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機(jī)車停了下來。
“到了?!辫F男走下來,安靜的幫我取下頭盔,“怎么眼睛紅了?”
“那個……風(fēng)太大所以……”瑟瑟的出聲,嘴角的咸味還在沁透,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野口綜合病院?”
他似乎并未在意我的過度吃驚的表情,淡定的掏出手機(jī),“稍等,我打個電話?!?p> 這附近……應(yīng)該沒有電車站吧。
我焦慮的打量著周圍的路標(biāo),卻意外聽到鐵男的對話,“嗯,我到了,還帶了一個人?!?p> 帶了一個人?
心提到嗓子眼……不會吧……
他轉(zhuǎn)過臉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剛剛接到三井的電話說他也在神奈川……所以……”
果然!
現(xiàn)在見三井……太尷尬了。
上次的爭吵……我根本沒做好準(zhǔn)備。
“那個……抱歉,先走了……”緊張到抓起包就要走,卻被人拎住了衣領(lǐng)……啊啊啊。
“不要害羞啊?!?p> 我捂住臉,用力往前拖拽著。拜托……這不是害羞,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救命。
時間在空氣中靜止,一個成年女性被一個看似不良的——青年拎起衣角卡頓在醫(yī)院門口,真是詭異的畫面。
“啊,你來了?!边@個聲音……他也太快了……
“嗯,順便把她帶過來了?!辫F男竟然直接拽住我的手臂,硬生生的把我推到了三井面前。
“學(xué)長……好。”眉心擰成一個結(jié),不敢抬頭。
“小澄?”他愣神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過了好幾秒才恢復(fù)正常,然后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說來話長……”鐵男望向我,意味深長的笑著,真讓人不安,“那個,我先走了,今天周末,店里差不多該忙了?!彼皖^看了看表,堅毅的側(cè)臉帶著不容辯駁的肯定。
“哈?”三井也是一臉懵。
“聽你電話中的語氣,應(yīng)該更想見她吧,籃球明星?!辫F男淡定的的拍了拍三井的肩膀,撂了一下發(fā)絲,“下次再聊。”
“不要……”我一臉求助的望向鐵男,他要是不在,我們該多尷尬啊。
“加油咯,小澄?!?p> 瞬時發(fā)動的機(jī)車如同騰起的煙霧,瞬間消失在車水馬龍的寬廣街道中……
完了,我跟三井被晾在這邊了。
周圍的世界似乎靜止了,我埋下頭,心虛到緊張。
空蕩蕩的醫(yī)院門口,混雜著消毒水味道……我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因為緊張扭曲到一起了。
“那……那個,學(xué)長怎么會在神奈川?”
“啊,媽媽心臟病發(fā)作,回來看看?!?p> “還好吧?”三井夫人么……突然有些擔(dān)心。抬起頭,竟然看到三井的眼神直勾勾的望著我,清澈的眼眸不帶一絲雜質(zhì),透明又清亮。
“嗯,已經(jīng)動完手術(shù)了?!睖厝岬钠戒佒睌?,和那道追逐已久的傷疤,都那么好看。
可惡……突然又想到了上次那個吻,心猛然抽痛一下——那個兇惡的他和眼前這個爽朗青年的影子重疊,更讓人煩躁。
“……唔?!蹦缶o了背包,突然又不知道怎么繼續(xù)了。
鐵男的聲音突然闖進(jìn)我的腦?!斑@家伙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東西,卻總是以相反的方向去努力?!薄匀畨勰闫鋵崳莻€別扭的笨蛋吧。
“學(xué)長……”
“嗯?”
“上次的事……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蔽伊昧艘幌骂^發(fā),思忖在三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畢竟……不能讓那個吻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謝謝你的……曾經(jīng)對我的動心。
“我又沒說我做錯了?!崩淅渎曇舻乃^來……尖刀一般的刺耳。
“學(xué)長……!”已經(jīng)想好要怎么緩和我們之間這種莫名其妙的關(guān)系,為什么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接這個臺階……真讓人火大。
突然,手臂被他的手掌鉗制住,皮膚接觸的瞬間有種暖意沁滿身體?!拔艺f,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去探望一下我媽媽吧?!弊テ鹞揖鸵恢毕蜥t(yī)院里推。
“喂……”右臂被他扯住,掙扎不開,“我說……”根本不顧我的掙扎,“沒有帶手信啊,喂喂!”
慌亂的拖拽引得醫(yī)院的醫(yī)生和護(hù)士都紛紛側(cè)目,竟然有好幾個人都對三井……鞠躬?
哦對,這個醫(yī)院本來就是他家開的,可惡的……富家子。
只不過七年前也是這個醫(yī)院……他明明那么溫柔……的照顧我。反而成長后……為什么現(xiàn)在性格如此惡劣。
真要命。
推推搡搡的來到一個精致的仿古歐式門之前,門口站著一位年輕的護(hù)士。低頭示意以后,我才緩緩的走入,引入眼簾的是具有現(xiàn)代感的米色真皮沙發(fā)和貂毛的地毯……象牙色的茶幾再配上略有些復(fù)古的棕黃色吊燈……屋內(nèi)的陳設(shè)似乎經(jīng)過一番精心的設(shè)計,經(jīng)過客廳之后,才能看到里面還有一個房間,門口還站著一個年輕護(hù)士。
真是過分奢侈啊……這就是所謂的VIP病房么?
踟躕不安著停下了腳步,身后的一雙大手竟……越過我的頭頂,徑直推開了門。
寬敞的臥房里有一張約兩米寬的大床,上面躺著一個……略顯疲憊的……貴婦。玲瓏的五官和高挺的鼻梁,蒼白又不失嫩滑的皮膚,實在是……精致。
所以三井長成這樣……果然是基因優(yōu)良。
“媽媽……”被三井拖到床前,呆呆的站住。
“啊,阿壽來了。”三井夫人半睜開了眼,與我四目相對,“這位是……”她似乎微笑了?
“這是仙道澄。”
“三井夫人……哦不,伯母好?!币粫r慌了神,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俺醮我娒妗?p> “仙道桑……我似乎聽到過你的名字。”三井夫人睜開了眼睛,嘴角浮上一絲淺笑。
哈?不會吧?
“不會吧,我沒有提起過她啊?!比灶欁缘脑谝慌缘袜?p> 三井夫人并沒有聽到剛剛?cè)脑?,探頭看著我,繼續(xù)道,“仙道桑,還是阿壽第一個帶回家的女孩子呢?!?p> “嘛……怎么可能,”我笑了笑,又抬頭看看三井,他白了我一眼,揚(yáng)起一個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
“學(xué)長怎么不帶岡崎來……”我壓低了聲音問道。
“哈?”他不明所以的愣住,幾秒之后又恢復(fù)了一種……奸詐的笑容。
也不能因為我正好在神奈川就用我充數(shù)吧,心中腹誹道。
“阿壽,去幫我叫一下院長吧?!?p> “讓護(hù)士去不就……”
“你去吧阿壽。”
“唔……是。”接到指令的三井嘆了口氣悻悻走開——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陣奇妙的笑意,終于有個人能讓三井吃癟……
等等……這明顯是要支開三井么。
反應(yīng)過來的我倒吸了一口氣……空蕩的病房里面只剩了我和柔弱的三井夫人,她示意我坐得近些,眼神溫和而平靜。
“說起來,仙道小姐跟阿壽認(rèn)識多久了?”
“唔……七年前就認(rèn)識了?!彪m然是這樣……可是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長。
“那就是你了?!彼穆曇艉苄?,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誒?”
“幾年前有一天晚上我起床喝水,阿壽喝了酒回來……躺在沙發(fā)上,似乎喊著你的名字?!?p> 喝多了?我么?
臉上溫度驟然上升,突如其來的解釋讓我坐立不安又……有些驚喜,所以……我似乎真的,曾住進(jìn)過他的心底。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這幾年來,真是辛苦你了。”她繼續(xù)道,
辛苦?是把我當(dāng)成三井的……女朋友了?
“不……”我急忙擺手,話卻被她打斷。
“因為我和我先生都很忙,所以……也曾讓他感到寂寞而……誤入歧途?!?p> 是說……那兩年么?
“真是的……給仙道桑添麻煩了呢?!彼ζ饋?,嘴角微微上翹,眼角輕輕一彎,深邃而柔美。
“啊不……學(xué)長他,”意識到不對的我趕緊改口,“阿壽他……是我給他添麻煩了?!?p> 阿壽……說出這種話的自己咬緊舌頭,又下意識抓緊了手心上滲出的細(xì)汗。
裝成別人的女朋友,尤其還是……自己喜歡的人。
三井夫人突然伸出手來,輕輕拉住我,和緩道,“即使阿壽有一些任性,仍然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所以以后的話……也請仙道小姐多多包容。”
值得托付……么?
可是這幾次見面似乎……更任性又兇惡了呢。
腹誹了好多……轉(zhuǎn)頭才迎上三井夫人期待的眼神——我微微張嘴愣了一下,低頭應(yīng)道,“……是?!?p> 畢竟是我……喜歡的人。
安靜的空間內(nèi),兩個人似乎完成了一種奇怪的……交接儀式?
門被推開,輕輕的腳步聲從后面踏入。
“你回來了?!比挠白幽嬷?,零碎的倒影在我身上。
“嗯,”他走近了些,微顫的睫毛閃動著,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你們聊完了么?”
“差不多了?!比蛉艘琅f是……那么溫柔從容的樣子。
三井看了看表,投給我一個確認(rèn)的眼神,繼續(xù)道,“那我們先回東京了。”
“嗯?!?p> 迅速站起身,恭敬的告別完三井夫人,我們一前一后的走出病房。他的腳步不快,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員跟三井鞠躬問好,我只是呆呆的跟在他身后,保持著普通的社交距離。
……這個時候的他,成熟穩(wěn)重到讓人陌生。
“喂?!笨赡芤庾R到我們之間的距離感,他猛然轉(zhuǎn)身,手臂掠過我的肩膀,“走吧,回東京?!?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