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節(jié),晨霧還未消散,崇都城中又飄滿了節(jié)氣的味道。
早在一個時辰前,當?shù)谝荒ㄊ锕庹盏睫杉议T楣上的時候,奚云就將明珠送到了司樂府。一來一去毫無痕跡,等安若飛醒過來時,淡青色的錦盒已經(jīng)被弄玉放到了她的房內(nèi)。
安若飛偷瞄了周圍兩眼,見四下并無他人,才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
只見盒中靜靜地躺著一顆明珠,約莫有鴿蛋大小,極其圓潤,珠子周圍似是有淡淡的光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輕輕將珠子取出,一張折過的紙箋便露了出來。安若飛輕輕將它展開,只見上面用蠅頭小楷工整地寫著:
明珠白璧滿懷袖,使我一見雙眸開。愿卿:倥傯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安若飛看完后把紙箋和珠子放回原位,忙將錦盒攏在袖中。急忙想找些言語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
倥傯?他怎會知道我的倥傯呢?安若飛如是想著,剪水瞳中一抹悵惘便浮了上來......
弄玉看出來安若飛此刻心緒紛亂,便安慰道:“上元佳節(jié),世家中人向司樂府送禮是常有的事,大人不必驚慌?!?p> 安若飛帶著探尋的眼神看了弄玉一眼,遲疑道:“收授此物,我只怕以后成為把柄,害了我,也連累了他?!?p> 弄玉低著眼,輕嘆一聲,“奚護衛(wèi)都沒有進來,他根本沒給你不收的機會。好在奚護衛(wèi)來的隱秘,走的也隱秘,就只有我看見罷了。你身居司樂這個位置,又曾在宮宴上大出風頭,盯著你的人多得很,你小心保管此物,莫叫有心人看見拿去做文章就是了。”
安若飛有些無奈地答應道:“我知道了,若是一招不慎,只怕我死無葬身之地。此事,千萬別向任何人提起?!?p> ……
才安頓下來不過片刻,卻馬上又有人通報,祁家大公子,司徒家大公子,奚家四公子紛紛送來禮物。
安若飛與弄玉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些疑慮,“今天真真是奇怪,我這門可羅雀的司樂府,竟然先后迎來三位嫡公子的厚禮,他們也不怕我受不起?”
弄玉心下雖疑惑,卻還是寬慰她道:“上元佳節(jié),凡事皆會有例外,都收下就是了?!?p> 安若飛點點頭,輕道:“我知道,都迎進來便是。每個我都收下,也不至于得罪了誰?!?p> “祁家、司徒家、奚家…”想到此處,弄玉心中頓時有些迷糊起來,便問,“我卻有些不明白,為何單單景家并未送來禮物呢?”
安若飛坦然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以后再慢慢告訴你。只是我與景家...確實是有些過節(jié),景家不與我走動是自然的?!辈贿^安若飛只說對了一點,景家現(xiàn)在尚且自顧不暇,不管是哪一個府司,景家都沒有工夫去送禮了。
弄玉聽聞此話,心知自己不該過問,也就不再說話,斂衽行禮后就告退了。
安若飛再如何寵辱不驚,可禮物既已經(jīng)送到了府上,就沒有不打開看看的道理。
安若飛一眼掃過去,桌上的三個錦盒各有不同,祁家的是一個銀紅色錦盒,看得出主人很隨意;司徒家的是一個很精致的杏黃色錦盒,比其他兩個都略高些;至于奚家的......是安若飛很不喜歡的翠色。
按順序一件件打開,無非都是些擺件之類的玩意兒,看似珍貴卻毫無用處。安若飛懶懶地看過去,心中提不起一點兒興趣…
不對,當安若飛的眼神再次掃過司徒儀征送來的那個杏黃色的錦盒時,她的眼瞳猛然收縮,向來不起波瀾的眸中突然交織著涌上來數(shù)種情緒。
沒人知道為什么安若飛會突然攥住自己的衣角,也沒人知道為什么她那孱弱的肩會不停地顫抖,只有她自己明白,這崇都城中,已經(jīng)有人捏住了她的命脈,惡毒而銳利的針尖,已經(jīng)對準了她的死穴……
安若飛手腳冰涼,卻還是不得不鼓足勇氣將那個杏黃色的錦盒再度打開,確認無誤之后,她只覺得渾身力氣在瞬間被全部抽空,掌心早已涔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盒中只有一個柳葉瓶,但柳葉瓶底下墊著的那塊折疊工整的云錦,才是真正讓安若飛感到絕望的東西。
云錦上用濃墨畫著一個圖案,而這個圖案對于安若飛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那是謝氏曾經(jīng)的標識,也是可以要了她命的利器,就是那塊她拼命隱藏的璇璣,而司徒儀征已經(jīng)得到了它……
她不知道司徒儀征是怎樣知道她的身世的,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如何做,有一瞬間…安若飛覺得自己的生死都已失去了意義,她的生、死都已經(jīng)受制于人。
和一開始如入寒窟般的絕望不同,半個時辰后,安若飛已經(jīng)漸漸回過神來,她緊緊攥著裙擺,克制著不讓自己顫抖,又拼命讓自己平復下來。她知道,越是在此要緊的時候,自己就越不能自亂陣腳。
恐懼,憤恨,后悔......安若飛的心中五味雜陳,她實在不該如此大意地將璇璣留在笙歌坊中,更不該心存僥幸地將璇璣留下來,她早該把這件要命的東西銷毀掉的。
可現(xiàn)在來探討這些問題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她已經(jīng)被推到了懸崖邊緣,而懸崖之下,無數(shù)利刃的刀口正迎向自己。
但她也知道,自己還暫時不會死,因為司徒儀征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堂而皇之地將東西送到這里來,那他就一定是有所謀求。安若飛眼中隱藏的,除了恐懼后悔外,還有無盡的恨意與殺意。
除此之外,她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一件事,那就是司徒儀征到底想得到什么?
所以她在等,等司徒儀征親自來給她解疑。但是苦等良久,似乎并沒有答案。
……
上元夜,本該是呼朋引伴出門尋樂的好時候,可司樂府卻陷入了一片沉寂。墻外隱隱傳來鳳簫的聲音,天邊也偶爾炸開幾朵粲煥的煙火……可這些在安若飛的眼中,已經(jīng)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東西。
和司樂府中安若飛的消極無望不同,司徒儀征此時卻是一副軒軒甚得的模樣。
高鴻見他回來,顧不得禮節(jié),忙不迭地就問:“如何了?”
“放心,”司徒儀征面帶驕慢,道:“本就是十拿九穩(wěn)之事,再不愿意也由不得她?!毕氲浇袢瞻碓谒緲犯幸姷桨踩麸w時她的模樣,司徒儀征就感到極大的滿足。
本是清冷妙曼的一個人,眼中卻只剩下無望.....司徒儀征自忖做事很有分寸,他相信自己這樣做,既不會讓她心存僥幸,也不至于讓她徹底絕望。
“她答應了?”
“她不能不答應,”司徒儀征“啪”地一聲將扇子合起,眸中寒芒微閃,“畢竟她的命,還有她在十方大街上那些好友的命,全部都捏在我手中。即使她不顧惜自己的命,也總該替那些無辜者想想…”
高鴻微微頷首,道:“可事情一旦做成,不僅是奚公子,連同她也一定會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她自己都會沒命,又怎么會顧及其他人呢?”
“我答應了讓她活下去,”司徒儀征勾勒出一抹極陰險的笑容,“我沒有告訴她我們的目的,我也只是答應她讓她活下去,但到時候我容得下她,自然也會有人容不下她……比如陛下?!?
淇霏
我本不想說我的那篇期中報告還沒寫完,但是《說文·敘》的心得真的太難寫啦!平時笑嘻嘻的老師已經(jīng)掐住了我們命運的后頸皮~言歸正傳,今天只有這一更,請大家出門收藏、投票!