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西單身大門口和食堂外，停了幾輛公安局的車。正值中午下班時間，除了警察外，還有幾個廠內(nèi)保衛(wèi)科的人跟著。
警察先在大門口來回看了看，隨后，從一輛車?yán)锵聛硪粋€瘦個頭后生，兩手交叉握著，衣袖長長的遮著手腕。瘦個頭被一邊一個兩個警察抓著胳膊。一個警察指指大門柱旁，問：“是這么？”瘦后生低頭低聲答道：“是。”
周圍已經(jīng)有一些圍觀的人。這時，徐利和兩個人，擠過來。其中一個也戴眼鏡，忽然低聲對徐利說：”呀，這人這么面熟，嗨，就是那天晚上打了小趙的人！”
徐利一驚，墊起腳尖看那個被警察夾著的人。一股無名火竄上來，胸脯一起一伏，死命地瞪著瘦后生。他瞪著那個陌生的人，如同見了仇人一般。他想知道一下，為什么要對小趙下此狠手。小趙的眼睛，有一只已經(jīng)被醫(yī)院診斷為無可救藥，不久將來會完全失明。他不知道的是，面前這個瘦后生，如果不是因?yàn)轱埖昀锎蚣軅?，小趙的眼睛即使瞎了，可能也成無頭之案了。
“這人他媽的是哪的呢？”徐利狠狠地盯著兇手，問旁邊的人。
“不認(rèn)識，據(jù)說不是咱們廠的，好像聽說是街上的賴小子?！?p> “那，小趙咋認(rèn)識這些人的呢？”徐利不解。
“不知道么，咱們咋知道呢？要早知道就好了。到現(xiàn)在，連小趙也糊里糊涂，搞不清咋回事呢?！?p> 旁邊有人回頭對徐利說：“趙勇看上去，純粹就是個老實(shí)人，那是個和街上的混混們認(rèn)識的人呢?！?p> “嗨，聽說是打錯人了?！眳⑴c議論的人多起來。
徐利心里又一驚，原來是打錯人了？他急不可待地問：“打錯人了？咋打錯人了？”
“不知道么，聽說本來要打的人也戴眼鏡，長的也差不多，晚上，咱們西單身的燈也不太亮，所以沒看清，上來就打，打了就跑了。嗨，沒辦法，現(xiàn)在抓住了，能咋了？又沒打死人，最多判上幾年就又出來了，嗨，被打的人倒霉了。”
徐利眼看著兩警察抓著瘦后生要重新上警車，忿忿不平地大聲道；“他媽的不能便宜了狗的！把人眼睛都打瞎了，要他賠償！”他的聲音，引得剛要上車的瘦后生回頭看了一眼。在徐利和瘦后生眼光相觸碰到一剎那，瘦后生的眼睛一亮，不由地想再看一眼徐利，但卻被警察推上了車內(nèi)。徐利從瘦后生冷嗖嗖的一瞥中，感到了一種陌生又似曾相識的挑釁。他不由地倒吸口氣，憤然地對身邊人說：“哼！還他媽的看呢，什么東西！”身邊的人沒吭聲，半天，有人低聲說：“現(xiàn)在本來就可亂呢，這些人都是些社會上的混混，還是少惹這些人。”
徐利萬萬沒想到的是，剛才回頭一瞥他的瘦后生，是二蛋。二蛋因?yàn)樵陲埖甏蚣鼙痪熳ァ＝?jīng)過并案，警察懷疑他打架不只這一起，幾番訊問關(guān)于一機(jī)械西單身門口的傷人眼睛案后，初步確定也是他干的。二蛋倒是敢做敢當(dāng)，招供了是他干的。但當(dāng)問到他同伙還有誰時，二蛋咬牙不說，只承認(rèn)兩件事都是他一人所為。
這兩天，小曹和熊二波都有點(diǎn)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找熟人打聽二蛋的案子。一方面拼力找關(guān)系為二蛋說情，另一方面，也擔(dān)心二蛋把他們招出來，牽扯上他們就麻煩了，畢竟自己和二蛋不一樣。二蛋無業(yè)，而他們是混的很好有頭有臉的人，而且是讓人羨慕的職業(yè)。
所以，熊二波這兩天又有點(diǎn)像無頭蒼蠅，天天到處亂撞。他明知道從郭國柱處得不到什么消息，但起碼有一點(diǎn)，從他嘴里多少可以得到一些一機(jī)械對這事的反應(yīng)，尤其是知道一些鑄造車間那個技術(shù)員的消息。他從郭國柱嘴里已經(jīng)證實(shí)了那個技術(shù)員，也就是徐利，安然無恙，也從郭國柱話里揣測出了可能那晚弄錯人了，這讓他無比窩囊和惱火。一惱火，他就和郭國柱說，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這天下午，一下班，他先和小曹站在馬路邊上嘀咕了半天。他們都著急地互相看著，一張口都是：“咋說？”
小曹有些憂郁，仿佛自己正處懸崖邊上似的：“我已經(jīng)找了我舅舅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和分局的張局長打了招呼了，應(yīng)該沒事。說二蛋最多勞教勞改兩年。”
熊二波比較鎮(zhèn)靜，也趕緊說：“我讓我表哥，找了個市局的關(guān)系，聽說可以最多按照治安事件處理，沒事。關(guān)鍵是……”他左右看看，忽然一眼瞥見馬路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對面是日報(bào)社。從日報(bào)社大門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年輕姑娘，高聲談笑著，灑脫又不失優(yōu)雅和端莊，毫無俗氣。小曹眼睛一亮，說：“快快，小黃小黃?！?p> “誰？”熊二波納悶。
“就是那誰么，晚報(bào)的記者，小黃么。”
熊二波啞然失笑，恍然道：“呀呵，可以呢么，搞了個記者？”
小曹急著揚(yáng)起手向馬路對面打招呼，對熊二波說：“剛認(rèn)識，那天你不在，我去二院辦事，在院辦于主任那，人家女記者正好找于主任采訪呢，就認(rèn)識了。”
“呀呵，本事大呢么，得攬上女記者了。”熊二波嫉妒中帶有訕笑。不過，小曹是哥們，能多認(rèn)識個有用的人，自己高興。他馬上說：“喂，記者認(rèn)識的人多，改天請人家吃個飯，多個朋友多條路———說不定，還能成拉掛成對象呢。”
小曹捂著嘴偷笑，像被戳破秘密似的，低聲說：“小聲點(diǎn)，小聲點(diǎn)，慢慢來慢慢來，現(xiàn)在主要是讓人家?guī)椭讯暗氖虑閿[平了?！?p> “行了，行了，慢慢來慢慢來，伙計(jì)等著看你咋把女記者圪搗到手呢。看把你小子本事大的，你先和人家拉掛哇，我先找找俺們同學(xué)去。”
熊二波茫然地騎著車子往北走，他并不知道這時候郭國柱是否在家。只是一味機(jī)械地騎著車子。他想到女友小袁昨天給他單位電話，他接到后，有點(diǎn)敷衍地說，這兩天太忙，過幾天再說。小袁兩三天不見熊二波主動找她，就有點(diǎn)急。年輕人，尤其是年輕姑娘，對感情都是全力傾入的。而熊二波卻有點(diǎn)沒精打采。這正印證了那句詩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他獨(dú)自想著這些，偷偷笑了。因?yàn)樗幌伦佑窒氲搅苏瑛P未。
這晚他沒見到郭國柱，只是一路想事，一路騎車，空轉(zhuǎn)了一圈，晚上九點(diǎn)多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