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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未晞

第四十一章 春日游

朝露未晞 淇霏 2219 2017-11-20 15:04:37

  暖風(fēng)一吹,又到了春和景明的時候。

  奚言獨(dú)自信步在內(nèi)城的長街上,道路空闊而清冷,只有三兩車駕時不時轆轆而過。崇都內(nèi)城中盡是顯貴門庭,黛瓦高墻將寂寂深庭隔絕其中,只有幾枝高大的白玉蘭旁逸斜出,越過墻頭姿態(tài)姣好地盡吐清雅,好似在向墻外的路人低訴著墻內(nèi)的聚散悲歡。

  司樂府已近在眼前,雖只是數(shù)日不見,但對奚言來說卻好像如隔三秋。與前幾次不同,奚言這次是從司樂府正門坦坦蕩蕩地走了進(jìn)去……她既不愿細(xì)說,司徒儀征又想要把柄,那奚言便光明正大地給他這個把柄。

  庭中似是彌散著一股淡淡的冷香,奚言垂眼看去,廊下一隅果然有一鎏金熏爐正冒著縷縷輕煙。一只素手執(zhí)扇輕搖,杜松的香氣如輕絲細(xì)縷般流進(jìn)每個角落。

  安若飛垂眸一瞥,天青色的衣擺已然映入眼簾,略顯欣喜地將頭抬起,卻對上一雙同樣溫柔的脈脈眼眸。

  心中微微悸動,搖扇的手也滯在胸前,雖然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但眼神的交纏已勝千言。

  最后,還是安若飛率先敗下陣來,她急急將目光從奚言臉上移開,臉頰卻已染上緋紅,“上次在此處,你說崇都城的夜市很是繁華,現(xiàn)下雖不是夜晚,我卻想出去走走……”

  奚言心底早已了然,很是體貼地為她撐起一把絹傘。兩人比肩走在崇都城的街上,安若飛已換上一襲水藍(lán)色薄衫,與奚言走在一起更顯得相得益彰。兩人一筆天青、一抹水藍(lán),仿佛從畫中走出一般。

  此時街邊的迎春花早已盛放,二人一路行來,卻是相顧無言。

  奚言看著滿目的淺淺金黃,緩緩道:“陌上花開,美則美矣。只是覺得紛紛擾擾,迎春的顏色,還是不如當(dāng)日寒梅來得賞心悅目。”

  安若飛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抿嘴一笑道:“臘梅傲然綻放于風(fēng)雪之中,迎春卻也是春天的第一抹顏色,各有千秋罷了?!?p>  對于安若飛的反駁,奚言倒不甚在意,便調(diào)笑地看著她,“若將人擬作花,你愿意做什么花呢?”

  安若飛不禁失笑,“我不過蒲柳之姿,哪里能做什么花?!?p>  奚言卻不同意,輕笑著搖了搖頭,“依我看,你既不是這迎春,也不是臘梅,更不是那一心爭艷的魏紫姚黃?!?p>  “那是什么?”安若飛聽聞此話也有些好奇,便抬眼望著他,“聽你這話,倒好像什么都不是一樣?!?p>  “白梅,”奚言眸中盈滿溫柔,言辭也穆如清風(fēng),“你就好似海棠院中的白梅,冰肌玉骨、似有似無,卻是最少不得的一道風(fēng)景?!?p>  說著,奚言又緩緩吟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你明白嗎?”

  安若飛聽聞此言,心中突然感覺開闊了許多,低聲重復(fù)道,“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p>  “不錯,就是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鞭裳阅抗馊缇娴乜粗?,朝她伸出一只手,“來。”

  安若飛遲疑后,還是將手放在奚言掌心中。

  奚言很是自然地就將她的手握在掌中,雖感受到她的寒涼,卻還是不愿握緊,唯恐讓她察覺失了禮數(shù),“走在崇都的街道上,只覺得周圍樓臺林立,仿佛陷入囹圄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雜亂無章,唯有身在高處,才能看清楚崇都城的一縱一橫?!?p>  說話間,安若飛已經(jīng)隨著奚言來到崇都城南邊最高的一棟酒樓。

  兩人相對而坐在酒樓的高層,奚言望著樓下的崇都城,眸光也似流云悠悠,“若飛,你現(xiàn)在覺得崇都城如何?”

  安若飛隨著奚言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見內(nèi)城、宮城已然遠(yuǎn)在腳下,此時的崇都就好似一個棋盤一般,清聲道:“方才在街上時熙熙攘攘,覺得擁擠不堪,更覺得崇都城雜亂無章,又大又深。如今在樓上,才看清楚崇都城的邊在何處。再看崇都城內(nèi),外城,內(nèi)城,皇城,宮城越來越小……既然看清楚了,又何必再執(zhí)著于那些桎梏呢?”

  奚言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非池中物,自然你也不是,崇都到底還是小了?!?p>  安若飛忽而有了一種超脫的感覺,喃喃道:“崇都,確實是小了……”

  奚言此時看向安若飛的眼神好似月光一樣寧和,他柔聲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就把你當(dāng)作和我一樣的人,方才與卿一席話……甚得我心?!?p>  安若飛此時心中正歡喜著,眼中卻又好似輕云一般飄拂著惆悵,“方才你的話亦叫我開闊了不少,只是若想散作乾坤萬里春,又豈能輕而易舉呢?”

  奚言卻寬慰她說:“卿是聰慧之人,只要你有心,何愁不能成事?”

  奚言已經(jīng)將話說得很清楚,他只希望安若飛能主動將司徒儀征的事情說出來,然后……將這件事情放心地托付給自己。

  可安若飛卻不想那么快就承認(rèn),她并未接過話頭,而是將臉側(cè)朝一邊,“已坐了半日,怎么你面前的茶點(diǎn)卻是一口未動?”

  奚言玩味地眨了一下眼睛,隨即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道:“華容婀娜,令我忘餐?!?p>  安若飛本就是心思玲瓏之人,再被他這么一逗弄,頓時耳根發(fā)紅,假意嗔怪他道:“你這人真是說不正經(jīng)就不正經(jīng),哪里還有大家公子的樣子?!?p>  “哦?”奚言見狀更是嘻笑道,“我所認(rèn)識的大家公子大多風(fēng)流成性,像祁安就是成天到處拈花惹草、尋花問柳。莫非你也要我如此么?”

  安若飛聞言也被逗樂,笑罵道:“若人人都像你,那這世間的登徒子不知要多幾多。”

  奚言聽安若飛罵他是登徒子,伸手便來捏安若飛的臉,笑道:“世上的登徒子有多少我不管,此時此刻只有我一個就夠了。”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

  兩人鬧在一處,笑聲飄了很遠(yuǎn)。

  就在兩人嬉笑玩鬧的時候,司徒儀征在府中也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早在奚言和安若飛一起出門后不久,兩人比肩同游的消息便被送到了司徒儀征的案頭。

  他很是愉悅地將茶盞放回桌上,拊掌一笑,“這位謝小姐確實是識時務(wù)之人,才短短幾天的工夫,就引得奚公子主動登門了……”

  自從司徒賀病后,司徒儀征難得露出這樣的笑容,但這件事情還需要更多的綢繆,司徒儀征知道自己還需要再等。自從父親一病,朝中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落在了他的頭上。對于他來說,朝中的事物才更為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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