了臉色泛著古怪的黃,看著不過是個稍有姿色的普通女孩。
...總而言之!看著就不是女主臉,絕不可能是阿露。而且大白天就出門,如果是鬼的話,未免太違背設定了。
所以一出場就能把右衛(wèi)門嚇到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阮曦靜靜的打量著她,踐行“敵不動我不動”原則。
女孩倒是順了阮曦心意,動了。她男人般大步踏過玄關,橫眉冷臉,目光在阮曦和右衛(wèi)門中逡巡了一下,在阮曦的光頭上流連了一下,最終鎖定了躺在地上的右衛(wèi)門。
“右衛(wèi)門?”她這話像是從牙縫里鉆出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右衛(wèi)門,卻把話來問阮曦。
阮曦無辜的點了點頭。
這下可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女孩子利落的挽起衣袖,單膝跪在地上,下狠手連續(xù)給了右衛(wèi)門不知多少個大嘴巴子。直到最后她似乎手都打麻了,才意猶未盡的甩了甩手,大喇喇橫在地上。
阮曦目瞪狗呆。
此時,系統(tǒng)提示終于姍姍來遲。
【系統(tǒng)提示:本游戲為聯(lián)機游戲,恭喜玩家第一次遇見其他玩家,玩家間協(xié)作利于“和”屬性的提示。(*所有的游戲世界可以獨立完成)(*協(xié)作與獨立完成的難度不能保證一致)】
阮曦:“!”
天降隊友使阮曦有點懵逼。
女孩:“!”
看得出來,天降隊友也讓女孩有些懵逼,她幾乎是嚇得立刻規(guī)矩的跪坐起來。
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后,阮曦率先打破了寧靜。
“你是玩家?”阮曦實在怵了她那頓正義的鐵拳,表情與聲音萬分柔和。
“我?”女孩看來也知道自己先前的行為極不妥當,她神色尷尬的搓了搓手,干巴巴的沒話找話。“是啊。你好你好。我叫李天傲?!?p> 阮曦為這個男性化的名字怔了一下,但玩家們的游戲化名千奇百怪,比起這個她更好奇于她是怎么能把右衛(wèi)門嚇昏的,就索性開門見山了:“你的身份是什么?怎么右衛(wèi)門看到你就昏過去了,你還給他……按摩?這難道也是你的任務?”
李天傲搔了搔頭,滿臉寫滿了郁悶:“這可就說來話長啊兄弟!你看看你——”她羨慕的眼光把阮曦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儀表堂堂!真風光!可我卻被安到了一個女仆身上,做個人妖倒也是其次,關鍵長得也不好看,沒屁股,簡直是顏狗的地獄級別游戲體驗...”
“等等….打??!”阮曦哭笑不得。她直視著李天傲茫然的雙眼,問道:“你是……男的?”
李天傲這么兩句話的功夫就忘記尷尬了,嘚瑟道:“純爺們??!雖然身體被破游戲偷龍改鳳了,但你看我揍他的英姿,格外體現(xiàn)我的男兒風范?!?p> 阮曦無語凝噎,面無表情的指著自己道:“我,女的!”
李天傲大張著嘴,又是一呆,最后終于反應過來,抬手一拍大腿,“啊——”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又收了聲,悲傷的氣息洋溢在他身周。
蘇挽攸
這個沙雕不是男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